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救奶奶，今夜子时来铺子后门找我。”
掌柜说完不等小儿回答便离开了后院。
院中的小牛也渐渐恢复了人形，急急忙忙从后门跑走了。
江蓼和叶琼琚跟在小孩后面，穿过几个街口，到了一个狭小的死胡同里。
小孩掀开胡同尽头的草席，一个老妇躺在里面奄奄一息。
竟是今日清晨拦住他们去路的那个半妖老妇！
“奶奶，你快些吃吧，吃了就会好起来。”
小儿刚才背过身去割下自己一块肉，送到老妇嘴边。
老妇实在太虚弱了，仿佛连吃牛肉的力气都没了，极慢地啃食着嘴边的牛肉。
“昌儿，你也吃。”
她一边小口吃着牛肉，一边将剩下的牛肉推到昌儿嘴边。
叶琼琚看不下去了，跟江蓼要了钱，跑到张记那里买了几个烧饼和一斤羊肉。
他们走到二人身前，昌儿还下意识地要护着奶奶。
“我们不是坏人，我和阿弟路过此地，恰巧看见你们祖孙二人在推让牛肉。我阿弟那里还有些食物，你们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吃吧。”
昌儿十分警惕，想必从未有人给过他们食物。
叶琼琚拿起一块羊肉吃了起来，顺便塞了一块在昌儿手里。
昌儿见她吃得香甜，便再也忍不住大口吃了起来。
叶琼琚把手里的食物分给祖孙二人，心里有些酸涩。昌儿这孩子真的像头小牛，眼眸清澈，倔强坚毅，可惜命运没有善待他。
江蓼见他们已经放下戒备，便试探着问道：“你们住在这里？”
“我和奶奶之前住在张记后面那条胡同里，那是我爷爷盖的房子。后来爷爷死了，父亲为了筹钱安葬爷爷，就跟很多叔叔一起去给吴大人家修宅子。结果被房梁砸死了。我和奶奶为了救父亲，便把旧屋卖了，现在只能住在这里。”
叶琼琚心想，这孩子还算聪明，把事情原委说个大概，企图博取他们的同情。可对妖丹之事是半字不提，生怕他们是官府的人。而且他也没提自己吃了妖丹，想必是怕奶奶担心。
江蓼向来是直来直往，不愿意多绕几个弯子。不管昌儿如何掩饰，江蓼今天一定要取出老妇体内妖丹。
“昌儿，我有办法取出你奶奶体内的妖丹，你们可愿意？”
昌儿顿时死死盯着江蓼，生怕他伤害奶奶。
老妇也脸色大变，跪在地上求饶。
江蓼叹了口气，一天之内已经有很多人跪过他了。他是真的不想让别人跪他。
“快快请起，我并不是官府之人，也没有要害你们的意思。我深知变成半妖的痛苦，所以想帮你们变成正常人。”江蓼扶起地上的老妇。
老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身看着江蓼，她的脸上满是为难。
“我并不是不想变回人。可我那儿子还未活过来，我怎么能此时放弃他呢？”
叶琼琚从老妇的心声中了解到事情原委：老妇的儿子赵强半年前被房梁砸中，他被送到家时，还有一口气。老妇带着儿媳去吴府找人要说法，谁知吴府直接报官将他们抓走，官官相护，儿媳被抓进大牢。
老妇救不出儿媳，便想先救活儿子。她四处寻医，没有一个大夫能治好赵强。后来张记的掌柜说打铁铺子里有灵丹妙药，她就想去试试。
打铁铺掌柜给了老妇一颗妖丹，说是千年蛇妖的妖丹，待她变成蛇妖，拿千年蛇胆给赵强吃，他就能活过来。
老妇为了儿子，什么都愿做。她本打算变成蛇妖之后，先把儿媳救出来，再救活儿子。回到家后，她告诉儿子，等她死了之后，就把她埋在旧屋院子里，他们一家三口逃出城去过自己的日子。
谁知，那妖丹并不是什么千年蛇妖，而是一只小蚯蚓。老妇受尽痛苦却法力低微，根本无法救儿子和儿媳。她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咽了气，满腔的愤恨不知朝谁发泄。
第二天一早，打铁铺掌柜就来收走了他们的旧屋。祖孙被迫住在了这旧巷子里。
老妇虽知被骗，可还一直认为只要自己修炼几年就一定能救活儿子。这半年来，她不愿偷抢，便找些洗衣做饭的活来养活自己和孙子。可自从十二国都放开关卡之后，云国的人越来越多，连做粗活的人都越来越年轻，已经没人愿意用她这个老妇了。
叶琼琚叹了口气，转头跟江蓼比比划划。江蓼点点头，转述她的意思。
“您儿子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了。现在昌儿也被掌柜所骗，食了妖丹，难道您要看着一家人都死去吗？”
老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孙子也变成半妖。突然间她倒在了草席上，眼角还挂着泪水。
昏迷之中，老妇一直在喃喃自语：“昌儿不能变成妖，救......救昌儿。”
江蓼让叶琼琚和昌儿将老妇搀起，他坐在老妇身后，用内力催出了老妇体内的妖丹。
一颗橙色的妖丹缓缓从老妇口中吐出，江蓼伸手接过妖丹，看了一眼便装进衣兜里。他皱起眉头，这蚯蚓妖才修炼不过十年，几乎是刚成人形便被猎杀。可见铁铺掌柜心狠手黑，利欲熏心。
老妇又重新倒在草席上。昌儿探探她的鼻息，见奶奶还活着，便稍稍放心了些。
“叔叔，你现在要取出我的妖丹吗？”昌儿有些担心自己如果不是小牛，奶奶明天会不会饿死在街头。
江蓼看出昌儿的担忧，摸摸他的头，语气温和地对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知道你是个勇毅的孩子，今晚午时你去引出铁铺掌柜，我在你身后保护你。我们一起抓住这个坏人，好不好？”
昌儿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叶琼琚看着这个勇敢的孩子，内心的斗志不知不觉燃烧了起来。
这世界终究是邪不压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