“可是有人提醒臣,福多孤身一人活在世上,了无牵挂,以他现在在陛下面前的恩宠虽然不及福满公公,但到底已经混到了能得陛下赐姓的位置了,他的荣宠都来自于陛下所赐,没有理由杀害陛下呀。”
说到这儿,李余抬头偷觑了一眼永祐帝,已经平静如常的永祐帝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李余就在那可怕的安静中,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了下去。
“这让臣百思不得其解的行刺原因却被臣在无意中获得了一丝勘破的机会,臣找到了福多的妹妹!”
这个时候永祐帝再也忍不住了,厉声问道:“福多的妹妹还活着?被你找到了?”
李余听永祐帝亲问,赶紧又行了一礼,回答道:
“准确的说不是福多的妹妹被我找到了,她被其他人先一步找到了,福多妹妹芳蕊本是华都天音阁里的一名乐姬,被神秘人赎身后就秘密送往雍城藏了起来,而送她去雍城的人正是臣手下的禁军。臣还查到那名禁军趁着在宫中当值的便利,与福多接触过,具体说了些什么,臣就不得而知了。”
这话的深意不言而喻,永祐帝双眉紧蹙,看着李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臣利用福多的妹妹终于让福多开了口,我采用我问他点头或者摇头的方式审问了他,福多承认那个禁军挟持她妹妹胁迫他刺杀陛下,所以他就利用宫宴上为陛下伺菜的机会,用特制的金筷刺杀陛下。”
永祐帝黑沉的脸上缀满了寒霜,“那个禁军又是受谁人指示?”
李余抬头,连礼仪都忘记了,诧异地直视永祐帝结巴道:“还……还有人指示他吗?”
他似乎又立即想到了自己失仪,赶紧垂头回禀:
“臣只查到这些。至于那名禁军,臣还没敢对他下手,一个害怕打草惊蛇,还因为臣刚接手禁军,忙着查行刺案,没空出手来整顿我管辖的禁军,还望陛下宽宥我几天时间,等交了这边行刺案,再整改禁军。”
像李余这样直言不讳地承认自己还无能力管制禁军的人,可能全天下都没有几个,但他李余就这样坦荡荡地说了出来,还正大光明地恳请皇上给他时间来收拾手下的禁军。
永祐帝不怒反笑,在李余看不见的高位上微微颔首。
“行了,朕知道禁军里的水很深,你初来乍到,调遣不动人很正常,禁军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朕既然调你过去,总是要帮你一把。这会儿先说这边吧。”
李余感激淋涕地一叩首,赶紧接上先前的话说道:
“臣虽然没敢捉拿那名禁军,但是臣无意中听见他向别人说他是受成王的指示,送福多的妹妹去往雍城的。臣支使不动禁军中的人,唯有一个吏目江建伟主动来帮臣跑腿查案,江建伟非常能干,搜查是他的强项,臣昨日派他前往雍城寻找芳蕊,结果今早他就将人已经送到了华都,被他安置在京郊,随时可以听陛下传唤问话。”
李余言至于此,又向上行了一礼后说:“以上便是臣这段时间所查的内容,臣也已经审问过福多,都是我口述,他以点头、摇头来供述,若需要他的口供,只能让人书写后由他口衔笔杆,写下他自己的名字再按上手印。”
李余说完后没听见上座的皇帝说话,抬头看了一眼沉思中的永祐帝,没敢再多话。
过了一会儿,永祐帝才开了口:“这差事你办得很好,韩元清两兄弟朕刚处死了他们,你们禁军的职位一下子就空缺得有点多,朕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安置哪些人,但禁军不能没个管事的。既然你办差尚可,那这个禁军指挥使就由你来任了。”
说到这儿,永祐帝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谢恩的李余赶紧微弯腰恭敬地看着龙座上的人,见永祐帝似乎有重要的话要说,便做出了认真倾听的表情。
“朕希望禁军交到你手里,就真正成为了为朕保驾护航的戍卫军,别像你的前任,谁是自己的主子都没搞清楚!”
李余抬头诧异道:“禁军是直接听令于陛下的皇宫守卫,除了陛下,谁还能号令禁军?”
永祐帝唇边嘲讽的冷笑一闪而过,脸上随之浮现出一点真正的笑意,颔首道:“好、很好!”
李余正紧张地思忖这三个字的深意,就突听永祐帝话锋一转。
“朕也不能让你到禁军里孤掌难鸣,刚才你提到的那个有些真本事的江建伟就从吏目升任到指挥佥事,让他帮衬着你,你做起事来也会顺利些。行刺案剩余的人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了,不用再来回朕。”
这就是允许李余在禁军内大开杀戒,流血换人,彻底清洗禁军。
李余恭声应了个“是”,就听头上永祐帝又说道:“守着你的本心,好好当你的差去。”
李余谨慎地再次应“是”,弯腰一步一步退出大殿,到了门口后才转身跨出门。
大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永祐帝看了一眼隔断上镂空的花纹,又看了一眼福满。
福满立即高声说道:“都退出去。”
雕花门外候着的太监和宫女,全都弯腰行礼后鱼贯退出了勤政殿。
永祐帝似乎经过刚才与李余的一席谈话已经过了最初的震怒期,反而发不出火来了,平静地说道:
“原来朕当时的感觉是没有错的,福多那时是真心要杀了朕。”
福满“噗通”跪了下去,颤声说道:“陛下,是老奴大意了,没料到有人竟然找到了福多失散多年的妹妹,并以此来威胁他,将一场陛下设计的假刺杀做成了真行刺。老奴罪该万死,求陛下责罚!”
永祐帝不顾形象的脱了靴,靠进了龙座里,偎在扶手上沉思不语。
福满趴伏在金砖铺就的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静等着永祐帝的发落。
良久后,永祐帝淡然道:“起来吧。”
福满抖抖索索地刚站起身就听见永祐帝又说道:
“福多第二日就在禁军天牢里被人割了舌头、断了手指,目的就是要让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而朕却还坐在这巍峨的皇宫里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