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走出来个大爷，一看李余身上的官服，就恭敬地问：“官爷，有啥事寻我？”
李余下了马，丢过一块碎银子说道：“弄几个瓜来解解渴。”
守瓜大爷可能鲜少遇见这样奉公守法的官爷，一时间愣在那儿，不敢接银子也忘了去摘瓜。
李余不解地问道：“银子不够吗？我就吃两个，不多吃，等会儿你再帮我水囊里灌些水就行。”
他出门走得急，这是身上最后一块碎银子了，估计到了雍城得花江建伟的银子了。
李余的话惊醒了守瓜的大爷，连连摆着手说：“两个瓜值不了几个钱，哪敢收官爷的钱。”
李余不以为意，将碎银抛给大爷，“两个瓜也是你起早摸黑才种出来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瓜棚里一个东西呼啸砸了过来，李余身手敏捷地避开，顺手把大爷也带到了一边。
“砰”，那团东西砸在地上立即遍地开花，瓜瓤和果汁四溅，沾染到李余的袍角污秽了一大片。
李余皱眉垂头看向地上，瓜棚里面就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个老东西，专挑这些还没成熟的瓜来忽悠我们，是不是？还不去给老子多挑几个又大又甜的瓜来，再不能让老子满意，老子就拆了你这瓜棚，把你地里那些西瓜打个稀巴烂。”
李余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大爷见到他后会那么战战兢兢。
瓜棚里传来另外一个声音在劝解那人：“几个瓜而已，干什么生这么老大的气。来、来、来，把你今儿搜来的那玉给我看看，你小子运气好，我可听说了，那玉可是件稀罕物，不光色泽好，花纹也雕得好看。”
刚才还凶恶的声音此时笑得开心，“我哪知道那些苦力中还有人有这么好的东西，穷得都卖命来挖矿了，还死命护着这个玉。”
“听说那人被你打得不轻，估计命已经丢了半条了吧？”
“嗨，这矿洞里哪天不死几个人？多死一个算个几把鸟事，谁会注意这些！”
那人叹道：“也是。”
李余不欲多事，进了瓜棚坐在一旁歇息，等着大爷给自己摘瓜过来。
那两个人见了他身着禁军同知的官服，连忙起身行礼。
李余看了一眼，发现两人身上穿的竟然是京畿守备军的兵服，不禁仔细打量了他们一下。
这一下，他的目光就定住了，落在那人手里攥着的一个玉坠上。
那人可能就是刚才讨要玉坠看的人，捏住了玉坠的穗子，刚巧将玉坠露了出来。
李余霍然起身，两步跨了过去，一把夺过那玉坠仔细打量。
两人中的一个赔着笑说道：“同知大人，这是我捡到的小玩意，大人若喜欢……”
李余一把拧起那人的衣领，用力之大，让那人顿感窒息。
“说，这玉坠的主人在哪儿？”
旁边那人想要上前劝，又不敢，见李余询问，连忙解释道：“就在那边矿洞里面。同知大人，我们只是看管他们的兵，奉命行事而已，大人就别和我们一般见识了。”
李余一把推开手中之人，那人便如一滩烂泥瘫在地上，突如其来的空气让已经憋得满脸紫胀的男人大声呛咳起来。
李余又一把将人拧了起来，恶狠狠道：“前面带路去找他。”
那人重又惊恐起来，连连点头，与旁边的人对视了一眼，带着李余往外走。
门口撞上摘瓜回来的大爷，见三人的架势，悄悄避到一边，垂着头屏住了呼吸。
那两人是走路过来的，李余犹豫了一下，还是纵身上了马跟在两人后面，他还惦记着前往雍城的差事。
半个时辰的脚程，当李余看着眼前情景的时候，压根儿不相信就在离华都不远的乌雁山竟然有着这么大一个铁矿。
不过他随即释怀，在他为东宫左卫尉的这么多年，他对朝堂之事了解有限，不知道这儿有个铁矿实在正常。
有京畿守备军的人把守，一定是国家开采的矿山。
但今天无论是谁负责这个矿山，他都要从这儿把人带走。
那个玉坠，是先皇后留给沈长璟的遗物，沈长璟从小贴身佩戴，从来不会离身半步，除了近身伺候沈长璟的福喜和他李余之外，就只有皇上和太后知道。
如今，玉坠出现在京畿守备军一个下等兵卒的手里，这并不是个好现象，李余担心沈长璟已经遭遇不测。
虽然这样的结果，李余早在沈长璟从醉红楼消失之后就在心里想过，但亲眼证实带来的巨大冲击，他还是有点承受不了的慌乱。
李余攥缰绳的手在袍袖下微微发抖，即将看见的会是什么情景？他莫名地有些畏怕。
他像刚才被拽住衣领的兵卒一样大声呛咳起来，前面带路的两个人齐齐回头望他。
李余在呛咳中恶狠狠吼道：“快走！”
那个被他单臂就差点勒死的兵卒吓得浑身一抖，再不敢回头去看他，机械的脚步迈得又快又大。
李余脑中闪过秦思语的模样，那个泰山崩于前也淡然处之的少女就这样莫名地安抚了他恐慌的心。
李余宽慰自己：既然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哪还怕什么呢？何况见到的未必是最坏的情景。
现实将李余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安慰击得粉碎，还没进矿洞，远远就见几个京畿守备军的士兵抬着几具尸体走了过来，往悬崖下面一扔，骂骂咧咧道：“这都是今天的第四个了，真是晦气！”
转头看见给李余带路的两个人就问道：“你们两个溜号说是帮我们带大西瓜回来的，瓜呢？”
然后指着李余又问：“这就是你俩给我们带回来的瓜吗？”
被李余差点勒死的那人一个箭步走过去压下那人指点李余的手，说：“瓜什么瓜？没看见这位是禁军的同知大人吗？”
丢尸体的几人神色一肃，“同知大人？”
“可我们这儿全是京畿守备军的人，并没有禁军。”
“他是来找人的。”
那人说完就带着李余往矿洞里面走，一个百户长拦住了路，说道：“这事得和上面说一声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