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辞和南宫陆相继离开，前堂就剩下赵澄一人。
他坐在桌边，双眼失神，倒不是为赵家犯愁，毕竟只要有李辞在，赵家就是安全的。
他拖着脸颊，沉思良久，然后左右观望，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边，闪电出手，将一块肥肠塞进嘴里。
入口瞬间，赵澄眼睛骤亮！
“好香！”
“辛辣恰到好处，味道甚足，肉质竟如此软糯，并无任何异味……”
现在赵澄终于明白，李辞为何对大肠情有独钟，这口感滋味，确实无法被其他食材代替。
这爆炒大肠，未见的就比熊掌鹿肉好吃多少，但却是一种全新的味蕾体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赵澄大惊失色，连忙擦掉嘴角油渍，转身而去。
吃肥肠，对于官宦子弟而言，无异于粗鄙至极，但是……吃不吃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被人发现。
赵澄趁人不注意，去伙房取了一挂肥肠，塞进布袋里，飞似的跑掉了，临走之前，还偷了李辞一把辣椒。
他已经把爆炒肥肠的烹饪方式，大差不差的记下了，只要回到官邸，让自家伙夫照本宣科，重新烹饪一次即可。
赵邸伙房，赵澄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辣味，回忆着之前的奇异口感，嘴里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分泌唾液。
他端着一大盘爆炒肥肠，摆出一副满脸嫌弃的架势：“此等粗鄙污秽之物，竟然也有人愿意吃？”
“不过念在家丁赵三，这些时日不辞辛苦，就给他加个荤菜。”
赵澄把脏水泼到一个家丁身上，蹲着肥肠离开伙房，趁人不注意，转身溜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随着大门关上，赵澄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着就往嘴里送。
一旦接受了肥肠的口感，顷刻间荼毒极深，欲罢不能。
“也不知道姐夫的脑袋里都装了什么，连肥肠这等粗鄙之物，都能发明出这么美味的吃法……”
“此物，大抵与食虫相当，虽观之令人作呕，但入口却是风味极佳！”
“姐夫精通于饮食之道，想必是从中参悟出了很多道理，才能有今日这般成就。”
“这爆炒肥肠，犹如察人观物，不可被眼前表象所蒙蔽，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还需亲自探明。”
赵澄嚼着肥肠，举一反三，透过粗鄙污秽的外表，细细探究隐藏在其中的道理。
殊不知，此时一道身影，正追寻着香辣味，来到了门外。
手一推，房门分开一条缝隙，站在门外的赵焕，看到赵澄正在大啖圂腴，先是一愣，紧接着大惊失色。
此子，败尽君子风范，怎能偷食此等粗鄙之……
这粗鄙，为何如此之香？
看着赵澄满嘴油画，大快朵颐的模样，赵焕竟不由吞了下口水。
见赵澄起身出门，赵焕连忙转身躲避，见桌子上还剩半盘肥肠，赵焕眉头微皱，犹豫再三，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什么……”
赵焕拿起筷子，夹住一截辣椒，仔细观察，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用来观赏的番椒！
究竟是谁如此天才，竟然把观赏之物，变成了食材。
难道说，这菜色散发出的香辣味，就是源于眼前这不起眼的番椒？
“若只是品之番椒，倒也没什么。”
赵焕自我安慰了一句，然后把番椒放在嘴里品味，果然一股与花椒辛辣感，相差极大的香辣，在口中弥漫开来。
由于辣椒沾染了肥肠的油渍肉香，味道更佳。
赵焕眼前一亮：“没想到，番椒入菜，竟如此香辣！”
“胡椒为上等，那这番椒岂不是……上等中的上等？”
赵焕看向油滋滋的肥肠，一咬牙，取食之，入口浓香，唇齿搅动，瞬间惊艳无比。
“竟如此嫩香弹牙！”
“此粗鄙之物，施以辛辣爆火烹炒，竟可脱胎换骨，堪比上等肉菜！”
就在赵焕沉迷于这从未有过的新鲜滋味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推门声。
赵焕一惊，转身望去，父子二人四目相对，气氛极其尴尬。
作为六部尚书之一，一甲武举进士，赵焕脑海中甚至冒出“灭口”的念头。
偷食圂腴，这要是传扬出去，非被同僚笑掉大牙不可。
他的一世英名可就全毁了！
直到……
赵澄默默关上房门，房间里的肃杀气氛才随之缓解。
“父亲大人，现在你我二人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事已至此，赵焕也只能将错就错，他让赵澄把房门反锁，免得隔墙有眼。
父子二人对坐，将面前的爆炒肥肠，一扫而空。
“父亲大人，姐夫要做圂腴生意，豚牢产出的猪肉，用以香肠，猪头直接卖给散户，剩下的猪下水……”
“烹之，以熟食贩卖给城中百姓。”
“你看这生意，咱们赵家要不要，插上一手？”
赵焕搓着下巴，若有所思，考虑到香肠产业之红火，已经成为所有京畿商人眼红垂涎的摇钱树。
这圂腴生意，虽是粗鄙，但是经过李辞之手一进一出，兴许又能脱胎换骨。
“这圂腴生意，恐怕也是与世子的惠民之道相合。”
“富人不屑吃，穷人不解煮，世子就是为了告诉穷人，这圂腴如何烹饪，如何变废为宝。”
“不过咱们就不必插手了，毕竟这门生意，乃是香肠的配套衍生，世子恐怕不指望圂腴赚大钱。”
赵澄点了点头，回想起李辞的一揽子计划，随口一提。
“还有……”
“姐夫正在筹备三个大项目。”
“之前南宫陆拟写契书字据时，我偷瞄了一眼。”
“其一种椒，广罗京畿番椒植株，取子留种，开垦椒田百亩。”
“其二油业，在京畿和长旗县地界，开垦田地，种植豆子，同时……买断视线所及，所有油坊的残渣。”
“其三……夏日饮冰。”
赵焕眉头越皱越深：“世子要贩卖圂腴，以番椒香辣，掩盖内脏的腥味，种植番椒倒是可以理解。”
“大肆涉足油业，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