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原理那边拿到的回形针被萩原研二拧开。
他熟练的把回形针捅进了钥匙孔里, 旋转一次后拿出来调整,第二次便毫无悬念的打开了藤原家的门。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转身慢慢合上了房门。
一室一厅的房子连搜寻的必要都没有, 萩原研二点了一下降谷零,让有经验的‘前辈’先动手。
降谷零无语的望了一眼明显是在看好戏的同期,走进去粗暴的把人从床上拖了下来,毫不手软的把藤原的脑袋撞到地上。
萩原研二被同期的蛮横手段吓了一跳, 小声道:“你轻一点。”
“放心, 我有分寸。”
这是有分寸?这叫有分寸?
萩原研二目瞪口呆的看着降谷零踩着藤原的脚恶声恶气的把人叫醒, 然后熟练的开始威胁, 连一句磕巴都没有。
“藤原是吧?知道我找上来干什么吗?”
睡梦中的藤原在剧烈的疼痛中睁开眼睛, 第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套着黑色头套的人死死的盯着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脑袋上的阵阵疼痛令他连下意识的反抗都忘记了,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在两个劫匪的映照下陌生而恐怖, 以往温馨的屋子现在只剩下了想要逃离的恐慌。
看着为首劫匪越来越不善的眼神, 他在地上恐惧的瑟缩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我什么都不知道,您需要什么帮助只管告诉我。”
“我听说酒井的案子是你干得?”
藤原没吭声, 他收了钱, 如果把事情透露出去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
就在此时, 第二个站在后面的劫匪幽幽开口:“你还记得明溪湖里的纱希吗?”
“纱、纱希!”藤原的声音尖锐起来,他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
周围黑沉沉的一片仿佛都要把他也拖入进去吞噬得一干二净,就连面前的两个劫匪都化作了无尽的黑暗。
他害怕极了, 手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胳膊环抱住自己, 明明想要抑制住的呼吸声却越来越大, 心砰砰直跳, 就像心里的鬼要冲破心脏的束缚伸出利爪。
“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心惊胆寒之下,藤原的冷汗浸透了睡衣,双腿发软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样的瘫软了下来。
萩原研二愣住了,他本来只是对安原理的话抱着试试的态度提及,可现在藤原的反应直接让他认真了起来,溺死的纱希绝对有问题。
但表面上萩原研二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情绪。
“看来你还记得纱希,很好,”他冷笑一声,声音放低,“如果接下来你不肯实话实说我只能把你拉到明溪湖里去见她了。”
降谷零猛得一个回头。
天啊!萩原你在干什么!
这是他的那个同期说出口的话?怎么可能!
难道被藤原的反应气坏了?
也对,藤原的过激举动一看就能分辨出纱希的溺死有猫腻。
藤原颤抖了起来:“我、我……”
“纱希一定很高兴吧,能在湖里见到你,她会怎么打招呼呢?”
萩原研二的声音很轻:“她的头发会像海藻一样环绕在你周身,她的手臂会跟海绵一样柔软的缠绕着你,她会露出还没有彻底腐化的牙床对你微笑。”
“她一定会好好欢迎你的。”
寂静的夜里、看不清面容的两个人,还有提及的纱希。
藤原仿佛随着面前人的话语沉到了明溪湖底,在那昏暗冰冷的水域下看到了曾经甜美的少女。
她对他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可如今藤原只能看到泛黄的牙床和她眼眶里的小虫。
藤原最后的坚持在萩原研二的话语中击了个粉碎。
他痛哭流涕的在地上爬了起来,像是拽住了救命稻草般抓住了萩原研二的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你约出来告白,真的没想到他们会做出那种事情。”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害怕而已,我只是害怕。”他口不择言,“你要找去找佐藤啊!知道我约你出来告白的只有佐藤,是佐藤把事情说出去的,我真没想到他们校园暴力会要了你的命啊!”
萩原研二的眼前几乎勾勒出了曾经的场景。
被校园暴力的纱希来到了藤原约定的告白地点,可是在那里已经藏了一群率先被佐藤告密后以虐待少女为乐的‘同学’,他们霸凌少女取乐,可这次他们做过火了,少女直接溺死在了湖里。
而不远处暗恋少女的藤原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上演,却因为胆怯不敢上前,甚至连少女死后也一声不吭。
前所未有的怒火点燃了降谷零的心,他不能理解为何眼前的人能懦弱到这种程度、贪婪到这种程度。
“纱希被霸凌的时候你不敢站出来阻止校园暴力,纱希死亡后你不敢站出来公布事情真相,而现在佐藤给了你钱,你就敢站出来顶罪了?!他害死了你喜欢的女生,你居然还愿意收下他的钱帮他!钱就有那么好吗?!”
这种既愚蠢贪婪,又盲目喏怯的人为什么现在还可以摆出一副无辜的姿态?
“好了,别打人。”
萩原研二压住了降谷零的肩膀,防止同期的过激举动,可他的愤怒一点都不比降谷零少,但他更理智。
萩原研二蹲下来,把藤原抓着他的手掰开,下垂眼里满是诡异的温和:“藤原君,纱希一直都被人霸凌,估计都是躲着人走的,你知道为什么纱希接到你的信息后会愿意来明溪湖吗?”
“因为她喜欢你啊。”
纱希到底喜不喜欢藤原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答案已经随着少女的死亡永远沉到了湖底,可这并不妨碍萩原研二拿来压迫藤原。
他需要这个人渣的懊悔愧疚,只是想从中获得过往事情的经过。
藤原的痛苦后悔就跟话剧里的表演一样夸张可笑,萩原研二等了一会儿冷眼看着对方的情绪平复下来后才开始问话:“你有跟谁说过这件事情吗?”
“没有。”
“好,我要你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经过说出来。”
之前害怕自己记酒井女士的案子会错漏线索,萩原研二特意向安原理要了一支录音笔,结果没想到会在意想不到的派上用处。
藤原低下头,脸上又爬上了懊悔。
他不想让这件事情烧到自己的身上,可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再加上纱希……
他看了眼面前的两个人蒙面人一咬牙,把自己描述得满是无辜,就跟一个怀春少男目睹凶杀现场惊骇得不敢吱声一样,将自己的问题推得一干二净,言辞中不乏在卖可怜,然后又感叹自己对纱希的喜欢,听到旁边的降谷零一阵恼火,想直接把拳头招呼上去。
萩原研二这次没有让同期压住怒火,他把录音保存起来,保持着自己都惊诧的冷静,语气平静的戳破了藤原的遮羞布:“藤原君,不要再骗自己了,纱希被霸凌的时候你无视实为喏怯,纱希死亡后你逃避实为愚昧,佐藤给了你钱后你站出来顶罪实为贪婪。你就是一个胆小懦弱又贪婪的人,纱希会被你这种愚昧的人喜欢真是倒霉啊。”
“你!”
比藤原戳破本性后恼羞成怒还快的是降谷零的拳头,年轻气盛见不得这种事情的他才不管这算不算殴打直接一拳招呼了上去,把藤原的牙都给打了出来。
而旁边的萩原研二就跟没看到一样,无视了眼前的一幕。
十分钟后,打累了沙包的降谷零收手,拎着藤原的衣领勒住对方的脖子问道:“酒井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从降谷零的眼神中感觉到杀气的藤原抖着肿痛的脸,牙齿漏风含糊不清的答道:“我只是收了钱,不知道具体情况。”
“佐藤找上你的时间?”
“8月3日早晨,同意后他就催我,我下午就把他要的东西给他了。”
降谷零:“8月4日案件移交。”
调查物证的监控时间可以确定在一个范围内了。
萩原研二继续问道:“7月17日的时候你在哪里。”
只要能找到藤原7月17日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就可以从根本推翻佐藤的打算。
“我在活力酒吧喝酒。”
藤原答得丝毫没有心理负担,酒吧附近的监控录像都被删除了,这两个只会用蛮力的绑匪肯定没办法找到证据。
“还有什么线索吗?”
“没、没了,不过大哥,”为了自己的小命,藤原狗腿至极的捂着自己腮帮子喊道,“我到时候可以不认罪名的,警察传唤的时候还有点作用。”
两个人对视一眼,降谷零一手刀把人敲晕,两个人把藤原扔在地上,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屋子,然后摘下头套。
这一路上两个人都心情压抑得厉害。
本来是来查酒井强/奸案的,结果又来了一桩陈年旧案。
萩原研二摸着口袋里的录音笔:“有录音里的线索小安原应该能查到一点东西。”
“嗯,真是便宜刚刚的混蛋了。”
这种既蠢又毒的社会残渣他们居然不可以真正动手,而且……
“萩原,时间过去太久了,这个案子不好查。”
“我知道。”
两个人都没有说案子查不了的可能,他们相对无言的走完了后半段路,回到了之前停车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本该缩在车子里补觉的少年没有睡,一看到他们就立刻扑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看你们的表情似乎结果不好?”
安原理就跟看到主人归家亲切扑过来的猫猫一样围着两个人打量。
“小安原你怎么这么激动?”
“因为是第一次自己全程查案。”
虽说安原理愿意帮助走投无路求助无门的受害者,但很多时候受害者找过来时要么是已经做完了来向他道谢,要么是准备好了计划只是想跟他聊聊天把自己的过去说给他听。
他大部分的情况都是作为一个听故事的人。
安原理真正接到受害者的委托并不多,而其中大多也是帮忙找资料,需要动用武力或者比较危险的情况受害者怕他受伤都会自己抄刀子上。
安原理郁闷:“怎么愁眉苦脸的?”
“我们又发现了一桩案子。”
“哪里的。”少年神态上的稚气瞬间散得一干二净,属于侦探的敏锐冷静覆盖了上去。
“是十多年前的案子,还记得你之前提过的纱希吗?”
“不是溺水吗?人为。”
“嗯,人为。”
萩原研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把事情描述了一遍,少年皱眉取回手机开始追查纱希的尸检报告。
最后一个按键摁下,他来回搜了一遍电子记录然后宣布结果:“没有尸检报告。”
其实没有尸检报告也不奇怪,日本的尸检率极其低下,更何况这件案子在警方那边定案为自杀,就更不会有人尸检了。
“案子已经定案了,翻案的可能性很低。”
证据缺失,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走法律途径也有很大可能得不到任何结果,而且……
“纱希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奶奶,老奶奶在纱希死后不久也死了。”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不会有结果了吗?”
安原理的神色平静:“不会有结果也很正常,你们要习惯。”
他的父亲很忙从小就没空带他,八岁起他放学后就会自觉到警局等他,那段等待的时间里他总会到废弃的资料室看曾经的纸质资料。
一整个房间的资料里有大半是没有破的案子,很多陈年旧案已经放了十多年,比那时候的他年龄都大。
“不是所有谜题都有答案,不是所有谜团都有真相,不是所有案件都能昭雪。很多时候你们只能摒弃掉所有的影响顺应自然的接受。”
降谷零怔怔:“既然你接受了这个结果,那现在还在做什么?”
“我在查案子,安原理接受了查不到结果的未来,可他也是侦探,追寻真相是本能,他永远为受害者发声。”
哪怕这个案子的受害者全部死去、哪怕他可能得不到一点结果,他也还是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