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山脉众多,最外围的一圈住着守山的队伍,常年巡逻,镇守昆仑山的几道山门。
再往上走是外门弟子居住之处,其中又选择了几座较为平整的山头用以建造公共场所,离南门近的是交易所,山门每月都会给弟子一定数量的灵石和修炼所需的物品,除此之外,若是弟子们有什么需要,或是历练得到的用不着的东西,都可以在交易所进行买卖。
靠近北门是刑罚司的地盘,刑罚司在昆仑山共两处地点,一是专门处理外门杂事,相当于一个基层法院。
相应的高层法院,在内门,由山主直接管理,不过他现在已经逐渐放权,所以内门刑罚司实际是牧笙寒在管理。
靠近西门的是刑场,在由刑罚司审理,小山主与山主皆没有异议之后,以山规或修仙界几大门派制定的条例为准,严重违反者将在此示众三天,然后行刑。
刑场多年无人造访,刑罚司隔三差五派人收拾一回,是以无论何时看去,刑场最中间由石头雕刻而成的神剑都是庄重而肃杀。
至于靠近东门的地方,是昆仑山用来举办一年一度试炼大会的日子,若是几大门派之间合办的试炼大会轮到昆仑山做东家,也是在此处。
这也是昆仑山上最大的公共场所。
此处往里,没了直接连通的山路,隔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此处也设立了巡逻的队伍,以及进入内门的卡口。
卡口一共三处,由刑罚司的人来担任工作,审核身份后可予以通行。
再往里的山脉,陡然拔高,最低的也已经直耸入云,若是外门弟子突然上来,还会身体不适。
这就代表着,已经进入了内门。
内门一共七十二山脉,排列不如外门那么紧密整齐,稀稀疏疏散落各处,其中以小山主所居住的小昆仑最为“孤僻”,举目四望,竟然看不到任何一座山。
楼锦书被牧笙寒带着走到了山边,累得发酸的双腿在她看到这一幕时瞬间没了知觉。
这都不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好不好!这是完全没有路啊!
“那,我这里要是玩儿腻了,想出去看看,该怎么走啊?”
牧笙寒很意外,“你不累吗?”
牧笙寒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楼锦书忽然感觉自己的双腿又重新有了知觉,疼痛比之前更甚,她苦着脸,有些痛恨这副柔弱身子,“是有点……”
“那我们回去吧。”牧笙寒其实很早就想这么说了,但是看到楼锦书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高兴得仿佛忘记疲惫的样子,她不忍开口。
楼锦书似乎有些不舍,她一步三回头,仿佛小昆仑外有着更吸引她的存在。
自从云茶仙长看过楼锦书的情况之后,两人就对于她的伤避而不谈,但这始终是压在她们心头的一块巨石,不说,不代表不存在。
牧笙寒认识的楼锦书心地善良,不愿意给人造成麻烦,自受伤起,看出牧笙寒的愧疚,便一直在说这是她自愿的,从未向牧笙寒索取什么。
所以她从来不在牧笙寒面前说她累,说她想做什么。
大婚之后的楼锦书似乎不一样了,牧笙寒想,这是不是代表着,锦书已经开始接纳她作为道侣,作为亲人,作为下半生倚靠的那个人了?
牧笙寒思索片刻,说道:“你若是想出去,便告诉我,我会陪你去的。”
楼锦书一惊,心里头早已经百转千回。
她是发现什么了吗?
她是要监视自己吗?
不对啊,小说里牧笙寒是被推下悬崖的那一刻才知道她一直被欺骗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不可能发现的……吧?
楼锦书累得发晕,但还是强撑着运转大脑来思考这种关乎生死的大事儿,半晌,才委婉道:“你是小山主诶,肯定很忙的吧?你告诉我怎么做就好了,不用亲自陪我。”
逃跑又不是私奔,真不用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牧笙寒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问道:“要不我背你?”
楼锦书正打算和牧笙寒来回推拒几次之后严词拒绝,谁知牧笙寒话锋一转,不知道要说什么故事,她一下子懵了,“啊?”
这小昆仑虽然占个小字,但其实并不小,光是走出来就要了楼锦书半条命,要是再走回去可还了得?
楼锦书反应过来之后,欣然接受,“好啊~”
牧笙寒将楼锦书轻松背起,甚至还掂了掂,嘟囔道:“太轻了。”
楼锦书不知为何想到了小说里描写男主筑基时就已经能将两米高的假山举起,更何况以牧笙寒元婴大圆满的实力,一个矮她半个头,又因为受伤清减了不少,当然不会重到哪儿去。
她没说什么,只是贴着牧笙寒的肩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触手可及的云在风的推动下翻涌,昏昏欲睡。
牧笙寒突然说道:“我已经与师父说好了,过去我最重要的身份是小山主,但自今日起就不一样了,我最重要的身份,是你的妻子,最重要的事,就是让你开心。”
“所以你要去哪儿,我一定有时间陪你。”
楼锦书已经闭上了双眼,但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唇暴露了她并没有熟睡。
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牧笙寒说得平静,好像工作在妻子之后这种事情放在她身上就像是普通社畜一样寻常,但楼锦书又不是傻子,怎会天真地以为事实就真这样轻松。
一个无论家世还是门派都是顶尖的人,从小被全力培养,在被定为昆仑山的接班人时,她肩上就已经有了常人不可想象的重担。
她肩负的是自创立起就天下第一的门派,是昆仑山的几万弟子,更是作为位高权重者,所要兼顾的天下苍生。
楼锦书不敢断言牧笙寒是为了自己轻松,还是为了救命恩人,亦或是两者都有,才选择将这样的担子放置第二位,若是将来有合适的人选,她定然交出这人人艳羡的位置。
楼锦书进退两难,若是推牧笙寒注重事业,万一她并不想承担这些呢?
可若是让牧笙寒从此君王不早朝,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祸国妖妃了?一边想着怎么逃跑,一边还要绑着昏君。
“牧笙寒。”
清楚楼锦书并没有睡着的牧笙寒轻轻应了一声。
楼锦书将下巴放到牧笙寒的肩膀,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有些酸涩。
她活了将近三十年,人生首要的目的从生存变成生活,从未敢奢望得到世间难能可贵的真心,与所有人都保持着最佳的社交距离,没想到一朝穿越,反倒是体会到了那些只有小说里才能看到的真情。
……不对,这就是小说。
楼锦书此刻有种自己是小偷的感觉,接受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心里发虚。
但与此同时,又贪婪地想要更多。
“牧笙寒。”
牧笙寒这次轻笑一声,再次耐心回应。
楼锦书觉得好玩儿,又一字一顿地叫她:“牧、笙、寒~”
牧笙寒也学着她的语气,拖着尾音答:“在——”
楼锦书玩儿够了,就趴在牧笙寒的肩膀上,说道:“你要不跟我说一说,你和师父说好什么了,我想听细节。”
牧笙寒轻笑一声,毫不避讳地说:“先前与师父提起要与你结成道侣时,师父可是不同意的,他那时的话,也未必比我父亲今日的话好听多少,你确定?”
楼锦书反问她:“我是上赶着找骂的人吗?反正我又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你就不会润色润色再给我讲吗?”
牧笙寒被她逗笑,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沉吟半晌,说道:“好,我就润色润色。”
楼锦书趁着牧笙寒还没开始讲,又急忙补充了一句,“从你遇到我开始讲吧,我想听听在你眼里,我们的故事。”
这听起来也不是什么无礼的要求,牧笙寒自然不会拒绝。
牧笙寒之所以会在外受伤,起因是北方一森林的灵兽异动,带着内外门共三十名弟子前往森林,一是代表昆仑山出面,镇压异动的灵兽,二是带着师弟师妹们去历练。
本来异动的灵兽已经以及被几大门派的弟子合力镇压,都准备打道回府,牧笙寒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那封信什么都没写,牧笙寒毫无防备地看了一眼,就被藏匿其中的魔气附了体,神识不受控制地叫嚣着要重新回去森林时,牧笙寒只来得及让师弟师妹们先回山,将此事告知师父。
虽然让人去搬救兵了,但牧笙寒觉得自己凶多吉少,她的神识与魔气纠缠,微微占了下风,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森林深处。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凭空出现,身上弥漫着阴寒的魔气,与袭击她的魔气如出一辙。
那是一个化神期的魔界之人,牧笙寒元婴大圆满,只差一步便能突破化神,她若没被袭击,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如此一来,胜算几乎是没有。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楼锦书忽然出现,与那魔界之人打得昏天暗地,一天一夜之后,才找到机会将魔人重伤。
但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牧笙寒费力将魔气打散,吞噬,净化。
再睁开眼,入目所及,便是森林被摧枯拉朽后的破败,不远处,一地的碎木之上,躺着一个已经被鲜血与污泥覆盖,不知生死。
牧笙寒感激这位舍身相救的化神期修士,将其带回了昆仑山。
若是能活,那是最好,若是不能活,也该让其有个葬身之处。
“后来,云茶仙长说你……”牧笙寒顿了顿,还是不忍说出仙骨几乎被废这几个字,便跳过了这段,“我得知你身体情况,便决定要对你负责,于是我去找了师父,告诉他,我要与你结成道侣。”
“师父那是说,我将是下一任山主,该找个天资出众,家世相当,人品过关的人当道侣,将来一同管理昆仑山,他才能放心传位于我。但若是与你结成道侣,不仅不会对我有所帮助,说不准,我也会丢了现在拥有的一切。他将我赶了出来,叫我好好考虑,最好能够打消这个念头,但我在他门前跪了一天一夜,反倒是让师父退了一步。”
牧笙寒说到这儿,还有些骄傲地侧着头,似乎在等待楼锦书的夸奖,楼锦书摸了摸她的耳朵,“真棒~”
分明是牧笙寒想要听到的那句话,却因为楼锦书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与那自楼锦书触碰的耳尖起传遍全身的酥麻感,让牧笙寒不自在了起来。
“咳,锦书,你……”
楼锦书动完手就后悔了,但牧笙寒怂了,她就胆子大了,理直气壮地捏着牧笙寒的耳朵,调笑道:“怎么了?”
牧笙寒一副拿楼锦书没办法的样子,故作正经地转移话题:“锦书,婚宴结束,还留下几位贵客,想在昆仑山四处游玩一下,师父让你我二人去招待,我想趁此机会,带你去逛一逛。”
楼锦书一听要出去,立刻松了手,“真的吗?”
牧笙寒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放开,松了一口气,“自然是真的,这才大婚第一日,我怎么敢弄虚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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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笙寒对楼锦书,责任居多,但藏在责任之下,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喜欢楼锦书这副皮囊,更喜欢楼锦书日日坐在院中等她的样子,喜欢楼锦书的世界里只有她的样子。
牧家没了牧笙寒,依旧实力强大,昆仑山没了牧笙寒,也还是稳坐修仙界第一。
但楼锦书,只有牧笙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