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天空竞技场。
200层选手的生活区。
只有右臂恢复如初, 身上还染着血迹的西索站在窗边，借助念能力者被强化过的视野，能将立在焚烧炉边上的二人看得很清楚。
当然, 也包括季黎举着手机，被通讯另一端（在屋里找不到人的奇犽）训得皱起脸，又偷偷把听筒拉开距离时的小动作和表情。
她眼睛里闪烁着光亮的东西又重新浮现, 不再是那个迷了路的小孩子。
看来也不需要他再去好心提醒了。
体内让战斗点燃、变得滚烫的热血还未完全冷却下来，这下轻易就激起了期待, 西索不自觉耸动肩头, 发出愉快的笑声。
结果被正在帮他缝合另一只断臂的玛奇瞪了一眼。
“不要乱动。”她警告性质地拽紧了手中的念线。
玛奇, 幻影旅团的3号成员，变化系念能力者。
其念能力“念系缝合”，可以将气凝结成念线, 极细却柔韧, 除了用于杀戮之外，也能够完美地把血管、骨、筋肉和神经快速地接合起来，并且马上就能使缝合的躯体自如行动。
另外半截左臂还在对方手里，医生当前, 西索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也乖乖恢复静止。
动作熟练，在三十秒的时间内, 玛奇就迅速完成了左臂的完美缝合。
收完七千万戒尼的治疗费后, 她倒是心血来潮，顺着西索之前观察的方向看过去。
由于废弃垃圾处理厂的空地上什么都没有，站在漆黑的巨大烟囱旁边, 又笑笑闹闹的四个小孩, 就显得格外突出。
像一窝活蹦乱跳、聚在一起取暖的幼崽。
凭直觉, 玛奇将目光落在了季黎身上。
一个明显没有成年，瘦瘦小小，顶多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她倒是不知道，4号还有这种爱好。
“被你这样的人盯上，还真可怜。”
没兴趣干涉团员的私人生活，玛奇只是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便切回此次来到天空竞技场的正题。
“指令变更了：8月30日中午以前，‘没事的人’改为‘所有团员’务必在友客鑫市集合。”
西索漫不经心地问：“那团长也会去吗？”
可他这句话如同触动了什么机关，让玛奇瞬间冷下脸来。
她正要开口，门铃却忽然响了。
而西索也并不清楚来者是谁。
“诶～看来我今天的人气很高嘛～”
话里还带了点期待，他快速用领巾黏在断臂的缝合处，以“轻薄的假象”将伤口伪装成合理的痕迹，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伊尔迷和柯特。
西索的视线在柯特身侧的黑色箱子上一扫而过，扬起笑，刚打算习惯性逗弄一下揍敌客家的小黑猫，伊尔迷却先抬起了手。
向他身后。
“真巧啊，这么快就又再见了，玛奇小姐。”伊尔迷用的是对待客户的营业式口吻。
身为A级犯罪团伙、幻影旅团的成员，玛奇可不是会让揍敌客赚到她的钱的人。
西索莫名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默默回头。
指尖绕着不知何时重新凝聚的念线，玛奇神色冷漠地看向门口的三人，记忆则开始倒带。
………………
…………
……
三天前。
通常来说，库洛洛作为幻影旅团的团长，并不会单独行动，至少有两名成员陪在他左右。
这段时间刚好是侠客和玛奇。
当时他们正在卡其托里太共和国的王都歇脚，原因是库洛洛最近对那里号称世界第一的古文字图书馆感兴趣。
伊尔迷和柯特直接找上了他们的临时基地。
他也非常干脆地开门见山，没什么寒暄，直说是工作关系，需要回收库洛洛手中的那对绯红眼藏品，想谈笔交易。
库洛洛仿佛好奇地询问：“如果我拒绝呢。”
“我个人不太推荐这个方案哦？虽然是家里提出来的任性要求，我也觉得这是笔亏本的生意，但没办法，身为长子，就是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的。”
伊尔迷叹了口气，仿佛为全员叛逆期的家人操碎了心。
然后他指间拈起了念钉。
“如果确认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话，必要时刻，我被授权采用一些强制措施。到时候，希望你可以谅解。”
这就意味着，这次行动并非属于伊尔迷·揍敌客个人的工作，而是揍敌客的意志。
一对早就看腻了的眼球，和旅团整体的安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库洛洛也绝不吃亏。
他用这对绯红眼，交换了揍敌客的一次委托预约权，费用照常，但业务范围不限于杀人，指名人选不限于伊尔迷，且委托序列优先于其他任何客户。
以至于谈妥条件之后，伊尔迷甚至不愿意给库洛洛发一张新客标配的九折VIP卡。
他看对方的眼神像在看强盗。
而且库洛洛的确就是，还是个名声挺响亮的强盗头子。
每年家里都会缴纳大额税金的守法公民伊尔迷，忧郁地叹了口气，决定立刻离开这个狮子大开口的强盗窝。
库洛洛却挽留了他。
“听说，揍敌客对第一次接触的新客户，总是会有赠品的——我有点好奇，不知道揍敌客时隔五年，突然决定大面积回收之前代售的绯红眼，到底是什么理由？”
库洛洛询问时，态度温和又有礼貌，话中却是隐而不发的锋芒。
伊尔迷无可奉告。
“嗯？没办法，那只能换个问题了。”
像是被拒绝后有点遗憾，库洛洛合上书，一只手托着下巴，仿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么请问可以告诉我，是谁向你透露了我的情报吗？”
不论是伊尔迷沟通时的笃定，还是他对谈判条件的胸有成竹，库洛洛只能认为他的确是有备而来。
可幻影旅团上一次和揍敌客有接触，还是三年前，前8号成员被席巴暗杀。
库洛洛本人更是与揍敌客从未有过交流。
微笑看向伊尔迷，库洛洛指腹摩挲着“盗贼的极意”的封面，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而侠客与玛奇封住了唯一的出口。
伊尔迷则及时想起了他前不久刚亲自验证过的，被西索背刺（与酷拉皮卡合作）的事实。
右拳捶向左掌，伊尔迷恍然大悟
“可以哦。不过鉴于对方是我的朋友，价格很高的，所以作为置换，你的新客优惠就抵消了。”
然后，他爽快地报上了西索的大名。
这就是此前，西索在问及“团长会不会去”的时候，玛奇之所以突然冷下脸的原因。
完全无视了伊尔迷的寒暄，玛奇直直看向西索，轻描淡写地，继续说完她被打断的警告。
“团长说这次只是涉及他个人的收藏品，与旅团无关，而且从结果来看，并没有造成损失，所以没必要和你计较。警告就够了。下不为例。”
“但是西索——如果你敢对团长和旅团不利，杀了你。”
平静而冰冷的口吻，只是在陈述既定的、永不更改的事实。
说完便不再看西索或是伊尔迷一眼，玛奇拎起她的随身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
门被“哐”地一下合上。
西索的语气很可惜，还带着点哀怨：“她可是我非常喜欢的厉害医生哦～我还打算请她晚上一起吃饭的呢～伊尔迷？”
走到窗边，同样往下俯视，伊尔迷不关己事地耸耸肩，并敷衍地让他再接再厉。
“话说回来，你还真是恶趣味啊，西索。我是不太理解，你这种故意让身体受伤的游戏。这是完全没必要的损失。”
西索撇撇嘴，意有所指：“真是的～唯独不想被你说是‘恶趣味’啊～”
明明是刚到的天空竞技场，不但知道他的比赛细节，还能立刻从窗外找准季黎等人的位置。
说伊尔迷没有用手段监控这边的情况，反正他是绝对不信的。
此时此刻，季黎一行人正往云谷租下的公寓走去。
她被亚露嘉抱住胳膊，笑着听亚露嘉讲述比赛的精彩之处，而奇犽与小杰一左一右将他们围在中间。
看起来依然懵懂、天真、柔软、脆弱，理应是没有刺的花朵，或是学不会飞翔的幼鸟，合该被人攥在掌心里。
却不可思议地，一次又一次挣扎着飞出控制。
在离开枯枯戮山之前，伊尔迷与席巴有过短暂的沟通。
除了交代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以及揍敌客和酷拉皮卡的交易条件之外，席巴同样警告了他的长子。
就算伊尔迷过强的控制欲已是家里人尽皆知的事实，但他在露琪（季黎）身上表现出的执着，也着实叫人侧目。
即便在猎人考试里没认出来，都硬是阴阳差错，把人带回了枯枯戮山。
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都不为过。
席巴提醒他，露琪（季黎）已经用事实证明，她不是会被人掌控的人偶，她也有能力、有自信与他们平等相处。
“她已经长大了，别再把她当你的漂亮娃娃。伊尔迷，你应该不会再第三次犯同样的错误吧？”
最后，席巴也强调，露琪（季黎）、奇犽、亚露嘉（拿尼加）的旅行是他许可的，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干扰。
伊尔迷忽然开口：“西索，在你眼里，‘季黎’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的口吻里难得出现了困惑。
“这个么～我的答案可不算数吧～”西索懒洋洋地好心建议，“不如你亲自去看看？”
伊尔迷正有此意。
事实上，席巴也已经为他提供了最好的理由。
“本来是想跟你打个招呼，库洛洛已经知道是你向我提供的情报。不过，看来现在已经没那个必要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伊尔迷友好地冲西索摆摆手，示意道别，然后将手落在一直沉默的柯特的肩上。
“柯特，走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见露琪吗？——我们一起去打个招呼吧。”
柯特垂在袖子中的手慢慢攥紧，沉默地低下头。
兄弟二人这就打算离开。
“啊，对了。”伊尔迷突然回头问，“西索，露琪喝过你的血了吗？”
闻言，西索笑眯眯地将手指从颈侧一路滑到心脏处：“诶～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会很乐意效劳哟～”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最模棱两可的答案，任由听众自行解读。
他是反复无常爱骗人的魔术师。
睁着猫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眨都没眨，伊尔迷定定盯着西索看了一会儿，歪了歪脑袋，像在思考什么。
“是么。”他自顾自地点点头，“这样也不错。”
这一次，伊尔迷与柯特是真的离开了。
西索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摆弄起他的手机。
“虽然看她被吓到的样子也很有趣～不过这次，就当做给找到正确答案的奖励吧～”
西索编辑好简短的讯息，点击发送。
他吻了一下屏幕上收件人的位置。
“……哼哼，好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