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阳在离开洛京之前,大哥沈牧之告诉他与招魂铃中器灵取得联系的办法,为应付紧急情况。大哥真是神人啊,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当务之急是联系上器灵,弄清楚招魂铃为什么没有反应,以及孙博南的真实情况。
沈景阳硬着头皮对顾浅说:“小浅姐,我来试试。”顾浅将招魂铃递给沈景阳,他将灵力输入招魂铃内,使用了临行前大哥交代的灵咒。
大哥说这句灵咒百试百灵,沈景阳好奇反问不灵的话怎么办,沈牧之笑弯了眼看他,“不灵的话,你就去问问我们祖宗。”额,这个,还真的得去问祖宗……
崔珏在星期五下班之后都习惯去看附近一家棒球俱乐部的青少年训练赛,这次他却没有在赛场外观摩太久,开场三局之后,崔珏转身离开。崔珏在俱乐部外面的公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十几分钟,最后有点无奈地开口:“你跟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并没有人回答他,秋风在耳边猎猎作响,吹落了一地的梧桐叶。“喂,林深,我说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崔珏坐在公园椅上,掏出一支烟,熟练地点上,微驼着背,吐出长长的一口烟。林深从一旁的灌木丛里慢慢走出,一身深绿色的风衣,带了顶灰色的帽子,还好那帽子不是绿色的。崔珏看他一身的打扮,瞅了瞅林深脚上那双荧光绿的运动鞋,眉头皱了皱,自己怎么会认识这种一点审美都没有的家伙,这身搭配看着真伤眼睛啊。林深走到崔珏身边坐下,居高临下看他,开口:“告诉我,林语歌是怎么死的。”
崔珏实在看不得他的打扮,低头专心盯着烟,回答:“坐下聊。”
林深倒也没有拒绝,不似之前在医院那般苦大仇深,坐在崔珏旁边,静静地用手指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崔珏吐出又一口烟之后,看着前方问林深:“你听说过二十年前的金东森林缚地灵杀人传闻吗?”
林深:“那不是传闻,和我姑姑有关。”他用了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崔珏:“嗯,金东森林里有不少百年老树,其中有一棵三百多年的银杏树。很老套的剧情,三百年前在银杏树下上吊自杀了一名郁郁不得已的年轻人,那时候好像顾家的管理出了错误,他们没有带走这名年轻人,他因此成为缚地灵,而且在此后三百多年间诱导了近十人来这银杏树下自杀。在三百年间,缚地灵慢慢和这棵银杏老树融为一体。二十年前吧,林语歌的儿子-那时候还叫林然,不知道怎么地被人带到了金东森林,林语歌在收到信息之后便立马赶往金东森林。当时在金东森林里的还有后来成为她丈夫的乔巍,没人知道林语歌是怎么解决缚地灵的。不过,我能肯定的是,她的确不是过劳死亡,而被某些东西吸尽精血死亡,时间长达十几年。我之前听爷爷说过,花草树木可让人恢复生气,也可将人拖入地狱。那银杏树早就成了精怪,最大的可能是林语歌在这次事件中被那精怪摄取了精血,而且她摆脱不掉。”
林深:“姑姑在那之后才和任家的人往来的。”
崔珏:“对,按照她厌恶八方主家的心理,她是不会和八方主家有关联的人接触,不过这可能是她知道自己不能保护儿子直到他有能力保护自己时候,才选择与同样是脱离北方沈家的任家人接触的原因。”
林深:“说起乔巍,不过是个普通人,却……”
崔珏:“你姑姑一个单亲妈妈在西泉行事是有些不便,于是就承了乔巍报恩的情,与乔巍假结婚,让乔然能更自然地融入世俗。我想你也打探到了消息,乔巍喜欢男人,他与你姑姑的婚姻是纯粹的互相帮助,并无感情。”
林深:“据我观察,乔巍也牵扯到了这些事了。我去过他家,他家里总有一种神秘的灵力,说不出好,也说不出坏,我甚至都没有找到那股灵力的位置。”
崔珏:“哦,我还想起件事,乔巍的爱人在几年前去世了,可那人的灵魂却没有入灵界,还在人界的某处。”
林深:“如果是在他家的话,我那天就能看见。”
崔珏:“最关键的是,经历过金东森林缚地灵事件之后,顾家对亡灵的引导管理只会更加严格,不会放过这个漏网之鱼。”
林深:“你的意思是,顾家留下了这个灵。”
崔珏:“我在想顾家留下这个灵的目的,不过招魂铃现任的主人,我想也不用多猜,她会去救任清浅,那自然也会去帮这个不愿离去的灵。”崔珏想起在江哲事件中的顾浅,怎么说呢,他现在还是很看不惯顾浅这种好心管闲事的人。
林深这时却突然站起来,看着崔珏说:“崔珏,多谢。”
崔珏抽完一支烟,嘴角弯弯:“不客气。”整个人舒展了一下,靠在座椅上,等着林深的下一句话。
林深:“小心梁家人。还有,顾家不一样,西北顾家永远都会在,现在的崔家未必会是未来的崔家。”
崔珏闭眼仰头,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爷爷说过一百多年前的关氏可比现在的崔家风光多了,现在又有谁还记得关氏。人人都说西北顾家式微,手握八方灵器之一的顾家又岂是那么容易衰落。
林深刚刚想明白一件事,乔巍家那股神秘的灵力应该是来源于那银杏精怪,是姑姑用十几年时间驯化,甚至搭上了性命的灵器!乔巍的家中装修以红木为主,每个屋子里都有的除了红木地板,还有墙上挂着的装饰性木珠子和形状各异的花瓶。如果他没有猜错,木珠子就是灵器,而且肯定是留给乔然的,能让姑姑甘心用性命炼化的灵器,还有明明已经脱离林家却意外又卷进这一切事情之中的乔然。姑姑他们到底被什么人盯上了,得赶快见到乔巍。
林深赶到乔巍家中的时候,乔巍已不在家中,林深迫不得已只能破门进入乔巍家。果然这里已经没有那神秘的灵力,墙上的装饰性木珠子也不见了。林深只能用追踪符去追寻乔巍的下落,那木珠子能保他平安,短时间内他不会出事。乔巍已经近一周没有出门了,为什么今天偏偏不在家中。因为身上携带那神秘古怪的木珠子,林深的追踪符受到干扰,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乔巍的下落。
必须要出去的事,难道是乔然出事了?既然找不到乔巍,他就找乔然的所在位置。林深在去医院的途中,发现乔然的位置一直在移动,果然有人对他们下手了。
当然沈景阳并没有去问祖宗的机会,因为在他念完灵咒之后几秒,阿市就从招魂铃中出来了。看见熟悉的青衫,顾浅的心头突然有一点点委屈感翻涌上来,她唤了阿市好几次,阿市都没有出现,终于可以再见到他了。
自从顾家奶奶去世之后,阿市就一直陪伴着顾浅,他见过顾浅的骄傲和自卑,快乐和痛苦。对顾浅而言,阿市是和家人一样重要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比家人更亲密的存在。
“你想好了吗?乔巍。”阿市在给顾浅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对乔巍严肃开口。
乔然察觉到不对劲,想到乔巍今天交给自己的木珠子,出言阻止:“先生等等,爸,这怎么回事?”
乔巍:“乔然,我的使命完成了,我可以毫无愧疚地去见你妈,终于也可以去见我的爱人。我想,如果能再给你一次见清浅的机会,你也会义无反顾去见她吧。”
乔然:“您会死吗?”
乔巍:“我早该死了,是你妈在金东森林救了我一命。现在,是时候去见他了,他已经等我很久了。”
孙博南这时走到这对父子身边:“乔叔,可以开始了。”
乔然看向孙博南的眼神满满的戒备,孙博南毫不在意,他和乔巍同时看向站在顾浅前面的阿市。
阿市心下了然,一个甘心赴死,一个急着见人,这天也快亮了,那人也只能在这段时间之内现身。罢了,都是用情至深之人。阿市轻轻挥了挥衣袖,三人面前就出现一个缥缈的身影,渐渐地清晰起来。
那人穿着一身休闲装,身躯却是非常瘦弱,一米七六的个子,患病多年的虚弱状。正是罹患癌症四年之后离世的孙雁,也就是孙博南的父亲。孙雁见到面前的三人也是吃了一惊,他先叫出了乔巍的名字,之后却是看着孙博南好一会没说话。
乔巍自然知道孙雁在顾及什么,孙雁临死之前拜托他多多照顾自己的孩子,离婚之后前妻给了小孩很大的压力,乔巍时不时也会去学校偷偷看孙博南的情况。
孙博南刚开始是很排斥乔巍来学校看他,因为他和父亲的事自己才被同学欺凌,但是也是因为他,那些欺负自己的同学才停手。
没接触乔巍之前,孙博南认为他是个抢走爸爸的坏人,就像同学口中说的变态,坏蛋一样。可时间久了之后,孙博南觉得母亲说的也不是很对,乔巍其实是个好人,虽然大人的世界远没有好人和坏人那么简单。
可是孙博南又不能接受乔巍是好人的事实,因为他是个坏人才抢走了爸爸,如果他是好人,那爸爸不爱妈妈,是爱他吗?就像妈妈说的,爸爸是为了外公外婆开心才娶的妈妈,自己只是爸爸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这么多年,乔巍对孙博南越好,孙博南就越觉得自己真的只是传宗接代的产物。上了大学之后,孙博南就不再见乔巍,这是他们多年来第一次见面,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吧。乔然,对不起啊。孙博南看向那对父子,之后慢慢走向孙雁。
孙雁显然是手足无措的,他僵在原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孙博南:“小南,好久不见。我……”
孙博南:“你好像比之前要消瘦了很多,连啤酒肚都没有了。”
孙雁:“生病之后就掉了很多斤,没想到之前一直被你嫌弃的啤酒肚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没有的。”
孙博南:“你,生病的那些年,还好吗?”
孙雁愣了愣,自己提出离婚之后就没见过孙博南了,病重的时候想见他也是被前妻拒绝了。孙雁没有想到这孩子会问自己生病时的事,释然一笑:“还好还好,都过去了。”
孙博南低头:“你其实很不好,我看见你的头发都掉光了,你都没有办法站起来,还摔坏了好几只碗。”
乔巍想起来那是在医院接受化疗的时候,孙雁的状况很差,无法站立,也吃不下东西,整天只能躺在床上,有一次还打翻了桌上的饭菜,摔坏了几口碗。原来那时,孙博南有偷偷来医院看孙雁。
孙雁:“小南,都过去了,我已经,去世很久了啊。”
孙博南:“我偷偷去看了你,乔叔很照顾你。回家晚了,我妈知道我去看你,她问我,只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生下的儿子,你都没有在乎我们母子,为什么还要去看你?”孙博南抬头看着他的父亲。
“爸,你说,我只是你为了完成传宗接代任务生下的孩子吗?”
“小南,你爸他是……”乔巍知道孙雁一向不善言辞,孙博南问的问题很敏感也很尖锐,他试着打断孙博南的发问。
“我是在问我爸,不是问你。”孙博南的语气变得格外强硬。
“这个问题我自己来问答。”孙雁示意乔巍别插手他们父子之间的事,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多年后孙博南终于来问他了。
“小南,我和你妈结婚不是因为你外公外婆想要个孙子或者孙女,而是我没有办法让他们接受我喜欢男人的事实,我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在别人的指指点点里生活。我和乔巍分开之后,专心工作,然后遇上了你妈,两个人就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孩子。你妈怀孕的时候,我想无论你是个女孩还是男孩,我都毫无保留地爱你。看着刚出生的你,我想陪你好好长大,教你看书写字,我从没想过我是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才与你妈结婚生子。关于乔巍,我也是真心想和他一起生活的,之前我放弃太多,不想临死前留遗憾。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是我没有当好丈夫和父亲的角色。”孙雁一口气讲了很多话,这个问题他想了很多次,这个答案是他想了很多年才想清楚的。
孙博南听了这段话,久久没有说话。乔巍走到孙雁身旁,轻轻地扶住他,这是照顾孙雁多年养成的习惯,尽管他忘了孙雁已经去世很久,现身的灵魂早就不受病痛折磨。孙雁依旧是癌症晚期的面容,脸色苍白,就连说话时的气息都极其虚弱,单薄的身形好似会随时消散。
孙博南叹了一声气,却是对乔然说:“乔然,对不起啊。”
刚升入高中的时候,班里竞选班干部,其他班干部都有人争着当,唯独体育委员是没人抢的。几乎所有的人都推荐了一个人,乔巍。刚刚当上美术课代表的孙雁向后座看去,那个叫乔巍的男孩子长着一米八的大高个,一双大大的耷拉眼,听说军训时候还组织学生和教官打篮球,的确适合当体育委员。
孙雁因为晚来报道的原因,错过了军训,这时班里的男孩子们都已经打成一片了,他有点插不上他们的话,正有点发愁要怎么融入男生的小团队。
下午第一节课结束的时候,班主任来找孙雁,坐在他后面的同学-于岩,因为有点小近视,所以看不清黑板上的字,问能不能和孙雁换个位置,反正他们也差不多高。孙雁的视力很好,想着也没什么问题,就同意换座了。
巧了,体育委员乔巍就成他同桌了,那个换了前排位置的于岩表示欠孙雁一个人情,以后乔巍有什么惹到孙雁的地方,尽管来告诉他,他给孙雁出气。于岩和乔巍是初中同学,一起打了三年篮球,感情蛮好。
于岩是那种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特长生,性格大大咧咧,豪爽臭屁,而他的好兄弟乔巍也是体育特长生,不像于岩那么臭屁,乔巍嘴毒,专业抬杠。对比他们两个,孙雁是正儿八经招进来的优等生,脾气也比较稳重温和,正常情况下和这两人玩不到一起去。
但是,因为孙雁客气地和于岩换了位置,于岩有事没事就拉着孙雁一起玩,虽然说孙雁不打篮球,可是当个裁判也是不错的。孙雁本来还好奇为什么只是换个位置的小事,于岩像是承了什么大恩一样,以上宾礼遇对待他,乔巍看着只近视50度但极其骚包地配了眼镜的于岩,好心给孙雁解释,班花正好坐在他原来位置的斜对角。
于岩这龟孙听说班花喜欢儒雅,有气质的男生,便立马去配了眼镜,还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和孙雁换了座位,每回打比赛叫上孙雁来当裁判,也是看着孙雁和女生们关系都不错的份上,尽可能地吸引班花来看比赛。
解释完这一通,乔巍打量了一下今天换上了新篮球服和新球鞋的于岩,心里盘算着待会让于岩几个球,给他出够分头,这几天夜宵就有着落了。
乔巍看着下课时候还在看文学书的孙雁,忍不住想这个人还真是喜欢看书啊,之前班里有个女生找他来借书,一向有啥借啥的老好人孙雁这次却说自己还没看完这本书,把另一本书借给那女生了。
乔巍琢磨着自己这同桌一个星期看完一本书这都坚持一个月的习惯了,这本书咋还没看完呢,有这么好看吗。当然,像乔巍这种上课偷着玩手机游戏,下课晃出去打球的人,对同桌孙雁正在看的书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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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BE的故事太多了,以后写个HE的故事吧,苦吃多了总要吃点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