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边塞的戏一结束,付小宁就赶紧跟着洛溪回到了北城,在家里休息一天之后,博弈成带着她还有付溪成去宁城看付家雄。
付家雄看到他们过来,很是开心,但是开心过后,他又开始埋怨,觉得他们特地古来看她太麻烦了。
付小宁皱皱眉头:“爸,你说什么呢?来看看你麻烦什么?”
付家雄也自知失言:“好吧,快点进来坐,奔波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博弈成坐到付小宁的身边,细细地打量付家雄。他脸上疲态尽现,看起来还是很难受的样子。尊重他的意思不再继续治疗,是因为付家雄强烈要求出院,再加上看他治疗的时候也的确是很痛苦。
但是现在付家雄回到宁城,虽然只是平时的时候医生来家里给他输输液,但是他的生命还是在一点一点地流失。这种感觉抓也抓不住,无力又心焦。只是他回到宁城之后,脸上的笑似乎也越来越多了,听护工说,他总是会一遍一遍地聊起付小宁的妈妈。
或许,对付小宁他是挺疼爱的,但是她的妈妈才是付家雄最后的温柔。
“刚好你们今天来,就一起去墓园看看你妈妈吧,她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婿和外孙呢。”
想起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女人,付小宁点点头,他们搬去北城之后,就很少回宁城来祭拜她了。
博弈成开车去墓园,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付小宁一手扶着付家雄,博弈成在旁边撑着伞,付溪成乖巧地走在他们身边。这个时候,墓园里根本就没有人,付小宁走到这里,就想起了当初她妈妈去世的时候。
她那个时候生病了,头发一直掉。付小宁就每天帮她梳头发,然后把她掉下来的头发从梳子上捋下来。她知道,等到有一天头发掉光之后,她妈妈可能就不在了,然后她就捏着那一撮头发哭了。
没过多久,她妈妈就去世了,下葬的那天,也是下了这样的一场雨,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有女人握着她的肩膀,在她的身边哭得凄切。她看到那个小小的盒子,知道那里面躺着的是她的妈妈。
从此以后,她就会永远地躺在这一方土地之下了,以后她就再也不能帮自己梳头发,再也不能给她做喜欢的水晶虾饺,麻辣鸡翅和草莓蛋糕了。以后,她也再也不会温柔地亲她的脸颊和额头,轻轻地拥抱她了。
付小宁扶着付家雄走到墓碑前,照片上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只是她却永远停在了这个年纪。
“我来看你了。”付家雄的声音颤颤巍巍的,“我对不起你,没有好好地照顾女儿,让她跟着我吃了太多的苦,所以我一直觉得没脸来见你,你不会怪我吧。”
付小宁走上前,伸手去抚了一下照片上的那张脸,然后她回头对付溪成说:“溪成,这是外婆。”
溪成走上前,他不知道为什么外婆会躺在地底下,但是上次博弈成跟他说过人去世之后就没有呼吸也不能动了,而且亲人们都会很伤心。他看向在一旁低着头哭的付家雄,心想,如果以后外公也去世了,那是不是也跟外婆一样,就在这里躺着了。
“外婆,我来看你了。”
付小宁摸了摸付溪成的头,然后回头对着照片自言自语:“妈,这是你的外孙,还有你的女婿,孩子叫付溪成,跟我姓的。孩子爸爸叫博弈成,他对我很好,抱歉一直都没有带着他们来看你。”
付小宁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些年,其实她也只是偶尔会想起妈妈,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之前每次想起母亲,她都会很难过,疼痛的顺势疗法就是越是想起来会难过,她就会一直去想。
时间久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反而会有些麻木,想起母亲,她心里更多的是怅惘。当时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妈妈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只是每次想起她,就会不自觉地想,如果她还在的话,那她的生活是不是会很不一样。
可是想再多都是枉然,她已经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付小宁的眼眶湿热,像是有什么东西流进嘴角里去,咸涩的味道那样绵长,一寸一寸地逐渐蔓延到她的嘴角。
在墓园待了一会儿,雨越下越大了,付小宁扶起付家雄,他一直在旁边低着头,眼泪不停地流着。付小宁看着他那么难过的样子,赶紧把自己的眼泪逼回去。付家雄现在的身体状况似乎越来越差了,但是他看起来却平静地过分,就像只是在等一场生离和死别。
回家之后,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高,付家雄吃过晚饭之后就回房休息了。这里的房间不是很多, 所以晚上的时候付溪成就跟着他们一起睡。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付溪成很快就睡着了。
付小宁闭着眼睛,周围的声音变得很清晰,付溪成的呼吸声,还有博弈成轻缓的呼吸。窗外有淅沥的雨声,打在院子里的树叶上,哗啦啦地响。
付小宁轻轻地翻了一个身,然后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光,其实外面很黑,路灯都没有,付小宁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打湿了枕巾。然后有一双手握住她的指节,轻轻地揉捏着。
“睡不着?”博弈成的声音穿过夜色来到她的耳边,付小宁心里骤然崩溃,眼泪就是决堤一样涌出来。寂静的房间里只听到付小宁的抽噎声,博弈成叹了一口气,然后把付溪成挪到旁边,探身过去抱住付小宁。
付小宁转过身,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滚烫的眼泪熨烫着他的衬衫,很快湿透衬衫烫到他的心里。
他的喉咙又堵又涩,像是里面噎了一团棉花。今天去看了她的母亲,又看到付家雄现在的状况,现在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最后也只是等着看付家雄还能支撑多久。博弈成没有经历过死别,但是当初的那一场离别,他心里也一直是希望那只是一场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