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挂电话后表情还有几分呆滞。
方野刚才在电话里说：“我也在全国好音乐现场，你发个定位，我过来找你。”
电话里有笑声，顾秋从未听方野那么笑过，是真温暖，很容易让人也跟着高兴起来的那种笑。
他捏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好几秒，直到张祁抬手在他面前摇晃十几下：“我说顾秋，你到底怎么了？”
顾秋终于回神，面无表情摇头。
“你特么”张祁说：“一看就不像有事的样子，我们什么关系，你直接给我说说啊！要是我能帮上忙。”
“你帮不上。”顾秋直视他，坚定道：“这个活我做不了，你让你姐另请高明。”
张祁边摇头边叹气，恶狠狠给了墙壁一拳：“说起来我也不喜欢那人的语气，不就是会作个曲吗？现在天才那么多，真当他是根葱了？”
顾秋在手机上滑动许久给方野发了定位过去，正想附和张祁的时候停顿半秒，改口道：“不过刚刚那首歌确实不错。”
“歌好又怎么样？”张祁做了个鬼脸：“人品不行。”
他在顾秋耳边说悄悄话：“你知道吗？刚刚我过去拿水的时候，工作人员都给我说他脾气差，还玻璃心。”
张祁张了张嘴，正手舞足蹈跟他讲话的时候来电铃声突然响起，他捂了一下嘴，笑道：“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走到走廊最前头右拐，身影才消散在视线中几秒后，练习室的门哐当一声从里面被人拉开。
“你”
顾秋没回头，田狄又气急败坏的喊：“我说你呢！助手。”
微信消息突然响了一声，顾秋看见对话框中地图下面多了一行简短的文字：“转过头来。”
他指节蜷缩了两下，猛地转身朝前望去。
走廊最前面拐弯的地方，方野正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色短袖t恤，黑色宽运动裤，但不知怎么搞的，他t恤上染了好几处灰尘的印记，裤子也磨了一条口，膝盖上一大片划伤。
他的眼神真直勾勾毫不避讳朝自己望来。
他长得冷，但顾秋却觉得这种眼神有点像某些夜行食肉动物，让他有种被死死盯住的错觉。
顾秋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唇，喉结往下翻滚。
田狄背对着方野。
他转过身这么久没说话，田狄的脸色难看起来，大骂道：“你耳聋是不是？”
顾秋咳嗽两下，冷声说：“我没听见。”
“那现在听见了？”田狄语气和脸色一样讽刺，盯着地上的矿泉水指责道：“怎么水抱过来就你一个人？还有个人呢？”
顾秋语气没什么起伏：“他接电话去了，你自己让我滚出来的。”
“你是不是蠢货？”田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种智商还怎么做助手？他接电话去了你不知道搬进来？”
“你是不是不知道在练习室里面有多热？你这种思想不会变通的人我看就只能做一辈子助手。”
他指着矿泉水继续骂：“你说你连这个都想不到？你还能干什么？”
“助手就要有助手的样子，马上给我搬进去。”
顾秋没动，这时候手机又响了一声，他解锁看了一眼，发现还是方野发过来的。
还是干净利落很简短的一条：“我想喝水。”
顾秋抬头往走廊尽头望，眼神相对的瞬间，方野朝他扬了扬眉，举起手机用屏幕对着他，用唇语说了个‘看’字。
顾秋再次垂眸，发觉对话框中又多了一行消息：“我刚才过来找你走得太急。”
“我求你来找我了？”顾秋又回：“你渴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野没继续回他，而是直接靠在了墙壁上，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脸。
田狄再一次催促他：“助手，你听见没有？”
三秒过后，顾秋垂眸，低声说：“知道了。”
他收起手机，朝那箱矿泉水走去，在田狄的眼神注视下一脚踩在了上面，粗暴的将包装撕开了一条口，从里面拿出一瓶水。
在田狄要吃人的目光下，顾秋直接越过他朝继续朝前走去。
“助手，你干什么？我说让你把水搬进去，不是让你——”他跟着顾秋的脚步转身，在看到走廊尽头靠在墙上的人时瞬间噤了声。
他先是揉着眼睛，在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顾秋在离方野一米远的地方停下，直接将手中的矿泉水往他的方向一扔：“爱喝不喝。”
方野接住，驴头不对马嘴说了句：“我很高兴。”
他转开矿泉水，抿了一小口后再次拧上瓶盖。
田狄回过神后快步走到方野面前，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一副可怜的脸色：“小野，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
“不是故意的？”方野笑道：“不是故意的能把我的歌从电脑里拷走，然后删了记录和备份？”
这句删了记录和备份让田狄松了口气，背脊挺得更加直了两份。
顾秋观察到这细小的一幕，眼神在他身上晃过，讽刺道：“恬不知耻。”
田狄捏着拳头，死死盯着他：“你别不知好歹，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再跟我对着来我就告诉张姐了。”
“你觉得”顾秋笑了一下，十分无所谓的摊手：“你觉得我会怕你告诉张姐？”
方野对田狄说：“你最好别搞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前的事你要能瞒住也是你的本事。”
说罢！在田狄震惊的脸色中，他直接拉着顾秋的手腕朝走廊里走。
他力气很大，像是要将人捏进四肢百骸。
顾秋觉得手腕生疼，他跟着方野往前走，边挣扎边喊：“你干什么？给我放开。”
前面传来了两个工作人员的对话。
“你知道吗？明天录制现场有一个特别嘉宾。”
“知道知道，听说是个大佬，好像叫王什么来着。”
“嘘”
方野脚步一停，眼神在周围扫一圈，直接拉着顾秋藏进最近一个开着门的房间。
屋里面黑灯瞎火，方野轻车熟路关了门，摸到开关开灯后将门从里面反锁起来。
是衣帽间。
顾秋背靠着门，抱怨道：“你有病吗？拉着我跑那么快干嘛？老子不陪你玩这种游戏，你——”
话还未落，他就一下子僵在原地，双眸死死瞪到最大，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嘘”方野紧贴着他，一只手挡在他身侧，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唇：“别说话。”
顾秋嘴唇还没闭上，却发觉唇瓣无论如何都贴着那只温热的掌心。
平日里他时常见惯方野的手，看上去很干净修长，但此刻才发觉就连掌心都有一层薄薄的死茧。
他没继续跟跟方野闹，而是用眼神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告诉你，你别太大反应。”方野直视他：“我偷跑进来的。”
顾秋一边点头一边推开他掌心，皱着眉问：“偷跑进来是什么意思？”
方野往他耳边凑：“就是——”
“方野。”顾秋打断他，一脸正色道：“你说话就说话，别离我那么近。”
等两个人之间能再插进去一个成年人时，顾秋终于缓缓出了口长气：“好了，你继续说。”
“好。”方野也不知是在看他还是看门，声音愈发的小：“外面不是有很多应援的粉丝吗？我趁着人多直接挤进来了。”
“你说谎。”顾秋冷哼：“就算你挤进来了，你当里面的安保人员是吃素的？”
方野眼里含着点笑意，继续好心情解释：“我知道他们不是吃素的，所以不是受伤了吗？”
他用指尖捏着白t恤上的污渍，又屈了屈膝露出受伤的膝盖：“就是因为躲安保人员我才受伤的。”
顾秋听到这件事的第一秒是完全不信的，但看到方野的表情没开玩笑的意思就已经信了两分，现如今再加上这些伤的佐证，自然信了七八分。
但他还是不解的皱起眉，指着他膝盖和上衣的污渍问：“那你跑进来做什么？你不怕被发现吗？”
平白无故往这种地方跑，真是蠢得够可以。
方野朝他走近，靠在他身边的墙上，偏头直视他侧脸：“不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吗？”
“去你的。”顾秋抬手往他脸上打：“你是不是蠢？我问的是我要怎么帮你，不是让你把自己弄成这样跑来见我。”
顾秋平时经常这么对方野动手，但基本上每一次都会被捏住手腕然后各种各样的言语威胁，他以为这次方野也会躲。
但意料之外的是，方野只是轻轻偏了偏头，以至于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了他耳朵前的侧脸上。
很响，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寂静。
顾秋心跳得很快，生怕方野也生气的给自己一巴掌。
按照以前的接触来看，自己应给打不过方野。
他闭上眼，隔几秒后还没听见声音，脸上也没什么痛意，干脆壮着胆子偏头，睁开一只眼睛偷看。
“你问我在哪里。”方野说：“我以为你想我了。”
顾秋再次眨眼，很快避开这个话题。
他咬牙切齿说“你还在骗人，谁不知道你家里在a市有权有势，会进区区一个比赛录制现场就整成这个样子？”
方野的语气因为这个话题沉了下来：“哥哥你肯定也听顾爷爷说过，他们根本不喜欢我做音乐。”
顾秋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拽了拽，没说话。
说起这件事，他好像是听爷爷说过，说什么方家那个小孩，虽然什么都好，但一门心思扑在音乐上，有点不务正业。
不仅如此，方家之前送他出国，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高三就疯了一样要不管不顾回国，而且放着a城最好的高中教育资源不去，非要跑到c市。
顾秋当时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他彻底相信了方野的话。
“我”顾秋闭上眼，转过头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想过那些。”
方野一个人没权没势，家里都不支持，进这种地方肯定也是难上加难。
“没关系。”方野垂眸看他。
身后反锁的门响了几下，顾秋压低呼吸，听出了是有人在用钥匙开门。
他眼睛和脑子一起转动，不足一秒的功夫，直接拉起方野朝最近的试衣间跑去，关门，反锁。
在他拉上试衣间门的瞬间，衣帽间的门也从外面被人推开。
顾秋耳朵贴在试衣间隔板上，手指还紧紧捏着方野的手臂。
“不是，我明明在这边看到那小子的，才这么大一会功夫到底跑哪儿去了。”
外面的人抱怨了一句后没继续说话，但脚步声还在，很明显没走。
大概三秒钟过后，方野的手机铃声在试衣间内突兀的响起。
试衣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方野，你给我出来。”
顾秋浑身僵硬的转过头望着他，眼里有着大大的疑惑。
他在方野脚上踩了一下，龇牙咧嘴问：“你不是说偷跑进来的吗？”
方野另一只手拽住他肩膀把人拉到自己身边，边拉试衣间的门边说：“我等一下再跟你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