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家乡口味,品一杯家乡茶,朗月感到身子骨轻松,一天的疲惫瞬间没了踪影。少女就是少女,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坏情绪往往来得急、去得快,不会为了一点小事没完没了,像个久经考验的怨妇。
她饶有兴致地和闺蜜谈起了白天的应聘经历:“今天应聘,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像是在老家赶庙会。不同的是气氛太压抑,一个个紧绷着脸,皱起了眉,没有赶庙会轻松。”
“都是带着家人的重托来旧镇的,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债,都盼望着快点赚钱寄回家还债,哪还有赶庙会的心情!”艾草叹了口气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要是还有一点希望,谁舍得让自己的娃跑几千里路出来挣钱?”
“是的,火车开动前,爹娘的眼圈都红了,千叮咛万嘱咐,抓住我的手不放,生怕我在外面受苦。那样的场景,让我终生难忘,太折磨人了,”朗月低着头说,“看来,天底下和我们一样没钱没势的人,还很多!”
“我刚到旧镇时,吃尽了苦头,一言难尽。应聘的当天,连学历都没问,就让我上岗了,破岗。”艾草说完,叹了口气,眼圈红润。“破岗?不需要学历?”朗月好奇地问,“咋回事?”
“刚到旧镇的第二天,口袋里没钱了,就去找工作。找到工作,就有吃饭和睡觉的地方,就不用露宿街头。先是去一家皮具厂应聘,面试官说只有搬运工的岗位需要人,我说行。只要管吃管住,管它什么工。”说到这里,艾草看了看闺蜜,朗月会心的一笑。
是的,比起艾草,朗月是那么的幸福:一下火车就有人接,刚到旧镇就免费吃住,一连几天都有人陪着观光。而艾草当时却孤零零一个人,为了一口饭、一张床,心甘情愿接受搬运工岗位的严峻挑战。
“能干下来吗,苦吗?”朗月急切地问。“硬扛呗,反正豁出去了。不过很神奇,只要你有豁出去的决心,就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艾草微笑回答,带着自豪,接着说:
“不过也有极度崩溃的时候,有一次箱子特别沉重,其他搬运工都不在。我搬不动,货车司机还在外面不停催促。急的我坐在仓库的地上哭,司机大叔最后动了恻隐之心,帮我把几十个箱子搬到了货车上,终于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听完闺蜜的话,朗月愣住了。她没曾想到,文雅、恬美的艾草居然还搬过沉重的箱子,还因为搬不动箱子,竟然坐在地上毫无尊严地哭。她感到很震惊。
“老家人只知道你现在过的好,却不知道你吃过的苦,”朗月心疼地说,“一想到你每天搬箱子,心都跟着沉重。拿玫瑰花的手,用来搬箱子让人惋惜,心生怜爱。”
“那一段难熬的日子,让我珍惜现在的生活,”艾草宽慰闺蜜,“来之不易的,才值得珍惜。苦过,累过,拼过,哭过,笑过,生活才充实,生命才丰满。”
“生命在于变动,活着在于折腾,”朗月接着说,“离开家乡时,我就是这么想的,猪才过被圈养的生活。他们给我介绍的一个对象是独子,在县城有两栋小楼,说我嫁过去啥也不用干,除了享福,就是生娃。那样的人生就像白开水,不喝都知道啥滋味,特没劲。”
“嗯,要折腾的坦然、自在。折腾的确有助于身心健康,”艾草笑着说,“搬了近一年的箱子,肺活量明显增强,耐力显著增大,偶尔发作的哮喘病神奇消失,人也开始精神起来。这是好兆头,姥姥活着的时候经常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人有精神喜事来。都是辩证的,一点都不假。”
艾草的话刚停下来,朗月好奇地追问:“啥好兆头?”
“有一天上午,我往货车上搬箱子的时候,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带车大叔叫住了我,先问我学历,接着夸我干事很认真,箱子摆在货车上整整齐齐,有条不紊。再接着就问我愿不愿意去他们外资企业做文员?他的话音刚落,我就立即说愿意。岂止是愿意,是一千个满意!”
“不怕被骗吗?”朗月打断闺蜜的话,有点紧张。“怕啥,我身上又没钱,月光族。大不了骗我的色,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因为那位带车大叔长的正派,一脸正气,满眼慈祥,让人觉得靠谱,”艾草像个孩子,越说越自豪,“第二天,我随便编了一个重大理由,顺利辞职。匆匆办完辞职手续,我立刻拿着带车大叔给我的名片,去那家外资企业找带车大叔。我的辞职速度快,大叔带我办入职手续的速度更快,就这样做文员了,一直干到现在。”
艾草说完,望了望闺蜜,感慨:“天下还是好人多,只是暂时未遇见。那位带车大叔就是好人,虽然职位不高,但深受老板和同事们的敬重。”“嗯,是个好大叔,能遇见他是你的福气。我也想遇见这样的好大叔。”朗月既为艾草的命运转折高兴,也为自己的命运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