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楼锦书想要应声，却发现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打开，牧笙寒走了进来，将一个灰色的盒子放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祖师父送的礼物，庆祝你我大婚，不过这礼物比较难准备，他迟了两天，今日来访时，你正在休息，便没有打扰，将此物交给了我。”
这是怎么回事？祖师父的礼物不是已经给她了吗？难道除了玄武幼崽，还有别的礼物？
楼锦书还是说不出任何话，她也发现了另一件事情，如今这具身体，并不受她控制。
‘楼锦书’的视线下移，定格在那盒子上许久，这才低声道：“替我多谢祖师父好意。”
牧笙寒坐在了她的身前，沉默着将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颗宝石，与祖师父下午送给楼锦书的宝石一模一样。
不，也不一样，这颗宝石是灰色的。
“师父冒险去了趟北冥，自最深处找到了上古神兽留下的秘境，从中得到了玄武神兽的幼崽后，封存在这颗宝石里，再过不久，它就会出世，祖师父的意思是，送给你当做契约灵兽。”
牧笙寒先是将它的来历娓娓道来，接着又说道：“神兽幼崽极难驯服，更何况如今你……它恐怕会不服你，到时若它噬主，谁也帮不了你，所以祖师父哪怕是一片好心，这份礼物如何处理的问题，还是要三思。”
‘楼锦书’苦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若选择接下这份礼物，倒是我自寻死路了？”
“锦书。”牧笙寒眉头紧皱，却无法说出任何苛责的话，只能略带无奈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站在你的角度为你考虑，再者你我如今结成了道侣，我虽尊重你的任何选择，但也请你考虑考虑我不想让你步入死局的苦心。”
‘楼锦书’并非铁石心肠，她日日折磨自己，又日日折磨牧笙寒，可对方还是一直为她考虑……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我会妥善处理的，时候不早了，你回吧。”
脚步声渐渐远离，门刚被关上，‘楼锦书’便伸手将桌上的盒子扫落在地。
盒子碎落在地，发出一连串的声响，门外的人停了下来，半晌后才抬脚离去。
‘楼锦书’闭上了眼，低声啜泣着。
·
闭眼再睁眼，只不过一个动作，楼锦书的眼前便换了场景。
刚刚那是……原主的记忆吗？
这个梦来得有些不是时候，最起码不是现在，难道不能让她先开心两天，再告诉她养玄武幼崽有丧命的风险吗？
牧笙寒说玄武幼崽会因为她菜而选择噬主，到祖师父口中，却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水火不容。
楼锦书摸了摸眉心，看到宝石中的玄武幼崽翻了个身，睡得正香。
玄武幼崽认主后，出世的进度条被猛地拉快，本来冰冷的宝石因为小生命的复苏而渐渐变热，只要她想，就能感受到自己眉心那正在跳动的小心脏。
楼锦书觉得自己像是个把烫手山芋放眉心当第三只眼的盗版二郎神。
可眼睛不能戳瞎，这烫手山芋也扔不得。
楼锦书忽然懂了牧笙寒回来后为什么心事重重了。
如今天刚刚亮，牧笙寒没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楼锦书洗漱之后出门，冷气‘呼’地一下吹进了还算温暖的屋子，打在了楼锦书的身上。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趴在门边等候的雪狼立刻变大了几倍，伸出爪子裹住了她。
巨型宠物的妙用。√
楼锦书爱不释手地雪狼柔软的肉垫，“谢谢花花喔~”
雪狼歪头，低低叫了一声，不似狼叫，像是小狗撒娇时的哼哼唧唧，笑得楼锦书前仰后合，“原来我们花花也是个嘤嘤怪。”
雪狼并不懂什么叫嘤嘤怪，它只知道这样可以让楼锦书开心，便又哼唧了一声。
逗了一会儿狼，楼锦书想起了正事，让雪狼带着她去了书楼。
她前天被小山主抱着离开的事情在书童这里还犹如上一刻发生的事情，自那之后，楼锦书的身体状况便传开了，书童听完之后便有些庆幸，幸好小山主来得及时，不然小山主夫人晕在这里，恐殃及池鱼啊。
如今楼锦书再次出现，他们是不能赶，也不好迎，不过今日情况不一样，“小山主夫人，小山主在七楼，要不我带您过去？”
楼锦书倒是不知道牧笙寒在这儿，她还以为对方早早出去上班了呢。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好。”
楼锦书直奔目的地，在七楼的第二列书架找到了牧笙寒。
似乎是随着楼层升高，楼锦书本还能勉强阅读的文字也逐渐趋向古文字化，到牧笙寒所在的这一层，她已经十个字都认不出来了。
阅读门槛提高，楼锦书甚至没了翻书的欲望，简单看看上面的符文，却因为什么都不懂，也不敢乱学。
万一是什么厉害的大招呢？上次变个花水珠里面就带血了，这次要是弄个动静更大的，没等玄武幼崽噬主，她就被自己作死了。
牧笙寒余光瞥见楼锦书的动作，无奈道：“你如此囫囵吞枣，能看得进去什么？”
她顿了顿，又说：“楼下那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楼锦书丝毫没察觉牧笙寒语气不对劲，点了点头。
至少那些字能看懂。
牧笙寒冷笑一声，“我已经让人把那些书都放到外门书楼去了，你以后最好不要看，也不要再用之前学过的那些了。”
楼锦书嘟囔道：“牧小山主很独断专行嘛。”
牧笙寒‘唰’的一下转过头来，眼神自上而下扫着楼锦书，反问道：“独断专行？”
楼锦书一直觉得，重复一个人说过的话，十分有压迫感。
不过这件事情上，楼锦书自己也觉得心虚。
人上头时容易做出比较中二的行为，楼锦书自己也知道，便立刻说道：“没有，我有错在先，当时就想着要显摆一下，太过鲁莽没有想过后果，醒来我就万分后悔，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牧小山主的英明决断，怎么回事独断专行呢？我一时口误。”
楼锦书说了一大堆，挪着小步子走到牧笙寒的旁边，身体一倾，碰了一下她的胳膊，乖巧卖好道：“牧小山主，能不能原谅我的错误用词啊？”
楼锦书说了这么多，牧笙寒很难不原谅，她转头继续翻书，语气软了几分，“说得好听，希望别再有下次了。”
这一页彻底被揭过，楼锦书看了看牧笙寒，又看了看完全看不懂的书。
在修仙界，散修不认字算正常吗？
楼锦书搓着手指，不太敢问。
她一直想着跟牧笙寒坦白，可一直没有这个勇气，真到了暴露身份的时候，反而会欺瞒对方，防止被发现。
要不……不坦白了？
玄武幼崽如今就是把双刃剑，她要是没能驯服，早早死了，自然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如果有幸驯服玄武幼崽，她干掉了冉淮，也不用担心暴露身份。
那就先这样吧，维持现状就好。
牧笙寒看着楼锦书找了个地方坐下，手里没拿一本书，不解道：“你专门来书楼，不会就只是为了找我吧？”
楼锦书摇头，“为了玄武幼崽的事情而来，不过你似乎已经在为这件事想办法了。”她说到这里，又露出了那讨好的笑，“容我仗着有你在，偷偷懒。”
被人依靠的感觉并不算坏，但牧笙寒此刻有些笑不出来，“原来你知道。”
昨天看楼锦书那么高兴，还以为她不知实情呢。
楼锦书当然不会告诉牧笙寒自己信了祖师父的话，是原主的梦告诉了她真相。
楼锦书表情淡然，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值一提。
她沉郁半年，面对牧笙寒时从友好到幽怨，似有若无地恨意投射在她的身上，牧笙寒肩上的责任便会更沉重几分。
牧笙寒不是大善人，她有所求。
她求的是曾经楼锦书将她当做唯一的希望，哪怕希望后来变成了恨意，她也是楼锦书唯一恨的人。
爱她的人多，恨她的也多，但她从来不是任何人的唯一。
“你似乎，变了许多。”
尚且能够存活却无法修炼的痛楚将她击垮，如今玄武幼崽像个死神一般出现，她却奇迹般地释然了。
牧笙寒有些心慌。
是因为即将解脱，所以什么也不在乎了吗？
楼锦书不知道牧笙寒的心理变化，她也有些心慌，“哪里变了？”
牧笙寒没有直说，又问：“你不怪我吗？”
楼锦书想到梦里原主视角下满眼的灰色，便知她对这种生活的怨恨和无望，对待牧笙寒的态度更是说不上好，牧笙寒之所以这么问，看来是因为过去遇到这种事情，原主没少给她脸色看。
楼锦书甚至有一瞬间怀疑牧笙寒又受虐的癖好，要不然怎么会和这样的人结为道侣，什么样的方式不能负责？就是一直把原主养在小昆仑，不也是负责？
牧笙寒关于原主的一切，楼锦书都觉得心里酸涩，就好像替身文学里面的替身一样，永远活在别人的光环之下，楼锦书很不爽。
牧笙寒不是喜欢原主虐她吗？楼锦书偏不！
楼锦书笑得温柔，通情达理道：“怪你做什么？当时祖师父的动作那么快，就是你也阻止不了吧？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也不要太有压力，总会找到办法的。”
牧笙寒沉默了。
这么豁达，不会是真的因为要死了，所以过去的一切都看开了吧？
看得开是好事，但如此缘由，就让人心里不舒畅了。
楼锦书这么想死，她偏要找到办法，将她留在人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