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喜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白晃晃的太阳,点头,瞄了眼前面的御撵,没敢再说话。
晚上,李余随着太子进入宴席大殿,他的目光总是会看向正位上的永祐帝。
好在太子身份特殊,所坐的位置就在永祐帝的左下方,与皇帝御案相隔不过两三丈。
李余已经在心里思考出现意外时,自己要怎样做,才能即救下皇上又能兼顾太子。
既然刺杀太子是为了引开众人注意力的,那么对太子的刺杀肯定早于对皇上的,如果只有一个刺客,李余还有把握,若是两个刺客,李余不免担心到时候自己很难两边兼顾。
虽然他完全可以弃太子不顾,但那样肯定太明显,秦小姐可是一再告诫过自己不能表现出对太子的怠慢,最好的办法是先救了太子再救皇上,可就怕到时情况不允许。
自己只能见机行事了。
李余在心里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更打起精神来注意着殿内一切。
左卫尉与右卫尉虽同为正五品,但实际上左卫尉比右卫尉高半个品阶,正常情况下,李余该侍立在太子左侧,但他今天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太子身后的右侧。
因为这个位置正处于太子和永祐帝之间又略微靠后,这样有事发生的时候,他才能两边相顾。
右卫尉似乎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退回去的时候看见李余站在右侧,便自动地往左侧走去。
宴席开始,光禄寺开始传膳,御酒房跟着马不停蹄地上酒。各种美酒佳肴用精美的器皿由美娇娥端了上来,美艳娇丽的歌舞宫姬们在悦耳的器乐声中翩翩起舞。
永祐帝坐于最上首的龙椅上,左下是太子、太子下边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右一是姚相,紧挨着的是右相余朝光。
余朝光出自寒门,在如今姚相把持朝政的朝堂上几乎没有发言权,每每与姚相意见向左的时候,都得不到朝臣的支持,自是无法坚持己见。
近日朝中无事,永祐帝心情大好,看太子的目光都带了点慈祥。
“长璟今日表现尚可,无甚大差错。”
太子听见后赶紧起身一礼,惶恐道:“父皇谬赞,儿臣……儿臣……”
李余看了一眼假太子那张与沈长璟一模一样的面孔,厌恶地别开了眼,但心里不得不佩服太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训练这个人,才能将沈长璟的言行举止模仿得几可乱真的程度,连自己这个从小跟在沈长璟身边的人,都分不出真假来,要不是与太子之间那个不为人知的约定让他察觉到太子有假,自己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李余想到平时私底下自己劝诫太子的那些话,若是被假太子禀报给姚太后,自己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李余此时在莺歌燕舞的大殿内却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此时他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带着目的去看太子的一言一行更觉心惊。
假太子模仿沈长璟无知到失语的表情也那般惟妙惟肖。
大皇子和三皇子在十六岁时已经上朝论政,反观太子言行,每每面对永祐帝时,连一句流利的话都应答不上,怎能不奇怪?
以前李余从来没有质疑过永祐帝对太子的偏爱,如今看来这偏爱也太意味深长了点。
长大后的太子,言行明显异于常人,陛下却从来没有去追根探底,任由太子在太后手中被捧杀成这样一个白痴。
李余的冷汗又下来了,以前他一直以为凭着皇上对太子的偏爱,沈长璟即便没有了母后的照拂,也还有皇帝的庇佑。
如今看来,这庇佑并非寻常意义上的保护。
大殿上,佳肴美馔在歌舞升平中流水般地端到每个人面前,整个大殿内一片详宁安和的气氛。
李余却不敢再任由自己的思虑得太多,赶紧收神敛志,警惕四周。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李余终于在那祥和的气氛中听见了令人胆寒的“锵”,利剑已经出鞘。
舞女长袖翻飞出优美的弧度,宛若空中惊鸿,剑锋在烛光下反射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太子连惊呼都还没有出口,李余已经拔刀在手迎了上去。
等待已久的这一刻终于来临,李余反倒平静下来,沉着应战。
李余招招狠辣,直逼刺客要害。
舞女柔若无骨的身形有着化干戈为玉帛的能力,总能恰如其分地化解李余刚劲的刀锋。
“护驾!”
“保护陛下!”
“保护王爷!”
刚才还一片祥和的大殿顿时陷入恐慌纷乱中。
李余并没有将精力放在太子身上,既然知道太子并不是目标,他就只需缠住眼前刺客静观下一步的发展,他时刻关注着永祐帝身边的一切。
福满公公已经将皇上护在了他身后,他的前面立着一排禁军,全都戒备地看着李余和刺客打斗。
李余见此情景觉得,今天这刺客想要刺杀皇上是已经没有机会了,他也不可能让她从自己手中逃脱去刺杀皇上。
李余便不想再拖延时间,手下用力,一刀刺在了刺客肩上。
随着一声痛苦地惊呼,鲜血迸溅出来,惹得许多宫女太监再次失声尖叫。
舞女重重地跌倒在地,跌跌撞撞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再上前拼命。
李余冷眼注视着她,就像打量一只不自量力的虫蚁,正要开口说话,眼睛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
电光石闪间,李余已经挥刀向前飞跃起来,刀尖直向永祐帝。
福满公公连声音都在发抖:“保护陛下!”
前排禁军的长刀一致指向了李余,但他速度不减,轻巧地躲过了直面而来的长刀,越过前排禁军,挥刀砍向永祐帝。
画面好像已经禁止,等众人耳朵再次听见周遭的惊呼和尖叫时,李余已经收刀入鞘。
在他和永祐帝之间站立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太监,太监双眼惊恐地大睁着,右侧手臂齐腕斩断,滚烫的血注喷射而出,全都溅在坐着的永祐帝衣襟和脸颊上。
那截断腕掉落在永祯帝身前摆放着佳肴美馔的案几上,手指正紧紧地捏着一根包金长筷,筷头前端伸着菲薄细窄的刀片,刀锋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