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藤咬着唇,垂首,伫立在门外。
屋门忽然打开,李青藤的心立即便提到了嗓子眼。像是等待着审判,她惴惴看着从屋内走出的南潮生。
南潮生的脸色还算好,只是眼中依旧带着不悦。他的身后跟着那位神秘的银发男子。
男子依旧披着灰色的斗篷,戴着风帽,只露着半边脸。
南潮生冷冷看来,道:“……命保住了。只是还没醒。”
闻声,李青藤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你照顾他。”南潮生嗓音低沉,那声音毫不容反驳。
李青藤猛点头,她自然有推脱不了的责任,照顾苏三白也是理所应当。
“他是?”李青藤指着神秘男子问。
毕竟,阿泉向她禀报,此人在大鸟鸣叫后突然便跃墙而入,腿上的功夫很是了得,阿泉都未曾跟上。
见他焦急救治苏家少爷,估摸着是旧识。阿泉便放了心,没再追问。
“是旧友。”南潮生向身后的男子瞥了一眼,继而又道:“他是阿白传信来医治李夫人喘急的。若非他……”
南潮生喉中更语,眉峰微蹙,似乎不愿再说起苏三白误服砒霜的事。
听闻此人来时目的,李青藤心中一怔。她尚不知苏三白对母亲的病有这么上心。
李青藤惭愧地走上前,向两人鞠了礼,深表谢意。
她再抬头时,目光恰从半垂的风帽下对上一副清冷的眼眸。
那年轻的男子面无表情,蓬松柔软的齐肩银发没有任何束缚。
他的脸很是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不过,他身板挺直,呼吸平稳,来时急速奔赴也未表现出任何的不适。
李青藤可以肯定,这股清冷与鹤发童颜,并非病恹的状态。
此时,他也注视着她,眼神毫无波澜。
李青藤诧异,这人真是奇怪,他就像是在看一块会动的肉。
“时壬是医者,他的眼里只有病体,没有男女。”南潮生解释道。“我领他去看看李夫人。”
李青藤颔首,转身就要走。在她侧身之际,手腕忽然被拉住了。
她还以为是南潮生有话没有说完,然而当她侧目回看时,不禁一惊。
或许是时壬体质特殊,原本的体温就比常人要低。
李青藤觉得手腕处微凉且有力,时壬拉住她,再投向她的目光有了些变化。
他或许不再是将她当做一块会动的肉在看。
分不分男女,李青藤不清楚,但他将她当成了人。
他清冷的眼眸里露出匪夷所思的意味。眉头微微聚着。下一瞬,灰袍下的另一只手便向她的耳垂伸来。
李青藤下意识地后退躲避,却因手腕被拉着,时壬还是触到了她佩戴的碧珥。
南潮生也觉得奇怪,因为时壬从未对病体以外的事物感兴趣。“怎么了?”
时壬的注意力从碧珥转移到李青藤身上,上下打量,视线里充满了好奇。
时壬思忖片刻后,摆首,继而松开李青藤的手腕,注视着她如逃窜一般地进了屋子,才简明道:“走。”
李青藤捂着手腕,向屋外看了看,人走远了。可她仍觉得奇怪,自己伸手摸摸耳下的碧珥,走向了床榻。
屋里很安静,能听到床榻上匀称的呼吸声。李青藤看着昏睡状态下的苏三白,脸色明显好转,唇色也转红润。
他这张俊美的脸,连垂死时都动人。此时,看着更是觉得他像是熟睡中的美人。
李青藤思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搬了椅子在床头坐下。
今晚是最后的期限,可苏三白昏睡不醒,这婚约之事真的已成定局。
想到这,李青藤内心复杂,她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影子,望而生畏又如星如月。她又想到南潮生,凛然挺拔的身姿。
目光向旁瞥了一眼,苏三白盖着一层薄被,白色的领口处遗落的一点红,显得很突兀,李青藤不禁心里一揪。
这个怂包也不知道方才是怎么想的,毫不犹豫地就喝下了砒霜。她抿了抿唇,不禁碎念,带着一丝怨气还有不解。
“你是不是傻,明明知道那是砒霜还喝。”
床榻上的人自然无法回应,李青藤轻叹一口气便依着床栏不再言语。
苏三白再睁开眼时,天色已蒙亮。他做了一个梦,关于李青藤的。
乱七八糟,可随着他苏醒,关于这个梦的记忆已渐渐消失了。
苏三白向旁看去,嘴角弯出一个弧度。
他看着伊人就斜靠在床头睡着,眼角带着微微红晕。
苏三白侧了侧身想将她看清些,可是李青藤睡得轻,他一动便醒了。
李青藤揉揉眼眸,尚有困意,定睛看到苏三白睁着眼,便立即精神了起来。
“你总算醒了。”李青藤看看透进晨光的窗棂,顿时有些沮丧。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苏三白,你当时是怎么想的?那可是砒霜。”李青藤问,这是她一直不解的事情。
苏三白淡然一笑,轻薄的淡红色床帏遮住了李青藤半个身子。
“我只是想,时壬若知是我中毒应该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如若需要试药的话,可以先拿我来试。再不行……”他顿了顿,“……再不行,我就跟你一起死。死了在阴间做个伴。”
“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李青藤垂目,想着什么,“人能平安活着,干嘛想要死。自杀的人真是蠢,好不容易拥有的生命却要自己放弃。我才不想轻易就这么死了呢。我想活,而且是按自己的想法活。”
她抬眸看向苏三白,“这是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