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姜瑶送回宫,霍午道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营地。
“将军!”他一近门,俞副将迎了上来。
“抓了些什么人?可有长余观的观主?”霍午道两步走到主位坐下,侧头看着俞副将。
“回将军的话,匪首王伏及其同党皆被拿下,无人逃脱。一众长余观道士也已收押,但那观主却有些不同。”
“什么不同?”霍午道立刻问。
“方观主是在监考里被抓到的,他身上有被殴打的痕迹,都是近几天的伤。”俞副将如实禀报,并不掺杂自己的见解:“但根据长余观道士所言,他们都是跟着方观主做的事。”
“内讧?”霍午道猜测了一下,又立刻发问:“姓方的怎么说?”
“他坚称自己不知情,说是几日前,门下大弟子欺师灭祖,将他关押起来凌虐。”俞副将回道。
霍午道略一思量,又问:“王伏对方道士什么态度?”
“很暧昧。”俞副将皱了皱眉,也有些不解:“看不出来熟不熟。”
霍午道想了想,又问:“那王伏对青缨做了什么?”
提到这个话题,俞副将有些尴尬:“我们找到青缨姑娘时,她在王伏房间,衣衫不整。”
霍午道眼神一厉,带着怒意狠狠拍了下桌子。
屋内众人立刻垂下眼,低头数蚂蚁,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
等霍午道起身往外走,他们才抬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前头。
霍午道是到侧厅审问王伏的。
那魁梧的汉子,此刻被绑得严严实实,但看他模样,没有半分恐惧,就是一块滚刀肉,也难怪俞副将没从他口里问出多少消息。
霍午道神情冷厉,那凶煞之气,连王伏见了,也收敛几分不屑。
“王伏,云安人士,苇河打渔为生。因花岗岩开采,苇河管制,无以为生,便落草为寇。前五年盘踞云安边界,近些年想扩大地盘,把手伸到了青山地界。”霍午道拿着文书,平淡的念着。
“正是爷爷我!”王伏昂首,脸上虽没有不屑,但自傲确是实打实的。
霍午道冷冷地看着他,平静发问:“云安驻有西军,你如何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存活?”
王伏不屑道:“那群娘们养的,能动得了爷爷我?”
“有人给你通风报信。”霍午道肯定道。
王伏脸上的不屑突然一僵,看着霍午道嗤笑:“你既然认为我上头有人,那就去把他揪出来啊!”
他说罢,又贱兮兮地道:“不瞒你说,你爷爷我这次,是冲着你们顶上的人来的!”
听了他这话,俞副将眉头紧皱,等着霍午道再问。却不料霍午道挥挥手,让人将王伏带下去关押。
“将军,为何不问了?”俞副将正直上谏:“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防。”
霍午道摇摇头:“他这通话里,没几句是真的,再问,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俞副将脸色发红,不好意思地退回去了。
王伏之后,是方道士。
方道士一上来,霍午道就确定,这个人与叛乱无关了。
无它,太蠢。
从他与长余观其他道士的供词对此后,霍午道也明白了,长余观是被方道士的大弟子,也就是观门那位中年道士强行绑上车的。
这方道士天真又愚蠢。他真信丹道能让他飞升,一门心思扑在炼丹上,长余观一应事务,全都是那中年道士经手的。
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他那大弟子带着长余观干了什么。
不过,霍午道倒是从他这儿,得到个有意思的消息。
“芰荷城。”霍午道看着方道士再次确认。
“没错,就是芰荷城!”方道士头如捣蒜:“梁译生母顾氏,就是芰荷城人士。二十一年前,芰荷城被贺国侵占,随后霍元帅将其收复,那女人就跟着梁访回了延京。”
“在贺国侵占芰荷城前,我儿子曾与我一封信,告知我他与顾氏定了亲。”
“可贺国人被赶走后,那顾氏却跟了梁访,我儿子却在回延京的路上失踪了!”
“那女人与梁访成婚不过七个月,就剩下了梁译。他们说是早产,可那小子体格那样,哪里像个早产的?”
“我若是没猜错,那女人在芰荷城就和梁访搞上了,在回延京的路上,怕我儿戳破,就下了杀手!”
方道士说起旧事,情绪越发激愤。
霍午道并没有共情他,只觉得这芰荷城与梁译那去世的生母顾氏,内里定有文章。
看来,想揭穿梁译身世,可以从芰荷城入手。
说干就干,霍午道天亮就安排秦飞知隐蔽前往芰荷城,去探查顾家旧事。同时安排秦飞鱼盯着梁家,尤其是梁访。
至于方道士,虽然霍午道觉得他不是叛贼,但却并没有切实证据,只好委屈他再陪一陪自己的徒子徒孙们了。
剿匪一事,霍午道动的人不多,但确实没有提前上报。
虽然事关小公主安危,可以说一句事急从权。但他并不打算把小公主被抓一事捅出来。
一个待嫁年纪的姑娘家,被山匪抓到了山寨去,总会有些风言风语乱传。
理所当然地,他受了斥责。虽然皇帝清楚内情,总归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罚俸,禁足,还刚刚好只关他十天,这是铁了心要他参加重阳宴了。
十天后,霍午道看着上门的何大监,与他身后捧着衣饰的女官,无奈地换了衣裳,去赴重阳宴。
重阳宴并非在宫中办的。这场本质是相亲宴的宴会,实际上是在别苑办的。
因为不在宫廷,皇后前些日子又有些不适,这场重阳宴,实际上是东昌王的王妃承办的。
东昌王妃是出了名的妥帖人,她得了皇后的授意,那是费尽心思地给在重阳宴前安插了相处环节。
“霍大人,请。”何大监一出府门就回去禀报了,皇后派来的女官却寸步不离地跟着霍午道,甚至还能给霍午道引路。
“云惠姑姑,不必如此吧。”霍午道看着那女官,有些无奈:“我既进了别苑,自然会在这儿等到开宴。”
女官不为所动:“霍大人,皇后娘娘可不是让你来这儿枯等的。”
看来实在是避不开了,霍午道只好理了理衣袍,跟着她走。
“我瞧着,文姐姐的画倒是略好些。”
霍午道刚走几步,便远远地听到了姑娘家的声音,其中一个,分外清晰。
果不其然,他再走两步,被女官引到一个亭中,便通过草木间隔,瞧见了不远处的姜瑶。
今日她穿了身淡青色的宫装,外罩一件粉黄的纱衣,下摆露出一截肉粉的裙摆,瞧着清新可人,又娇俏可爱。
此刻她看着侍女捧着的两副画卷,颇有些为难。
“胡家姐姐的画,形意兼具,可瞧着太冷了,与今日欢乐的氛围不太相合。”
一碧群白袖的姑娘听后,浅浅行了一礼,示意侍女将自己的画作放下,别的什么话都没说。
姜瑶也没在意,看向自己身侧墨蓝衣裙的女子,甜甜一笑:“文姐姐的画,色彩明亮,多而不乱,红枫金菊,都恰到好处,正如今日遇着的姐妹们一般,千娇百媚,美不胜收。”
文淇温柔一笑,大大方方地受了头名。而后又招呼姑娘们一块儿说笑,比东昌王家的姑娘要有主家气度得多。
“殿下何时来的?”霍午道看着小姑娘们说笑,问那女官。
“早你一个时辰。”女官白他一眼:“霍大人,今儿不是叫你来护卫小殿下的,把你的眼睛往其他姑娘身上挪一挪。”
霍午道权当没听见她后半句,又问:“今天没带青缨,她怎么了?”
女官看他不听劝,气不打一出来,硬邦邦地回他:“青缨病了,殿下安排她在宫中修养。”
霍午道想,姜瑶多半从青缨的言行中,猜到了山匪窝里的事。
这件事里,姜瑶定然是不好受的,毕竟在她的认识里,青缨这是替她受的罪。
女官看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姜瑶,没好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你那护卫工作,还真是光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