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险恶,绝非人心所向,那里没有所谓的净土,处处都充斥着纷争,纵使是皇子阿哥,也并非就能安稳度日。
当年的胤禛被寄养在佟皇后身边,看似母子情深,却又独独少了个名份,以至于佟皇后过逝之后,他理所当然地被送回了德嫔身边,而德嫔却以‘胤禛不是她的儿子’为由给拒绝了,可想而知,当时的胤禛是怎样的难过。
养母过逝,生母拒养,康熙作为父亲并未为他主持所谓的公道,就算是留在身边养了一段时间,那也仅仅只是因为胤禛无处可去,而非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怀。等到德嫔碍于压力和算计主动张嘴,康熙连犹豫都没有,便直接将胤禛送了过去,丝毫不曾想过一开始百般拒绝的德嫔被迫接手,这对胤禛而言意味着什么?
以胤禛当时的处境,全宫皆知,康熙又怎会不知,可他偏偏就装作不知道一般,任由德嫔作践胤禛,任由他们之间的隙嫌变得越来越深。
等到胤禛出宫建府,年岁渐大,能力渐强,康熙等人正视了胤禛的存在,却不曾正视他所受的委屈,不然以胤禛渴盼亲情的性子,哪里说得出这些话。
年素心就是太了解胤禛的处境了,才越发地心疼这个男人所遭遇的一切。
明明都是亲人,怎么就不能共存?
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的,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有些话爷能说,我不能说,更不能轻易去做,即便征得爷的同意,亦要再三确认,毕竟妾身一点都不想因为这些人而与爷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胤禛神色晦暗,对于皇家阴私纵使他是当事人他亦觉得难以启齿,不过对于年素心的关心,他却觉得无比受用,或许少年夫妻的情分替代不了权势地位的诱惑,宠爱和富贵也换不回真心,但总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他感到温暖,甚至产生归属。
“你的顾虑是对的,爷的性子要强,顾虑良多,自以为周全,却往往会让身边的人受苦。如今局势紧迫,包衣世家的事就像是一个突破口,一是能借此摆明爷的立场,二是能借此削减其他人的势力,甚至是拉拢其他势力为爷所用,但涉及德嫔等人,你怕惹祸上身也是应该,不过这事你只管查,最后如何,还是由爷自个决定吧!”
年素心听了胤禛的话,心中一阵释然,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如果德嫔最终栽在她年素心的手里,短时间内胤禛可能不会多想,可有些东西总是躲不过时间的侵蚀,如今德嫔等人活着倒也没啥,可一旦他们死了,这所有的不好可能会随着时间变成怀念,她不想现在被这些人算计,以后还被这些人拖累。
年素心眉头微蹙。
不是她计较,也不是她冷漠,而是时移世易,事实如此。
人都是这样,在遇到事情时,下意识地将错推给别人,这也算是人的劣根性,年素心自己有,自然也相信胤禛有,所以哪怕胤禛说的再动听,她也不想让这个因果落在自己身上,毕竟重活一世,她可以接受为家人和孩子付出,却不接受为算计自己的敌人连累。
若她不是这般在乎与胤禛的这份感情,她又何必冒着惹怒胤禛的风险执拗地找他要一个答案,而且她这段时间着实收集到了不少的证据,就算康熙有心保持这份平衡,也不可能任由那些包衣爬到自个的头上来。
年素心几乎是在胤禛说完这番话的瞬间,条件反射地唤了一声:“爷……”
有关于德嫔他们的事,甭管真假,年素心都不想沾手,且她与德嫔之间肯定是有龃龉的,可是还有很多事情她都没有查清楚,再加上她的敌人不少,在没有解决手头上的这些事情之前,年素心并不想招惹德嫔他们。
“不用说了,爷知道此事对你而言确实为难。”胤禛此时的表情已然平静,看向年素心的目光也早不复之前的复杂,“总归都是爷没有考虑周全,这才让你左右为难,等这件事情查清楚,爷会依着皇阿玛的决定行事,到时是福是祸,总归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与你我无关。”
胤禛纵使不想再跟德嫔他们有所牵连,却也恶毒的希望他们直接去死,不过除了死,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什么的,在胤禛看来却又是理所应当。
年素心心中原还想着再解释两句,没想到胤禛直接止了话题。
年素心看向胤禛,见他神色认真,并无责怪的表情,年素心下意识的抿了抿唇道:“爷能这样想就好,妾身总担心你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就好比朝堂上的事,妾身是不懂,但看着爷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妾身都替爷感觉累。”
“爷如何行事原本妾身不该随意评判,但是爷有没有想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爷如今不过是一介臣子就已经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觉也顾不上睡,那爷若是真的再进一步,爷当如何,累死自己吗?”
胤禛微怔。
“妾身其实并不在意爷能给我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妾身在意的是爷的健康,有道是劳逸结合,像爷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劳心劳力处理手中事务,说句难听的话,指不定爷费了这么大的劲争得那个位置,指不定因着不珍惜自己的身子,到时便宜了别人!”
年素心本是发牢骚,却不知道自己猜中了事实。
胤禛劳心劳力地争得皇位,休养生息,改政移风,好不容易将康熙挖出来的窟窿填好装满,谁知又养了个会花钱的败家子儿子……这还真是一个悲伤的不能再悲伤的故事。
“年氏……”
“爷想怎样就怎样吧,妾身不过是提醒,爷不听妾身也没有办法。”
胤禛看着好似负气起身的年素心,刚想解释,谁知年素心压根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起身出去了,这让胤禛有那么一瞬间回不过神来。
不过胤禛并没有生气,相反地心里暖暖的,旁人只在乎他能为他们带来什么,只有年素心,嘴上说着不管他,实际上每句话都在为他着想。
胤禛垂着眼帘,叹着气道:“都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可他们可知,这世上唯独对爷无所求且只关心爷健康的,从头至尾都只有年氏素心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