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傻,就在食堂的众目睽睽之下,拆开了袋子,然后全场的人都沸腾了,从此大家都知道公共管理系有个人过生日,收到个劣质娃娃,还是打气儿的内种,最终导致王露和我生了一个月的气,说自己还不如一个破娃娃。
毕业后,我们刚进环宇,我迟迟谈不到业务,甄东却在几年兼职中相当灵活,他那时春风得意,业绩奖金拿的特别高,我就天天跟着他蹭吃蹭喝,去各种饭局。
有一次,去他业务往来同事办的聚会,他某个年长的同事问我:“小兄弟你是干哪一行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说:“我俩干着同样工作,他却像无业游民,跟在我后面混吃混喝好几个月了。”
那个同事立马给了我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好高骛远,不是啃老就是蹭朋友,这以后怎么养活自己嘛?”
他却突然站起来,嗓门还放的特别大:“他蹭的是老子,老子抱怨两句是应该的,他蹭你了么,你丫有什么资格教训他?”
饭局陷入尴尬,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却感动不已。
那时候,我们的友谊和现在的不一样,不会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感动表达,都是实实在在的心意。
……
直到下午两点,我才回到办公室,坐在电脑前,盯着饶雪琳的文件压缩包,一直坐到了下班,而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心思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将甄东说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楼下路灯亮起,才停止了这些心思。
路过的同事都以为我在思考方案,连下班也是轻手轻脚,坐在窗子边,看着街上那来来去去的人群和车辆,我又在人性的挣扎中,陷入到了一个人的孤独中。
将电脑关了机,路过甄东的办公区间,夕凌锋又在劈头盖脸的骂着,这个家伙凶悍的指着甄东,虽然隔着玻璃我听不到声音,但他嘴里一向没什么好话。
甄东沉默着接受挨骂,进入职场的这几年,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敢怒敢言变成如今的压抑沉默,我们好似都在职场机器的那一刻,被碾压着如同死了一次,再醒来时不是巧言令色,就是沉默寡言。
好似朋友做久了,便默契到有了心灵感应,我看甄东的时候,低着头的他恰好也抬起头看向了我。
我掉转头回办公室,这似乎是一种本能的选择,心里澎湃着的是大学时,我和甄东一起喝醉时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即便现实曾经撕扯出来的痛苦,可这一份情谊,不该只是用来怀念的,而是该延续。
电脑还在启动中,外出一下午的陈磊急匆匆的赶回来,见我还坐在电脑前,兴奋道:“你小子这次总算靠谱,不愧对我为你一下午跑断腿,王总让我去和那家电台的新媒体部门负责人见了面,他们承诺会给你安排个专访,专门采访你对咱们行业的看法,你小子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我连忙给陈磊倒了一杯茶,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说道:“磊哥你不用这样,我还不够成熟,需要多加历练,这一切都是同事们捧的。”
陈磊接过茶杯稍稍喝了一口,咂咂嘴道:“你来公司多久了?”
“快五年了。”
“我倒是觉得你有能力,也积累了工作经验,今年是你事业转折的关键时期,是该提升一下知名度了,没有成名作,大项目永远都与你无缘。”
“得嘞,是我目光短浅了。”
陈磊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感叹道:“公司每年来那么多新人,最终坚持下了几个?你以为这次项目大家只是为了钱,如果为了钱,咱们部门剩下的这些人会非工作时间来赶制计划书?这十来个人,岁数大的都过三十了,手中大项目一个没有,想跳槽连资本都没有,他们在这里耗着我也着急,事关重大,你先把计划书发我电脑上,我得熟悉一下,看完之后给你提供些思路。”
如此说来,陈磊是不知道王露把饶雪琳的计划书让我看过的,回到电脑前,我开始犹豫了,这文件我是否要动手脚,偷偷为甄东留一份体面……
在陈磊还未察觉的几秒钟里,我便做出了决定,无论这份方案是怎么得来的,它并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更别谈赠予谁了,甄东的事情我可以尽全力提供帮助,但绝不是赔上这些人的努力和上升空间。
发完资料后,我依旧坐在电脑前,却被陈磊训斥道:“又没人让你加班,你还坐在这干什么?”
“我下班回去也没什么事。”
“没事就找点事,年轻人活的要有点朝气,我听说王总这两天工作上有点不愉快,正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你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说着,他开始朝我坏笑,俨然是知道我们之间关系的。
我点头答应,却感叹于昨天与她相左的态度,或许她并不愿意接我电话。
硬着头皮拨了一个,结果被我猜个正着,无人接听。
……
我无比喜欢王露,喜欢到了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和她扯证的地步,我们在一起渡过了最美好的几年。那时候我穷困潦倒,她风华正茂,却从来不在乎任何流言蜚语,一直无怨无悔的陪着我。我挂科的时候,她会从自己学校逃出来,在我们学校图书馆熬夜陪我做题,我说:“要不你先回去吧,太晚了。”
她打着哈欠道:“你少来这套,我一走你肯定得溜去网吧。”
我们都没什么钱,她拿到奖学金后总是爱给我买东西,三叶草的鞋子,索尼的游戏机,阿玛尼的衬衣,开票带走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给她买的东西却都并不那么昂贵,送她个娃娃,她却像个宝贝似得抱在怀里,在宿舍床边放了四年。
现在我们有机会再度走到了一起,依旧是她为我做的事情多,我能为她做的事情少,猛然间,我生出一股子愧疚情绪,好似我们之间的爱情,并不公平,且这种不公平,单方面的属于她......
什么时候,我也能为她付出一些东西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次就能。
我想给她遮风挡雨,我想把季然他们对待她的恶意统统阻拦,我想......我有太多事情可以为她做的了,可实际上,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
历经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我终于在疲倦中到达了住处,而王露似乎很久之前就站在门口等待着我,她的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尽管打了遮阳伞,可依旧抵挡不住那一阵阵燥热,见到我之后,王露收起遮阳伞拼命的挥手,生怕我看不见她这么个大活人。
昨天的样子历历在目,一时间,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支配自己的情绪,步伐渐渐迟缓,最终在原地停了下来。
王露迎了过来,在我面前泪水瞬间落下来,过了半晌才回道:“小气鬼,还在生我气呢?”
“没,没有。”我的心绪因为她的哭泣而混乱,嘴也在此情此景中变得笨拙,于是就这么看着她。
“没有你紧张什么?”王露的声音已经哽咽,她没有再说下去……
“我真没有。”
王露擦掉眼泪,又忽然破涕为笑,向我问道:“看把你吓的,我是那种整天哭哭啼啼的女人嘛?”
虽然王露看上去有故意演戏捉弄我的嫌疑,但我并没有像往常那般,骂上她几句,因为她更有可能只是故作洒脱,化解我们情绪上的矛盾,让我好过一些。
我盯着王露看,忽然便想起来什么,指着她说道:“这个点你怎么还在这,翘班了是吧?”
王露似开玩笑,又似认真的回道:“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您老最后这一哆嗦啦,兹要项目拿下,咱们的人就可以重新掌握主导权,秦洛,小女子就全靠你啦。”
“我再次提醒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
“哎呀,你就别为我操心了,我现在这不挺好,该做的都做了,今儿我就想安心当个家庭主妇,买买菜,等你下班回家烧菜给我吃也不错。”
我依旧没有表态,这不该是她的生活。
王露好似故意逗我开心,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说道:“以后再也不穿红色t恤上大润发了,我不就带个口罩么,结果四面八方的人都冲我招手,一会儿喊我剁鱼头,一会儿让我称重。”
我顺手提起东西往回走,边走便看着袋内物品,道:“谁让你去超市瞎买了,我看看你买什么。”
“买了两百块钱菜,一千多块钱化妆品,反正菜钱记你账上,我来白吃。”
“都快跟米虫一样了,真不知道昨儿内职场铁娘子去了哪里。”
见我两手提着重物,王露一看时机正好,趁势搂住我的腰部,道:“回家再说,我来的时候悄悄跟小江沟通好了,现在家里没人,一会儿到了家,任打任骂,本姑娘绝无怨言。”
这次换我无语了,动手打女人的罪名可不能随便背,我发问道:“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王露底气不足,好似找不到说辞,半晌又玩起了出神入化的演技,带着哭腔道:“这次算我错了,官人看在我阳光底下等你回家的份上,就饶过奴家吧!”
“之前不是给过你一把钥匙么。”
“放家里忘带了。”
“你这金鱼记忆力,出门除了化妆怕是什么都记不住。”
王露却再次拿出自己看家本领,带着播音腔一本正经的为自己开脱,道:“女人年轻的时候瞎买东西怎么了,现在不买,等到六十岁了打扮给孙子看吗?另外,现在不打扮,有没有孙子还是个重大问题。”
说完,她又一副柔弱的依偎在我手臂上,胁迫着我回家做饭。
打开塑料袋将物品分类,王露口中一千多化妆品,除了给自己买了一瓶防晒霜,其它都是给我买的男士护肤品,连香皂和牙刷都提前又买了备用的,日用品方面现在几乎不用我,操心。
将排骨放进砂锅炖汤后,我终于可以歇息片刻,晾了杯开水,然后看着窗外的夜色。
北京的夜晚来的比重庆早,也来的比重庆急,在这儿被夜色淹没的时候,重庆还是亮如白昼。
……
一个小时后,我终于做好了饭菜,时隔多日,终于能够在家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饭。
饭菜已经全部上桌,之前喊着要帮我打下手的王露,已经躺在我床上睡着了。
打开房门,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我打开了床头灯,凝视她闭着的眼眸,许久才轻轻推了推她,猛地发现这丫头居然穿着我的睡衣,还睡的心安理得。
王露睁开了朦胧的睡眼,打了个哈欠向我问道:“可以吃饭了吗?”
“你倒是挺自在的,买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来了就睡觉,我给你加工,再伺候你起床吃饭。”
王露依旧不介意我的抱怨,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今晚我推了多少人,专门来陪你吃这顿饭,知足吧你。”
“你的意思我忙活半天,还得反过来感谢你咯?”
王露挥了挥睡衣的长袖,示意我帮她卷一卷,眯着眼睛卖萌道:“感谢就不必了,我主要是担心你觉着我做的过分,然后就此不理我,哥哥,要不要先睡一觉呀。”
“少来了你。”
王露却突然翻了脸,猝不及防将我推到床上,然后以一个流氓的姿势骑在我的身上,如一团火似的俯下身扎了过来,却因为一个姿势过猛,业务不熟练,被我腰间一发力,直接翻了个跟头卡在床上。
我迅速转移阵地,然后身后传来王露哀怨的喊叫:“秦洛,你个畜生……”
站在卫生间镜子前,我用冷水洗了个脸,顿时恢复了神志,王露这么一个精致的尤物,又以那么流氓的姿势主动扑过来,我承认,当她身上特有的幽香,飘进我鼻腔里的时候,我本能地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晕眩感,差点把持不住。
……
卫生间洗漱出来之后,王露已经气鼓鼓的坐在餐椅旁,准备等我一起用餐。
我从冰箱给她递了一瓶酸奶,说道:“饭前饭后都喝一杯酸奶,正好压压火,冰箱里还有很多。”
王露猛地从我手中接过,瞪了我一眼道:“这还像个人样,我还以为你直男癌到晚期了。”
“我出差前买的,不喝明天就过期了。”
王露也不管我的玩笑,拿起吸管喝着酸奶感叹道:“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呢!”
“你这是哪门子感慨?”
“我要是个男的就好了,刚刚就不会轻易让你挣脱了,可以追女孩、帮兄弟打架、千杯不倒。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晃,我妈也不会担心我,天天不用收拾就可以出门、短短的头发不用吹风机,跑两圈儿就干了,没有大姨妈,不会经期烦躁,还可以娶媳妇儿。”
“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或许你还有机会,只不过到时候我们得做兄弟了。”
王露看了看自己的胸部,重重叹息了一声:“还是算了,这么大丢了怪可惜的,手术工程量得多大啊!”
我看着自言自语的王露,很难把昨天晚上一本正经的女总监,和她此刻胡说八道的模样联系起来,当即便明白了,实际上,她在我面前表现出的是最不戒备,最本真的自己。
这是一件只能去意会的事情,所以我只是对王露笑了笑算是回应,继续端起了碗,然后我们各自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吃饭上,没有再交流。
……
饭后,我靠在沙发上躺平,王露则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主动收拾起碗筷,边洗碗边聊家常,问我道:“秦洛,你是不是特想抽根烟?话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抽烟的?”
“高中那会儿,跟甄东学的。”
“其实你不必非得戒了的,少抽一点就好,毕竟身体要紧,哪怕戒不了也不要紧,大不了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我就每天用轮椅推着你去公园,让你看着我跟别的老头儿扭屁.股跳广场舞,让别的老头都羡慕你,也顺带着让你知道,我王露是怎么一路美到老的。”
“你少臭嘚瑟,你不知道当年因为学抽烟,我可没少挨打,我妈听到我抽烟的消息,就告诉了我爸,我爸问你确定吗?我妈摇摇头,我爸说看我的。吃晚饭后,我爸递给我五十块钱让我去买三盒软盒黄鹤楼,我说不够,还差七块。我爸静静的摁灭烟头,对我妈一点头,确定了,打吧!”
王露乐的忘乎所以,迅速的洗好盘子,然后一副就要准备休息的样子。
我吓得连忙试探道:“你这是打算上床休息了?”
王露来了一个及时的哈欠,然后一脸疲倦道:“不然呢!”
“我还打算和你出去转转消消食呢,你累了就算了。”
王露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示意我稍等片刻,迅速到房间换下我的睡衣,然后穿着整齐的站在我面前,勾着我的手臂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