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撒进狭窄的窗户, 落在梅林脸上,夏初已经能听见细微的虫鸣,被耳畔一直没有停止的呼喊声叫醒的梅林翻身下床, 思考着从盖乌斯口中知晓的监狱下关着巨龙的消息, 偷溜出门,一路躲过巡查的侍卫, 跑过了城堡中庭。
半夜饿醒的阿萨一直没有再睡着, 她蹲在走廊上吃着葡萄, 瞄准了下面火把努力把葡萄皮噗到上面。躲藏着巡逻守卫的梅林一脚踩上了葡萄皮, 整个人倒栽葱似得摔进了灌木丛里。
阿萨听见了响动,她半个身体探出柱子, 看着梅林从灌木里拔出头, 随后熄灭了周围所有火把, 逃离了闻声而来的守卫。
她一个小跳跃翻出了围栏。跟着鬼鬼祟祟的梅林一路溜进了监狱。
梅林又耍了他的小手段, 两个没啥脑子的守卫被调离了原处, 他顺利的通过了看守。阿萨则是直接躲在阴影里, 尾随梅林走进监狱深处。
呼喊声越来越明显,潮湿感迎面而来, 梅林手持火把,走过细长的道路, 废弃的雕像甚至还有石制棺椁放置下方,上头已经覆盖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青苔。再往下走一段路,就是天然形成的岩洞了。
梅林在道路的尽头停下,碎石被他踢落深渊, 他放低了火把, 却看不见洞窟的全貌
阿萨倒是十分满意的看着这个岩洞的模样, 开始规划起该在哪里弄一个武器仓库。
“呵呵呵——”
低沉的笑声让梅林紧绷了神经, 他挥动手中火把,妄图找到声音来源。阿萨半蹲在他后面,手里抓着刚刚捡到的碎石,时刻准备着给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来上一砖头。
“你在哪!”梅林大声喊道。
随即狂风平地而起,在崎岖的洞窟里发出隆隆声响,黑暗中巨龙从悬崖下方鼓翼飞出,在空中示威地盘旋一圈后,停在了前方的礁石上。
“我在这……欢迎你们到来——”
金色的竖瞳从梅林身上移动到了他后方神经紧绷的阿萨身上。
“背负着伟大命运的迷茫者——还有被时空魔法所眷顾同样迷茫的流浪者——”
阿萨瞳孔一缩,她缓慢走出阴影,正视巨龙。
“你们天生被赋予的力量都有意义——”
“你说什么?什么意义!”梅林开口问道。
“亚瑟是统治大不列颠的永恒之王,但是他身边围绕着各种危险——”
“那个傻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你他难成大事。”
“不,这不可能!”
“不然大不列颠将不复存在——你已经来到了他身边,这是命运。”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错人了,这个亚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现在轮到你了,女孩,你想问什么?”
“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突然冒出的阿萨的声音让梅林一惊,他后退了两步险些没掉下悬崖。
“家?不,时空魔法的眷属者,等你找回力量的本源,你才会真正回到故土。”
巨龙突然挥翼而起,阿萨还没问清楚问题,一个跃身扑了出去,试图抓住它的尾巴。梅林及时提住了她的腰带,锁着锁链的巨龙已经消失在了岩洞深处。
“你回来!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回家!我要回家!!!”
阿萨声嘶力竭的大喊同样慢慢消失在洞窟深处。
“我要回家……”
城堡深处同样是个监牢,囚禁着巨龙。无人会踏足这个禁忌之地,发生在此处的事情只会埋藏在当事人心底。
不过在推行猎巫运动的国家的唯一王子身边,贴身男仆跟他的骑士侍从都是异端能力的眷属者,这就真的是要感谢命运的馈赠了。
阿萨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早餐的炖牛肉,咀嚼两下后她面色扭曲的把食物吐回了盘子。把盘子推给了绘声绘色在给她讲那天乌瑟王在她昏迷过去后所赐给她的各种荣耀跟奖赏的男仆。
黄金跟宝石几乎要溢出箱子。乌瑟王甚至夸奖阿萨不愧为卡梅洛特的骑士——某种程度上她比那些女巫更异端,起码女巫是地球人。
比起葡萄酒更类于葡萄汁的酒壶被放在旁边,这个时代的贵族都用酒精取代不干净的水资源。但是托马斯虽然酗酒却从明令禁止阿萨喝酒,她现在也不会碰这些脏兮兮的东西。
生水就行了,反正什么病菌都干不过半氪星人。
在男仆捧起全鸡准备往大腿上下嘴时,亚瑟直接推门闯进来了。
“你醒了——你在干什么?”亚瑟看见男仆油亮的手跟嘴还有阿萨面满满的果皮,问道。
男仆浑身颤抖着,但是他还记得把鸡放回盘子后才跪在了地上祈求亚瑟原谅。
“是我逼他吃的,”阿萨说道,“太难吃了,我吃不下去。”
“我说过叫你吃完这些——”亚瑟说道:“你太瘦弱了,现在一套盔甲都能把你压倒。”
“但是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需要,我晒太阳就能饱!!”阿萨顶嘴道:“我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往前一千年往后三千年!你们这个鬼地方就没东西是可以进嘴的!”她话音未落,肚子发出了“咕咕咕”的肠鸣音。
“这就是你说的太阳光能饱?”亚瑟嘲笑道。
“反正谁爱吃谁吃!!”
亚瑟可不是乐意跟小孩子耗时间吵架的人,他选择一把提起阿萨的脖子,抓起一把炖牛肉就往她嘴里塞。
阿萨拼命挣扎,却被亚瑟堵住了嘴。
“女孩子都比你强壮能吃!”亚瑟说道:“你原本的骑士太惯着你了,以至于你瘦成这份样子,我告诉你我的骑士团起码得有拉住发疯的马的力量,不然就给我滚回你老家。”
说罢他看阿萨瞪着眼睛看他,自以为已经劝服这个挑食小鬼,松开了捂住阿萨嘴巴的手。
阿萨“噗噗”两声把嘴里的炖牛肉吐到了亚瑟脸上,然后一脚踩在椅子扶手,一脚膝顶往上,踹麻了亚瑟的胳膊,成功脱离了掌控。
“回家就回家!有本事你告你爹啊!”
她像个油耗子一样滑溜的溜出了亚瑟的掌控,然后一拳从侧边打向他另一个没有乌青的眼眶。亚瑟见势侧身闪躲,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领,提猫似得伸长手把人拎在她手脚怎么也够不着的地方。
“不吃饭就永远是这个侏儒的个子,起码那些弄臣还有强壮的胳膊。”
“反正我不吃!难吃死了!瓜果一样能顶饱!而且我有吃鸡蛋!我蛋白质够了!”阿萨大喊道,“你放下我,我照样能把你吊起来打。”肚子的咕咕声又不合时宜的响起,亚瑟嘲弄的看着她,阿萨也倔强的看回去。
日光投入,墙角的金币闪了亚瑟的眼睛。他好似改了性子,突然说道:“算了,就一次。”他把阿萨丢到了屏风后。
“换衣服,我带你去打猎。”
城池外就是茂密的森林,骑士们频繁的前往打猎,这除了满足口欲也有保护了偶尔会在其中活动的居民。
不过王子的狩猎方式就比普通骑士们的要夸张隆重得多,比如他有一个专门的男仆为他弄干净会戳到马眼睛的小树般的草丛和驱赶躲藏在其中的猎物——现在这个干的多吃的少的仆人就是梅林。
虽说这个年代人类生活的艰难,但是野兔子身上的肥膘可证明了这群食草动物生活的有多么滋润。到了这个宇宙快一周的阿萨终于吃上了一顿饱的。
她疯狂的撕咬着只放了一点点盐的兔子,问就看着她干掉了三只兔子,却只是在啃干巴的野鸡的亚瑟,道:“你不吃吗?难道是因为兔兔那么可爱你不吃兔兔?”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亚瑟抓起了面前另一只烤鸡,递给了跑了一早上的梅林,“吃掉,然后去找点大的猎物,你一早上简直是在浪费我时间。”
梅林跟阿萨都在背地里翻了他一个白眼。
永恒之王?
放屁。
溪水从石缝中潺潺流出,鸟雀啄食着这眼泉水蕴养出的鲜红色浆果。阳光穿过树冠,犹如一道光柱,温柔落在了低头饮水的银色独角兽上。
独角兽白银色的鬃毛整齐的披在身上,四足纯白,目含清水,额头锐角如同白玉雕刻,他身上浮动着一层梦幻色的温柔光芒,在发现梅林闯入此处后,缓慢的向他靠近。
“走,快走,他们会杀了你的!”梅林低声喊道,但是独角兽好似不在乎他说了什么,继续一步一步,纯白的马蹄踏过溪水,靠近梅林。
“彩虹小马!”阿萨低声呼喊道,“啊呸,独角兽!”
“闭嘴。”亚瑟绷紧了弓/弩,瞄准独角兽,“看好怎么杀死大型猎物。”
“那个是独角兽,你不能杀了他!”阿萨大喊道,她扑向亚瑟,却没有制止住从他弓/弩里射出的弓箭。
“住手!”梅林呼喊不及,眼睁睁看着向他靠近的独角兽倒在了溪水上,鲜血染红了下游,鸟雀惊飞而起,待他冲到倒下的独角兽身边,美丽的生物已经死去。
“你做了什么!”梅林冲着亚瑟失控地大喊道。
“我们在打猎,这就是打猎该干的事,梅林。”亚瑟对于梅林突如其来的怒火并不理解,但是猎杀独角兽的喜悦冲淡了他被男仆冲撞的不满,他甚至愿意解释那么一句,“我们刚刚还吃了那么多的兔子跟野鸡。”
“至于这个——割下它的角。我会把它献给父王用来装饰卡梅洛特的城墙!”
手持木杖的白袍老人凭空出现在亚瑟与阿萨身后,淡漠的看着亚瑟。阿萨后颈一凉回头看去,什么都没有。
而梅林则是抚摸着独角兽柔软的皮毛,没有说出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