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催艾草回家过年,并无急事,而是诓她相亲。姑娘大了,不找个婆家,爹娘急,邻居催,小伙子们惦记。备选对象有两位,都是小县城里的居民。
第一位家境好,官宦子弟,是机关领导的司机,很能吹。见面没几分钟,他对艾草说:“县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我基本都认识。大事小事,一般都能搞定。”司机同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丝毫不顾及艾草的感受。
“要是嫁给他,一辈子只能听他吹牛。壮的像头牛,又能吹牛。一年到头家里牛哄哄,日子还怎么过?”艾草心里想。实在无法忍受,她找个理由,体面离开。
第二位家境还算可以,教师子弟,在城关小学当保安,很能侃。见面不到十分钟就滔滔不绝,谈古论今:“我最佩服宋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对原配夫人李大脚那叫一个真好,是个标准的爷们!男人们都应该学习朱元璋,混的再好再风光,也要对原配不离不弃,忠贞不渝。”保安像是打了鸡血,话语很激动。
“朱元璋是明朝开国皇帝,宋朝开国皇帝是赵匡胤,”朗月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纠正保安,“朱元璋的原配是马大脚,不是李大脚。”“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一激动就乱了朝代,”保安面不改色心不跳,接着表态,“坚决牢记明朝,永不再忘大脚!”
“驴头不对马嘴,满口跑火车,胡言乱语。跟这种人过日子,不踏实,心里没底!”艾草心里想。忍受了十分钟,她打个招呼,果断结束。
回到家里,艾草气鼓鼓的,对父母抱怨:“这样的人,还让我回来相亲,郁闷!”“人家既有家庭背景,又有正式工作,你一个高中生,还想找什么样的对象?别心有天高,命比纸薄。”父母都这样劝艾草,让她无语。
相亲结束,正好是大年三十,艾草长长松了一口气,迎接年来到。旧的一年,在三千响的鞭炮声中结束。父亲放完鞭炮,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艾草吃的很香,敬了爹娘几杯白酒,有点醉。她坐在院子里,听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看夜空中不断升起的绚丽烟花,儿时的一幕幕再现。
微醉了,人就有激情、才情。艾草心潮彭拜,思如泉涌,诗性大发。“青春正当年,打拼恰逢时,意气在海边,何必论婚嫁。”不管写的好不好,情感抒发了就行,她很释怀。
在旧镇待了一年多,艾草发现老家与旧镇的差距不只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奇装异服,思想观念、生活方式的差异更大。
在旧镇,大家白天各忙各的,脚步飞快,车轮飞转,事情似乎永远都忙不完。没有聚在一起扯淡的人群,没有谁愿意陪人闲扯淡,更没有谁靠吹嘘别人的身份抬高自己。
下班了各回各的家,享受难得的清静,很少参加不必要的饭局应酬。没人在乎你是谁,没人有兴趣打听你的隐私,更没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沿海的生活氛围,让艾草很喜欢。她觉得生活就应该这样,凭本事养活自己,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人们想聚就聚,想处就处,互不勉强。如此一来,日子就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快快乐乐。
她不喜欢家乡小县城纵横交错、星罗密布的人际关系。无论走到哪,都有人知道你是谁,你祖宗八代的隐私都能被挖出。走在大街小巷,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让你后背发凉,浑身不自在。
在小县城,各种饭局都要排除困难参加,各种圈子都要想方设法融入,不然就会被当成清高孤僻冷酷。回到家的这些天,饭局被排的很满,节奏太频繁,这让艾草疲于应付,身心疲惫。
艾草对家乡小县城很有感情,故乡的泥土里有她儿时记忆的芬芳。现在,艾草骨子里抵触小县城的生活氛围,因为功名利禄似乎永远是闲谈的主题。
“功名利禄不是不重要。但是,把它作为评价成功的唯一标准,就压抑了丰富的个性,抹杀了生活的多样性。成功有多种,只要孝敬爹娘,善待家人,宽待他人,为人正派就行。一些人天生就讨厌当官,一些人做生意就头痛,总不能强人所愿!”艾草寻思。
艾草有位表舅爷,是乡下地地道道的农民。在外人眼里,他草根到不能再草根。但是,他老人家一年四季乐呵呵地提着鱼竿,围着水塘转。有鱼开心,没鱼也开心,只要能站在水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他就知足。
她一直敬重表舅爷,见到他就感到亲切。他一辈子与世无争,与人为善。这并不代表他软弱可欺,实在遇到太过分的人,太不像话的事,他会挺身而出,果断出手。由于为人低调,做人正派,做事硬气,他赢得左邻右舍的口碑,受到儿孙们的尊敬。
正月初三,艾草去表舅爷家拜年,把在旧镇买的一把鱼竿作为拜年礼物,带给他。老人家很开心,手握鱼竿,半天舍不得放下。
表舅爷告诉她:“家里承包了村里的八亩田,有肥有廋,有高有低,我现在整天围着几块田转悠,琢磨来年每块地该种点啥。年后,要把心思放在田里,带着全家种好庄稼。”
望着老人家兴奋的眼神,艾草不停地点头。不仅仅表舅爷,庄稼汉都在为自家的承包田盘算。他们聚在一起,聊年后的耕种打算,村子里弥漫着希望的气息。憋的太久了,庄稼人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为好日子放手一搏。
临走前,艾草叮嘱表舅爷:“既要精耕细作自家的承包田,也要精心照顾自己的身体,农闲时多用我送的鱼竿,钓钓鱼。”表舅爷连说好好好。
正月初五,艾草登门朗月家,给闺蜜父母拜年。朗月娘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把她当成了亲闺女。艾草很感动,告诉老人家:“朗月在旧镇过的很好,不用担心。我们是好姐妹,会相互照应。”
中午,艾草为两位老人做了午餐,把自己带去的海特产,该清蒸的清蒸,该红烧的红烧。看着老人们吃的很开心,艾草很快乐。
吃完午饭,她陪老人们拉家常。朗月在旧镇的一切,他们都爱听,听得津津有味,直抹眼泪。他们不停地插话,问东问西,问这问那。一直聊到黄昏,才依依不舍让艾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