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皱着眉苦着脸,说道:“我是从矿洞里把殿……他给找到的,那儿人都没法活,哪儿还能让狗活下去。”
思语愕然:“什么意思?”
李余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煤球在哪儿?我救下殿……他的时候,他病得已经只有一口气了,看守的人准备把他当尸体直接扔到悬崖下面去,我在那个矿洞里就没看见活着的动物。”
这一打岔,秦思语的满腔怒火就提不上来了。
李余还恭恭敬敬地站在她面前听训,她却已经没了发火的兴致,淡淡说道:“等他醒了,你就带他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他这个人了。”
上一次沈长璟的不告而别在思语心里种下了一根刺,好歹自己也是救了他两次的人,连个谢字都没有就逃了。
李余和思语接触久了,知道她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嗫嚅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一个字来,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去房间里看沈长璟。
但人已经送这儿来了,就不能袖手旁观,思语示意周水火速去请大夫来。
沈长璟这一次比上次严重得多,每天在忍饥挨饿的情况下还被人挥着鞭子驱赶着去做重体力活,让他本来就不结实的身体迅速垮了下去。
他瘦得像一张人皮包裹的骷髅,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大夫把脉时都不敢在在双指上搭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那手腕给捏折了。
他就那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时都看不到胸膛的起伏。
思语为了确定他还活着,专门放置了一根细细的羽毛在他鼻前。
大夫把完脉后连连摇头。
思语令晚秋将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他面前,冷冷说道:“我要听实话,别在这儿摇头感慨,他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思语虽然已经没了利用沈长璟的身份来摆脱成王的念头,但毕竟是一条生命,她又救过了沈长璟几次,就这样放弃了,那么之前所有的搭救不就白费了。
思语从来不做亏钱的生意。
“难!不是我感慨,是因为这位公子的身体真的已经衰败了,要救活他需得耗费很多珍贵的药材。”
思语明白了,用现代医学上的话说,沈长璟各大器官已经衰竭,要想重新让这些衰竭的器官继续工作,必须先要用大量的补药慢慢去保养。
她回头看着李余,她可不想再接手这个耗费钱财的无底洞,如果李余肯承担沈长璟的所有费用,她倒不介意沈长璟继续在她家里休养,反正养好了,这人也会一走了之,不会占她家的地儿。
李余涨红了脸,看思语毫不相让的表情,只得忍辱说道:“秦小姐,我一年俸禄就那么多,拿不出太多银子给你。”
思语冷哼一声,道:“那你就把他给我抬走,我就这么个庄子,庄子上的粮食都还没出来呢,我还养着那么多佃户,我那点家底早就已经填完了,再到哪儿去找银子往他身上填?”
这话说得李余低下了头,前几次自己和沈长璟受伤都是思语照顾,所费银子全是思语的,他虽然也给了些,但那都是九牛一毛。
李余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让思语支付沈长璟看病吃药的银子了,可他是个粗人,不会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俸禄到手后没多久就光了。
以前在太子王府,沈长璟没少给他赏赐,他也就从来没在银子的事情上操过心,可上次他被人追杀,在思语的别苑里养了几天伤,回去的时候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那几个黑心下人给偷光了。
早知今日他会为了银子而犯愁,当初在太子王府当差的时候,自己就该多顺些东西出来,太子府的玉器摆件全都不是凡品,一件就足够他们应付眼下的困境。
李余看了一眼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沈长璟,心头一哽,扔下句“我去找银子”的话,转身就消失了。
晚秋拿了大夫开的药方过来,思语看了眼就知道上面有好几样都是补血益气的珍贵药材,叹口气把药方递给晚秋,说:
“这药方要到华都大药房才能备齐,城门已关,只能等到明儿一早让吴强送你去。今晚你先让李婶熬一小锅浓稠的米粥喂给他吃下,但愿他能挺过今晚。”
“是。”
晚秋答应了就要往外去找李婶,思语叫住她问道:“我们庄子上有没有牛乳或者羊乳?”
思语当这个甩手掌柜太久,完全不知道自己庄子上这些细务。
“有,都有。”
思语眼睛一亮,问:“一年四季都有吗?”
晚秋笑道:“怎么可能?这段时间刚好有母羊和母牛生了小宝宝才有。”
思语想要每天一杯奶的愿望没维持到两秒钟,悻悻道:“这几天的牛乳和羊乳早晚一大碗,煮沸后给那屋躺着的病人送过去。”
如今,思语反倒不知道怎么称呼沈长璟了,毕竟人家真正的身份还是个皇太子,以前妄想让他充当这别苑里的大少爷,在沈长璟逃跑之后,思语立即就歇了这心思。
晚秋应下后就要离开去找李婶,思语又叫住了她,犹豫着说:“那牛乳如果有多余的,也给我来一碗。”
晚秋笑道:“肯定有,小姐要喝,我给李婶说一声,每天给你送一碗过来。”
思语立即眉开眼笑,又强调:“一定要煮沸腾哦。”
晚秋疑惑道:“人家不是说要喝新鲜的吗?小姐怎么反倒要煮沸?”
思语笑道:“煮沸了喝,才不容易腹泻。”
晚秋没再多问,应了声“是”,就转身去了。
思语站在床前打量着沈长璟,一时心里也感慨起来。
沈长璟虽然被太后别有用心地捧杀,但好歹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何曾受过这些苦难?
回想这段时间沈长璟所遭遇的事情,一次比一次残忍离奇,只是沈长璟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是否还坚持着自己太子身份,想要回到王府去?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掠过的风声,不知什么时候夜幕降临,院子里点起了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