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静谧,月光清冷。
回忆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海中放映。
“我爸爸呢?”
“你爸爸不在了。”
“小译,妈妈走了,妈妈对不起你,可是妈妈没办法。”
“妈妈,你别走。”
“小译,你松手,我不想一辈子这么过。”
“我不能因为你,失去我的人生。”
“没有爸爸妈妈,你还有奶奶,好孩子,奶奶不离开你。”
“苏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的爸爸妈妈。”
“苏译,你没有妈妈吗?”
“苏译,你没有妈妈,你也没有爸爸,你是野孩子。”
“苏译没人要,哦,苏译没人要。”
“苏译,这次你数学又是全班第一,厉害。”
“你是病人家属吧,病人的病不能再拖了,去办住院手续吧。”
“一定要退学吗?你成绩这么好,有困难老师帮你。”
“请你尽快缴费。”
“苏译,你的成绩能上什么样的大学你是知道的,现在真的要放弃吗?”
“你的学历是?高中没毕业?对不起,我们公司招聘要求最低学历是大专。”
“苏译,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对不起,苏译,我爱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忘了我吧。”
“都是奶奶拖累你了。”
“病人抢救无效,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你妈妈想见见你,她得癌症了。”
苏译皱眉,把照片重重地拍在床上。
他的手在颤抖,理智和情感在交织拉扯,周身散出的落寞和孤独将他紧紧包裹住。
抬头看向窗外,夜空黯淡。对面的大楼,大都漆黑一片,只有几间闪着微弱的光亮。
过了好久,他拉开抽屉,把照片扣放在最里面。
***
清晨,光线淡薄的透过窗帘。
林知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半梦半醒间听到楼下有汽车发动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不到7点,平时这个时间,林知遥肯定是翻个身继续睡,可今天,她格外清醒。
穿上衣服,推开门,看了看门口,他的鞋还在,他没有走,他还在屋里。
林知遥坐在客厅,时不时地往他那屋看一看。没过一会,“哒”的一声,苏译那屋的门开了。
她赶紧迎上去,轻轻地问:“你还好吗?”话音未落,就后悔了,因为显而易见,他不好。
眼前的他,很疲惫,很憔悴,黑眼圈在白皙的脸上尤为明显。
“还好。”他清了清嗓子。
她讷讷地点了点头。
“我没事,你回家吧,路上慢点。”
苏译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往后靠,眸子很沉,深不见底,表情凉淡,整个人透着消沉。
阳光和煦,可照在他的脸上,依旧掩盖不住一脸的阴沉。
林知遥眨了眨眼,冲他说:“我饿了,我还没吃早饭。”
苏译一愣,表情竟有些茫然,他思索数秒,“只有泡面了。”
林知遥漂亮的眼睛弯起,像弯月:“我喜欢吃。”
苏译起身,去厨房,打开下面的柜门,拿出了一盒泡面,烧水。
林知遥跟过去,问他:“只剩一盒了吗?”
“我不饿。”
“那我也不吃了,我走了。”林知遥虚音儿说道。
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苏译又拿出了一盒。
林知遥转过身,笑容明媚。看着眼前的笑脸,苏译一直皱着的眉稍微舒展了一些。
厨房里面的东西极少,调料只有一瓶醋,看得出来,他不做饭。
很快,面泡好了,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林知遥吃的很香,看着苏译坐在那一动不动,林知遥挑了挑眉,“苏老板,别浪费粮食,好么?”
苏译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即使是这种没什么笑意的笑,也让林知遥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当然,也只是一点。
吃完泡面,林知遥回家了。
下午的商务英语课,林知遥没有去上,而是去了日落之前。
“遥遥姐,你来了。”
“媛媛,你们老板呢?”
“我们老板早晨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今天不过来了。”
“好,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林知遥心想,自己真没猜错,这家伙果然把自己闷在家里。
她顺着这条街往前走,记得前面有家花店。
边走边抬头看,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花坊的招牌,“花间印象鲜花坊”,林知遥推开淡绿色边框的门,清新却不刺鼻的花香迎面而来。
店内以纯白色调为主,配上墙上的装饰,浪漫而有质感。店里有一只雪白的猫,胖乎乎的,乖乖的呆在墙角,圆圆的,像个大雪球。
花店老板是个男孩子,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白白净净,脸上带着微笑,有两个淡淡的小酒窝,乌黑的头发看起来软软的,系着卡其色的围裙。
各式各样的鲜花陈列在货架上,一朵朵开得正艳,刚刚喷洒过的水珠还挂在花瓣上。
林知遥不懂得如何挑选鲜花,在她得认知范围里,世界上的花好像一共就那么几种。
见林知遥走进来,老板热情地问,“小姐,请问您想要什么花?”
林知遥一脸迷茫,好像还没想好。
“是要送给谁呢?”老板又问。
“朋友。”林知遥想了想,“就是想放在他家里,他家里太冷清了,想放一束花在他家。”
“家里冷清的话,您觉得向日葵怎么样?”男孩抬手一指。
林知遥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第二排货架上有大片的向日葵,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夺目。
她脑海中想象着向日葵放在苏译家客厅窗台上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就它吧,麻烦帮我包一下。”
金黄灿烂的向日葵热情又奔放,被雪梨纸包起来,热烈的簇拥着。
从花坊出来,又进了旁边的“胖子面馆”,店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客人。林知遥要了两碗牛肉拉面,打包带走。
林知遥左手捧着花,右手拎着两碗面,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又努力睁开。
林知遥的方向感极差,从小到大,一贯记不住路。可苏译的家,她记得很清楚,或许是因为昨晚刚去过,或许是因为距离近,又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地方对自己很重要。
虽然是秋天,但正午的阳光很足,很晒,林知遥不禁加快了脚步。
走到小区门口,发现进门需要刷卡,林知遥在门口徘徊了一会,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出门,林知遥赶紧趁机溜了进去。
昨晚跟苏译一起来,走得快,加上又是黑天,今天林知遥才注意到,这是一个很新的小区,应该刚建没几年,前面的几栋楼跟苏译家一样,最高六层,后面的那些都是高层。
林知遥刚进单元门,就听见一楼屋里有男女吵架的声音,她加快了脚步,赶紧跑上了二楼。
站在苏译家门口,看了看,门上没有安装门铃。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把花用右手握住,左手敲了敲门。
铛…铛…铛
屋里没有声音。
铛…铛..铛
还是没有反应。
刚要敲第三下的时候,门开了。
苏译穿着一身蓝白条相间的睡衣,衣服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没有系,领口松松垮垮,露出瘦削的锁骨。
他一只手撑着门,抬眼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马尾辫有些松垮,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渗出。
“你怎么来了?有东西落这儿了?”
他看着她,目光毫无波澜。
林知遥没有回答,眯眼笑笑:“先让我进去。”
说着身子一侧,大步迈了进去,低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拖鞋,还是早晨自己走时候的样子,他没有收起来,当然,她心里明白,他只是没心情收拾。
苏译关上门,跟着她回到客厅。
林知遥把两碗面条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对着苏译晃了晃手里的向日葵,“找个花瓶。”
“买这个干什么?”苏译蹙眉,声调低沉。
“放在家里好看呀,你看看,多漂亮。”林知遥抬起手,把花举在苏译眼前。
“我家没有花瓶。”
听了苏译的话,林知遥放下刚刚抬起的手,小声自顾自地说:“我刚才应该再买个花瓶的。”
又怒了努嘴,问苏译:“那怎么办?你家里有没有别的瓶子?”
苏译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沉默了片刻,“我去找找。”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在橱柜里翻了翻,没找到,又去阳台的柜子里找了找,找到了一个玻璃的,不知原来是装什么的瓶子,回到客厅,问林知遥:“这个行么?”
“行啊,我去接点水。”林知遥接过瓶子,冲进厨房,接了多半瓶水,放到了客厅的窗台上,向日葵放进瓶子里,刚刚好。
“好看吗?”林知遥转头问苏译,一双眸子愈发晶亮。
“好看。”
苏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