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东京的私立高中校园。
三个穿着制服的少年人走在这座寂静的学校里。
两个少年, 和一个少女。他们都十五六岁,本来也应该是上高中的年纪,本该和同龄人坐在撒满阳光的教室里写着习题听老师讲课, 放学后打打闹闹,为升学和未来而烦恼。
人生中缺失这样的一段时光会是十分遗憾的事情吧?
但身处其中的人却并没有这样的感伤。
虎杖悠仁只是因为久违出来放风而十分兴奋:“……真的看一天电影也很累人诶!我已经不想再看文艺片了……不过我的咒力控制进步了!伏黑你们以前也是用电影练习咒力控制的吗?”
“谁会这么练习啊。”伏黑惠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是觉醒术式之后,奶奶带我去找低级咒灵练手。”钉崎野蔷薇想了一下。
“哇, 听起来刺激多了。”虎杖说着, 凑过去看伏黑亮起来的手机屏幕, “什么的消息?大晚上还在热切聊天~”
“才不是啊,不要看别人的屏幕啊,”伏黑嫌弃地把他推到一边, “说是五条先生回日本了, 麻烦的任务可以交给他处理,辅助监督在问我们。”
虎杖抓了抓头发,“老师还蛮强的吧?”他没头没尾地说。
“啊。”这是不需要讨论的问题。
“虽然是这样啦,但是什么事情都推给老师也很奇怪吧?”虎杖笑了一下, “又不是超人, 有超级听力和超光速飞行, 再说让老师一个人全部抢走风头好逊哦。”
“要深究的话, 那个人和超人也差不多。”伏黑平淡地说。
“那超人也有正义联盟吧?”
“一个二级,又没有什么对付不了的, ”钉崎没兴趣地说,“早点解决早点回去睡觉了。”
咒灵的部分的确很简单地解决了。
玉犬四处检查之后忠实地回来向十影法汇报了周围安全的信息, 摇着尾巴拿脑袋蹭着黑发少年的手。咒灵的残骸消失在空气里。三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在消失的咒灵之后,地上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熨烫平整的水手服染上了血, 她躺在血泊里, 被咒灵吃掉了半边的身体, 断面是血肉模糊的伤口,苍白的面孔仰视着不知何处的虚空,褐色的长发在小小的暗红湖泊里漂散开。
钉崎拿出手机,但一时不知道该打给谁。少女面对咒灵也无比沉稳的手略微颤抖。
“她、!”虎杖不知所措地跪下,伸出手却又不敢碰,“……她死了吗?”
玉犬理解了主人的意思,靠近嗅了嗅。
“还活着。”伏黑说。
“怎么办!她在流血……我是说,她流了好多血!她的腿——家入老师!对了、家入老师的话——”
这里离高专有一小时车程。
眼前的少女不会再有一个小时了,冰冷的事实冲刷而过带来刺骨的寒意,黑发的少年如此决断,取出信标,下一刻在手中折断了透明的石英晶片。
碎片划过皮肤的刺痛,信号,些微的闪光。
屏息的等待。
在下个瞬间出现在此处的空间法师。
刚出现的诺德有些警惕,在确认周围没有威胁之后茫然地看向他们,视线很快落在那个被咒灵袭击的女孩身上。
“弗雷姆老师,”虎杖立刻明白过来,着急地大喊,“能把她送到高专去吗?”
“高专……”诺德停顿了一下,“……我不清楚地址。”
“在郊区的山上,具体是……等一下、对!地图!”男孩立刻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调着地图。
“我给家入老师打电话。”钉崎说。
一阵混乱之后,确认了坐标的施法者点头示意,低下身抱起那个伤痕累累的少女,在下一个瞬间消失了。
目光集中在了正在和反转术式的医疗者通话的钉崎身上。
“送过去了。”钉崎说。
片刻的停顿。
“家入老师说没事了。”钉崎一边说一边挂断电话。
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啊真是的——”虎杖难受地抱怨,累瘫地一屁股在地板坐下,“窗没说还有别人在啊,吓死了。”
“窗也不是绝对可靠的。”伏黑说。
“……话说用了呢,那个。”钉崎开口。
突然的沉默持续了几秒。
就在上周,在某位不靠谱的白毛教师对三个高专一年级生提出了所谓“装作不认识大家的五条老师”的超级不靠谱请求之后,在五条悟离开后十分尴尬的空气之中,他们作了一个不太正式的约定。
尽量不用信标。
尽量只是尽量,真的遇到危险了还是会用。但是“当咒术师本来就不会有场外呼救”,他们一致认同了这件事。
……也是因为,太尴尬了。
“这也没办法啊……”虎杖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
“我又没说不对。”钉崎暴躁地说。
些微的声响,三人一同闭上嘴,都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刚刚出现的诺德。
施法者大概刚从睡梦中被喊醒,匆匆忙忙披了件风衣,黑色的风衣之下还是居家服,如今还沾了血。年长者也注意到这件事,不好意思地微笑:“抱歉,不太得体。”
“啊没关系……”被同学戳了一下腰的虎杖立刻改口,“不对,是说那个……谢谢。”
“那孩子已经没事了,只是来确认一下你们还有没有遇到其他麻烦。”诺德解释,接着打量起面前的三人,“你们见过我,对吗?”
“……是、”虎杖硬着头皮说。
毕竟一见面就叫了名字嘛——太着急了啊!
诺德了然地点点头,开口说明,“我遇到了一些情况,简单来说,我不记得你们,很抱歉。这是我个人的、”
“我们知道。”虎杖点头。
话说出口才发现有些不太对。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笨蛋、!”钉崎忍不住暗骂,“那是五、”是五条老师告诉他们诺德失忆的事情——没错,他们不应该知道。
但总之,她刚说出一个词,就立刻闭上了嘴。
伏黑转过头,一脸我不认识他们的表情。
“我和你们说过。”诺德看着他们。
那不是一句提问,施法者说得十分平淡,好像一下想明白了所有现状,但却让听的人一阵激灵。
“你们是高专的学生?”诺德问。
“啊、……”身体比脑子先动的虎杖悠仁张张嘴。
又闭上了嘴。
是应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说到底刚才已经把高专的地址都说出来了,事到如今再装不知道也没意义吧?话说身上穿的也是高专的校服吧?
三个这辈子没做过这么尴尬的演出的少年人,你瞪我我瞪你,推推搡搡地谁也不先开口。
“……别太介意了,不是你们的错。”年长者轻轻叹了口气,温和地开口安慰。
……这是,知道了吗?虎杖拿眼神询问着钉崎。
……这是知道了吧。钉崎看了回去。
诺德谅解地开口:“好了,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吗?”
“……应该已经结束了,”伏黑不得不开口,“谢谢,抱歉半夜给您添麻烦了。我现在联系辅助监督过来。”
几乎是同时,教学楼之外的帐被撤去,穿着西装的辅助监督冲着他们招手。
“已经来了,”伏黑也不自在地颔首致意,“还是非常感谢,我们、”
那句话只说到一半。
他们已经来到出口附近,负责五条悟的同时,也负责五条悟所管理一年级新生的伊地知洁高担心地走过来。虎杖和钉崎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始挤眉弄眼朝他疯狂暗示,但伊地知完全没看懂他们的眼色,不明所以地开口:“你们没事吗?五条先生打电话和我说——”
“嘘——、!”
至于诺德——施法者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那么,看起来没有什么事了,我也先走了。”诺德非常平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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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6
接起。
“悟。”
“怎么样?还好吗?”
“别担心,”诺德轻声说,“只是遇到了一个受伤的人,要我帮忙送到医生那里。那孩子也没事了。”
一堆问题从心底冒出来:医生——为什么是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他说过他是咒术师。但诺德没有提自己是接到咒术师的求助,听起来没有生气,应该没有生气吧?
“……这样啊。”
五条悟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回答。
“是一个——长期委托。有点像紧急求援。”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诺德的声音带着夜晚的倦意,但还算轻松地和他说明,“但是没有危险、不太危险,我不常接这样的委托……我们之后再聊,好吗?我弄脏了衣服,可能得洗个澡。”
不常接的委托。之后再聊。最强咒术师在心里默念这几个字。
“嗯,好喔,去吧。”五条悟若无其事地回答。
“日本也很晚了吧?”
“嗯,我也差不多要睡了。”——这句话并不是属实。但也不算撒谎。不算吧?
“晚安。”
“晚安。”
五条悟挂断电话,盯着手机屏幕,安静地待了一会,按下另一个号码。
嘟、
“……五条老师!你听我说哦!伊地知先生说漏嘴了、”那边一阵大呼小叫。
“悠仁,”最强咒术师和善地微笑,“我请你们吃夜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