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锦书睡了一夜,而牧笙寒则是忙了一夜,直到清晨,她才放下公务,躺到了楼锦书的身旁。
楼锦书睡觉不算老实,昨夜总是翻来覆去,牧笙寒一开始还以为她又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睡不踏实,在楼锦书的额头画了道安神的符咒,只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动。
牧笙寒躺下还没一会儿,一条胳膊就突然甩了过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挡,将那纤细的手臂紧紧攥住。
或许是牧笙寒用了些力,楼锦书一惊,另一只手从枕头下摸了一把,身子腾起,手脚并用地压住牧笙寒,握成拳的手用尽全力地朝着牧笙寒打了过来……
牧笙寒自然是挡住了,她看着楼锦书还未清醒的眼底满是狠厉,眉头紧皱,低声道:“锦书!醒醒!”
楼锦书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陌生又熟悉,眼前的噩梦如同一张纸般被这道声音撕破,取而代之的是牧笙寒担心的面庞。
楼锦书视线下移,看到自己被牧笙寒抓着的手腕,拳头缓缓松开,手里本该有的工具刀也只是幻觉。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不是噩梦里破旧的屋子,这才松了口气。
牧笙寒沉默地看着,没敢开口询问,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吓到了楼锦书。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楼锦书的身体逐渐放松,又在意识到情况不对后慢慢紧绷起来。
牧笙寒自然察觉到了,以为是楼锦书还没彻底脱离噩梦,干脆坐了起来,将其紧紧抱在怀里,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给楼锦书一些安全感,她轻抚着对方柔顺的长发,柔声安抚道:“不要怕,没事了,有我在。”
牧笙寒在楼锦书脑后画了道符,等着她再次熟睡,又不放心地加了两道安神符,确保楼锦书不会再做噩梦,这才起身离开。
“拿着令牌出山,去这个地方。”
牧笙寒递给阿思一张纸,她看完,疑惑道:“好眼熟的地址,阿序,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阿序看了一眼,笃定道:“这是锦书小姐的家。”
阿思恍然大悟,不过随之又有了新的问题,“去锦书小姐的家做什么?”
牧笙寒哪怕是决定结成道侣之时都没有让人查过楼锦书的底细,这都举行完结契仪式了,怎么反倒是想起来派人去楼锦书的家了?
阿序虽没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十分直白地表达了她的不解。
牧笙寒不想将楼锦书的异常告诉她们,只是说道:“锦书似乎有些想家,但她的身体情况不允许长途奔波,再说我现在也没什么时间,所以阿序,想办法了解她过去的一切,环境,或者是人,回来后都要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阿思还没听完就笑了起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刚刚成婚,小姐你就发现锦书小姐什么大秘密了呢,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这半年相处下来,我就觉得锦书小姐肯定不是什么来历不明居心叵测的坏人。”
“你呀,话多!”阿序嗔了妹妹一眼,说道:“小姐若是没什么其他的吩咐的话,就让阿思即刻启程吧?”
牧笙寒“嗯”了一声,两人正要离开时,牧笙寒又说,“阿序留下,有另外的事吩咐你去办。”
阿思性子活泼,思维活跃,又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可这两姐妹既然能陪着牧笙寒从小到大,就说明她们足够聪明。
阿思见牧笙寒有事情要单独吩咐,便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身子一转便消失不见了。
“锦书曾告诉过我,她离家之后去了哪儿,但我看了地图,地点不够详细,你就多去些地方,打听打听,锦书这一路都经历了什么。”
两姐妹的性格完全相反,阿序为人稳重,话少,闻言也不问什么,带着牧笙寒做过标记的地图离开了。
·
对此一无所知的楼锦书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后看着伏案桌前的牧笙寒,眉头紧皱。
今天早上的事情三言两语似乎解释不清,也不知道牧笙寒会不会怀疑……
楼锦书闭上了眼,正担忧着,记忆回笼,细节一点点被填满,脸腾地一下热了起来。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她差点对牧笙寒动手也就算了,坐在牧笙寒身上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是不是记忆中自带的滤镜,楼锦书越想越觉得当时的姿势足够糟糕,而她对牧笙寒的心思也足够过分,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庆幸一下自己没有头脑一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楼锦书坐了起来,以手作梳,拢起凌乱的头发,察觉到牧笙寒的视线,一边缠发带,一边说道:“早。”
牧笙寒“嗯”了一声,用手指了指外头,“也不早了。”
楼锦书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好像大家都很尴尬,昨天还称得上欢声笑语,今天就相顾无言了。
楼锦书草草洗漱了一下,换了身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配套的首饰也只选择了一个雕刻着狐狸的玉簪。
她没忘记,今天要陪牧笙寒去招待贵客。
不同于昨日出门,两人一路都是走过去的,今日牧笙寒召来了她的契约灵兽,一头通体白色毛发的雪狼。
雪狼毛发柔顺发亮,四肢健壮有力,如深海般碧蓝色的双瞳好奇地看着楼锦书,牧笙寒将手伸出,它立刻收回眼神,将头往前递了递,顶着牧笙寒的手心。
“花花,你还记得她吗?”
雪狼看了眼憋笑的楼锦书,头上下点着,低低地叫了一声。
牧笙寒对它的表现很满意,“记得就好,她也是你的主人了,明白吗?”
雪狼再次点头。
雪狼平时看着只有一米多高,乖顺听话,与楼锦书过去见过的大型犬差不多,但她还不知道这雪狼竟然能够随意地放大或缩小身体,牧笙寒一声令下,雪狼退后两步,瞬间变至原先的两倍大,伏在了地上。
这雪狼变得已经足够大,牧笙寒抱着楼锦书上了它的背,盘腿坐下,没有吩咐,雪狼便已经懂事地准备启程。
牧笙寒置了一道屏障,将吹过的风阻隔在外,免得楼锦书的身体承受不住。
楼锦书站在雪狼宽广的背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边缘走了两步,低头往下看去,目之所及,只有浓浓的雾和偶尔才能看到的翠绿山体。
牧笙寒设下的屏障不仅能阻隔风,还能保护楼锦书,于是看她一次次地往边缘走,也没拦着。
此刻的楼锦书,因为坐在雪狼身上而兴奋,看到奇怪的云会叫她一起欣赏,与清晨时被梦魇困住的她截然不同。
她身上,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是过去她不曾对楼锦书多了解吗?她竟然才发现对方身上竟然有着这么多的秘密。
“锦书。”
“嗯?”楼锦书面带兴奋,随口应了一声,她的眼睛发亮,指着斜下方的位置兴奋道:“那边是瀑布吗?等回来的时候我们去看好不好?”
牧笙寒没说话,在楼锦书没听到声音而转头看过来时,问道:“你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
楼锦书笑容一僵。
该来的还是来了。
·
楼锦书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因为长相好,性格不错,总是会被领养人看中。
可是,或许她命中注定不该有家人,所以总是在被收养后的不久,养父母拥有了自己的孩子,决定将她送回去。
这样的事情不是个例,十几岁的她,五次被送回孤儿院。
她也被封建迷信的人扣上了天煞孤星的帽子。
楼锦书的成长是坎坷的,数次被收养又被退回孤儿院,之后十八岁成年,离开孤儿院,因为没钱,住在鱼龙混杂的地方,一个漂亮年轻的小姑娘所受到的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恶意,她的枕头底下常年放着一把工具刀,出门时包里也放着一根细长的笔。
那些年,一旦身体被人触碰,无论她睡得多死,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并将工具刀的利刃直指对方的喉咙。
那是她的噩梦,哪怕后来搬出那个破旧的地方,她也依旧保持着这样的习惯,偶尔夜里也会惊醒。
她曾在撑不住的时候在网络上轻描淡写地说过,试图得到一点安慰和善意。
然而,他们说,听起来坚强,听起来勇敢,听起来无坚不摧,但绝对是编的故事。
别人口中的故事,是她无法言说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