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回了学校,他没提打比赛的事情,想来应该是认定了我不会同意。
我也确实不会同意,至于昨夜认识的江离,我们聊了很久,后来我还是决定帮她一次。
我秦洛确实没多大能力,但见到了这种事情,没有道理不帮。今早上班的时候,我就想着找王露把事情说明,寻求帮助。
然而她没在公司,我又去了拍摄地点,她也没在这边。
‘明明刚答应沐青不久,这就放了鸽子?’
不,王露不是这种言而无信的人,她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忙吧。
这么想着,我重新往公司走去,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音响起。
而我在看到名字的瞬间,却怔了片刻,丁兮兮?
她给我电话做什么?
“秦洛有时间吗?请我吃饭。”
“大姐,我上班呢。”
“想清楚了,不请我吃饭,您可别后悔!”
“......姐姐,我不是您,不工作,我真的没饭吃。”
“没天理了,我介绍了那么大一客户给您认识,结果您呐?翻脸不认了!”
“打住!”
我苦笑一声,“现在吗?”
“对,就现在。”
“得嘞,您说地址,小的过会儿就到。”
......
一家看起来没什么特色的餐厅。
我看到了坐在角落的丁兮兮。
“秦洛,您是坐牛车来的吗?”
“如你所见,是的。”我想不通丁兮兮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我吃饭,就这么的看着她,“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约饭,您这饿的忒......”
丁兮兮打断了我,“我不是为了吃饭的,我只是想,跟你解释一些问题。”
此刻的她,跟我见到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没了活泼,没了俏皮,有的只是成熟与一丝窘迫。
“解释什么?”
“能让我先点菜吗,我也确实饿了。”
“没问题。”
我主动把菜单递到她面前,等她点好之后,再次问道:
“说说吧,您想解释什么?”
“就是那天的晚上的事儿。”
“......那天晚上,咋了?您不是都介绍沐青给我认识了吗。”
“嗯......”丁兮兮沉吟片刻,终是抬起了头,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我也没帮多大忙,希望你可以理解。”
“我很理解。”我赞同的点了点头,带着些感慨,“如果咱俩换个位置,站在你的角度,我甚至做的会比你更绝,这个绝,不是贬义词哈。
我就是觉着,大家都是朋友,偏帮谁都不太好,所以,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的,我现在,任何事情都能接受。况且,我不也合作上了吗?”
“真的?”
“不然还能是假的吗?......您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儿吧?这可不值一顿饭钱呀。”
“你没骗我吧。”
“只有您骗我的份儿,我可不会骗人。”
“对不起。”丁兮兮很是诚恳的说道:“即使你理解我,我也要对你说这三个字,就当我求一心安理得了。至于值不值一顿饭钱,我再寻思寻思。”
“别......”
我摆摆手,打断了丁兮兮,“有什么事儿您尽快说,我真赶时间。”
“......”
见她无语,我直接说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吧,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付钱走了哈。”
“还有个消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丁兮兮有些纠结的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双手攥在一起,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因为做错事儿,等待老师责罚的孩子。
现在丁兮兮的样子,让我有些恍惚,心中不禁会问自己,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是那天上午,那副油盐不进,刁蛮任性的富家小姐?
还是此刻的天真俏皮?
我看不懂,也不想去看懂了。
双臂抱起肩,我就这样的看着她,“你觉得该说,你就说,你觉得我知道了不好,那就不必来告诉我。”
这句话,是我心态最为真实的反应。
我以为,她要跟我说的,就是促成我跟沐青合作的问题,所以才会有这种反馈。
可谁知,在听过我的话后,丁兮兮依旧是那副纠结的样子,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嘴唇轻抿,眼神有些闪躲。
见状,我不禁笑道:“沐青那么重要的朋友,您都能告诉我,还有什么事不能了呢,你说吧,甭管啥,我都能接受。”
“我知道,但这事儿,我真怕你接受不了。”
丁兮兮犹豫片刻,终是开口对我解释说:“咱们俩认识时间不算短了吧?您更是帮我赶走了姜宇那个变态,扪心自问,我觉着,咱俩算是朋友了吧.......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朋友,才纠结这事应不应该告诉你的。”
“朋友之间,犯不上这么犹犹豫豫。”我愈发好奇,想不通还有什么事儿能让眼前的这个姑娘,变成这副样子。
我下意识的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再次开口说道:“本来呢,我是什么都不想知道的,现在看你这样,我真就想知道、知道了。”
“秦洛......”
“嘿,丁兮兮,您什么也时候也变得这么墨迹了?”
“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顾虑你的感受,本姑娘才不会考虑这么多呐。”
“您可千万别考虑,爱说不说吧。”
我的耐心一点点被她消耗,我还想今天找到王露,研究怎么帮江离呢!
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后,我终于对她说道:“我最近啊,真就是挺忙的,又是学习,又是研究短视频的,休息不是很好,今天好容易有点空闲了......我的意思,你懂了吧?”
“成,我懂了。”
丁兮兮点了点头,转过身,随着她启动步子,她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那天在你离开不久,我后来发现有些事情没说,想去找你,但是你没在......等我回家的时候,听我爸说,一个男的家里,正跟您那前女友,商量订婚的问题。”
“这跟我......”
我生生的咽下了即将吐出的字眼儿,将余下的大半支烟丢在地上,然后用一种近乎于变形的声音,对丁兮兮问道:
“你...你说什么?她要订婚了?”
丁兮兮止住了脚步,回过了头,“没听错的话,是这样的。”
我猛然想起最近王露对我的态度,还有一系列的感慨,那一刻,我还觉着,我们之间或许真的存在可能。
而今,从丁兮兮这听到了消息,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感受。
我说过放下。
我也在试着开始新生活,接受曾经不能接受的,自己更是在努力的,去适应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可此刻。
我自己亲手筑成的伪装,瞬间崩塌,皆因,丁兮兮带来的这个消息。
“秦洛,您没事儿吧?”
见我半晌没有言语,丁兮兮似在自责,也似在关切,“我不该告诉你这些的,明明我都决定好了的,可是......对不起啊。”
“这与你无关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了丁兮兮答复,“你不告诉我,我早晚也会知道,更何况,就像你跟我说的那样,咱们是朋友。”
她是好心,而且她也有过纠结,是我自己一直追问,才得到的这个结果。
况且,这个消息我早晚都会知道,在王露不再属于我的那刻起,这样的事情,我也早该预料到。
只是,我万没有想过,它会来的如此之快,这才重逢多久?
是那么的猝不及防,更是那么的让我无法消化。
如果说,王露的分手,于我而言,是信仰崩塌的话;那么她就要订婚的消息,毫不夸张的讲,足够我的世界崩塌。
我爱的姑娘就要嫁人了,新郎不是我。
这世界上,除了生老病死之外,它应该算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了吧?
“你......还好吧?”
丁兮兮的声音,低了很多,俨然,她已经意识到了我情绪的波折,试探性的对我安慰道:“在你们分手以后,她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说,看开点,未来会有适合你的那个人出现的。我真挺为难,你们二位,我以前很看好,但现在......”
浅显易懂的道理,往往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嗯,你说的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习惯了逞强,无论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如此。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嘴角向上咧起,我对她揶揄道:“其实,你应该坚持不告诉的,这样一来,我还能省下一份不小的礼金。”
“是哈。”
听到我的话,丁兮兮的眉头挑了又挑,配合着我,说:“怪我,怪我,这样吧秦洛,你的那份礼金我帮你出了。”
“嗨,这感情好。”
我顺着她的话,说道:“不过,你也应该能省下,我了解那个女人,这种消息,她应该不会告诉我。”
王露,在很多时候,都是人们口中合格的前任,决定分开就是分开;丝毫不会拖泥带水,如果不是工作原因,我们之间可能不会存在交集了。
基于我对她的了解,订婚的消息,她肯定不会告诉我。
她也确实没有告诉我。
“算她有自知之明。”丁兮兮刻意的笑了笑说:“我跟你说,她不告诉你,绝对是怕订婚对象自卑,毕竟,像您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就让她后悔去吧。”
后悔?
从正青春的姑娘,渐渐走向成熟型的女人,可以说,我是王露的见证者,后悔这两个字,根本就从未在她的字典里出现过。
显然,丁兮兮是不了解的,哪怕她们是好友!所以她才会这样安慰我,但她并不知道,她的这种安慰,只会让我更难过。
“丫头,谢谢你的这个消息,我必须得回公司干活了,回家开车注意安全哈。”
丁兮兮是个聪明的姑娘。
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就开口说道:“是呢,我得赶紧吃饭,然后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那,再见,祝你早点遇见合适对象。”
“嗯。”
我转身离开餐厅,望着行色匆匆的人群,这一刻,我一个人,得知她订婚的消息,无限悲哀。
春末天的风,是温柔的,阳光打在我的身上,将我的影子,拉的很长。
我就这样的看着自己的影子,轻声低喃,“我他妈只剩下了你。”
是啊,孑然一身的我,在将近晌午的北京,只有自己的影子陪伴。
我也终于醒悟,其实我不是孤独的,孤独是一种充实的状态,我这种,更像是寂寞。
我无限希望能有个人在身边陪着我,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个人会是个女人,她会在看到我这种样子的时候,给我一个拥抱,我希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能占据那张双人床的右边。
可如果,是这世界上最常见的伪命题。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独自消化,王露就要订婚的消息。
明明我们之间断的很干脆,哪怕再不甘,再不舍,我都接受了分手的事实。为什么,在听到那个消息的瞬间,我还会难过,且这种情绪会持续蔓延?明明已经过去了快要三年!
我想不通。
越是想不通,我偏偏越去尝试着找答案。
此刻,我成了被好奇心害死的猫。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司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在了那张舒服的办公椅上。
中央空调上的数字显示着二十四,这明明是一种最适合人生存的温度,但我就是觉得很冷。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随后调整着呼吸,书上说,睡觉能够解决一个人百分之八十的烦恼;可书上没说,该怎样做,才能迅速进入睡眠状态。
我脑子混沌一片,心脏跳动的节奏也很不规律,我好像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在我的脑海里,冒出最多的字眼,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着急订婚?
她为什么把本属于我的位置,让给了别人?
她为什么会狠心不顾我们曾经的誓言?
她为什么......
这样的为什么,应该没有为什么。
理智告诉我不再去想,感情又让我抽离不出这汪泥潭,我就这么的坐在办公椅上,强迫自个儿闭着眼睛,陷入进了一种怪圈中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在办公桌的手机震了一下。
我下意识的拿起一看,发现是丁兮兮发来的一条微信,“秦洛,我已到家。”
我敷衍的给她回了一个好字。
再度锁上了手机。
半晌。
手机又震了两下。
还是丁兮兮。
“我还没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不能做到跟你感同身受,可我想,你一定很难过吧?毕竟是自己爱了那么久的姑娘。”
“我知道,你现在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什么道理......现在也是一种很艰难的时刻。在回家的路上,我有在想,自己告诉你这些,是对还是错,直到到家我都没想明白。你不会怪我的吧?”
一连两条消息的文字,几乎占据了整个对话框。
我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状态回复丁兮兮的消息,只能给她发一个捂脸的表情,用来告诉她,我真的没有责怪她。
“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问题大了,午休被你吵醒了。”
“真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
“你竟然还能睡得着。”
“我妈说过一句话,我觉得特别有道理,甭管自己遭遇了什么,都要保证吃的饱,睡的好,只有身体好了,才有力气去做一些事情。”
“阿姨说的是对的。”这次,丁兮兮发过来的是语音,只有两个字,“午安。”
“安。”
如她所言,她不是我,她更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那些宽慰亦或开导,都是无用的。至于我,现在处于这种比较丧的状态里,本就不适合与人交流,成年人最基础的本质就是,不把负能量带给自己的朋友。
独自承受就好。
......
“秦洛,你说咱们什么时候结婚合适?”
呼伦贝尔草原的星空下,王露依偎在我的怀里,眼眸里憧憬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也不遑多让。
“等你毕业就结婚?”
“行啊。”
“那可说准了!”
“肯定说准了,我可不会让你这么好的媳妇儿溜走。”
“哼,你知道就好。”
我做梦了,梦里回到了那年暑假。
哪怕处在睡眠状态,我也清楚这是在做梦,偏偏,我不想从梦中醒来,至少,在梦里的那一刻,王露还会依偎在我怀里。
我们会跟很多情侣一样的憧憬未来,憧憬婚姻与生活。无忧无虑的样子,要多纯粹有多纯粹,或许,这才是人们追求的乌托邦。
虚幻又真实。
随后的梦境,是那些美好,一帧帧的回放。
由于比她先一步毕业,那时候我每天工作,驻唱,她就在身边劝诫我,让我早些告别那个圈子。
直到母亲患病,她给我鼓励,更陪我一起陪着母亲。
彼时,王露还握着母亲的手说,阿姨,等您病好了,我跟秦洛就举行婚礼,您可一定要给我一封大红包哟。
泪,打湿了眼眶,也湿掉了桌子。
我醒了。
不得不醒。
走的久了,也就意识不到了远的距离,有一天,你面对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回想从前,那些弥足珍贵的,却像陌生人的纪录片。
在睡醒的下午,我,幡然醒悟。
刚刚在梦中回忆的那些美好,就是夹杂在我与王露,这两个陌生人之间,残留于记忆深处的纪录片,美好是真的,心酸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