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马车行至阳谷县。
西简林只向付臻红道了一声别,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县。
汴京城内,富贵繁华。
付臻红与武植一进城门,就听到了市井喧嚣声。街道的两旁,商贩们摆着各种摊位。再摊位的后方,又是雅致楼阁,整条路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由于是初来汴京,武植和付臻红对汴京城的路段并不熟悉。眼下,临近午时,再过一会儿便是该用午膳的时候。
武植心里计划着,回头对马车内的付臻红说道:“我们先找一家客栈歇脚。”
找到价格合适的房源,并且安家落户将一切安排妥当,并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完成的事。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先住在客栈里。
付臻红明白武植的意思,漫不经心的回道:“听你的。”
汴京城是皇都,是最为繁华的地方,这里的商人很多,贸易频繁。
大抵是因为商人们来自各个地区,有很大一部分并不是汴京本地人,没有固定的住所,所以汴京城中的客栈数量,比其他地方多出很多。
没用多长时间,武植就找到了一家不算小、也不算大的客栈。
客栈名为福瑞阁,共两层楼。
付臻红下了马车,同武植站在一起。
迎客的店小二见到有客人来,非常热情的上前,习惯性的开口:“两位客官是住店还是……”
这看起来大概十五六岁的店小二,话还没有说完,在视线在触及到付臻红的脸之后,原本利索的话瞬间就卡了壳,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直直的盯着付臻红。
武植见状,眉头微皱,冷声说道:“住店。”
武植这冰冷的声音传到店小二的耳朵里,原本还处于呆愣中的店小二,这才很快回了神。他的脖颈有些红,想到自己方才的痴楞,整个人羞赧得不行。
他垂下眼眸,不敢再去看付臻红的脸,只微微低头,伸出手臂对付臻红和武植比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两位快请进。”
武植瞥了店小二一眼,没再说话,抬脚朝着客栈迈去。
付臻红跟随着武植一起。
在武植和付臻红经过这店小二之后,一直低着头的店小二小圆才抬起头来,看向付臻红背影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惊艳。
这个男子,真是漂亮极了。
是的,漂亮。他读书少,找不到一个更风雅的形容,看到这男子,他脑海里就只浮现出了这两个字。
活了十六年,小圆就没有见到过比这男子更好看的人。方才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见到了谪仙。
拍了拍自己这有些发烫的脸颊,小圆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跟上前招呼。
而同一时刻。
福瑞阁的对面,原本正百般无聊的喝着茶水的谢翎戈,猛地站起身。
茶水从杯盏中飞溅,他也浑然不觉,只直直的看着对面的福瑞阁,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走进福瑞阁的一抹背影。
这背影他明明没有见过几次,但是却熟悉无比,就像是见过千百回一般,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刚刚那个是……
潘金莲?
谢翎戈拿着杯盏的手一紧。
应该是没看错!
那样的背影,就是潘金莲。
所以潘金莲是来了汴京?潘金莲旁边那个是武植?
潘金莲来汴京是常住还是……
短短的几秒中,谢翎戈想了很多,而陷入思索中的他,连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叫了他好几声都未曾反应。
直到对面那一抹让他觉得熟悉的背影,在客栈店小二的引领下进到客栈内之后,谢翎戈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
见谢翎戈回了神,坐在他对面的男子才再出声问道:“子逸,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吗?”他喊着谢翎戈的表字,语气温柔,声音温润而儒雅。
这男子的年龄看起来和谢翎戈一般大,穿着一袭浅蓝色衣衫,面容俊气斯文。手中拿着一把雅致的折扇,周身上下都流露出了一种世家文人公子的书卷之气。
谢翎戈重新坐下,他将杯盏放回桌上,回了一句:“没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闻言,轻轻笑了笑:“你方才那般状态,可不像是没什么。”
谢翎戈没说话,他的脑海里还浮现着潘金莲的面容。原以为分开多时,他对潘金莲的印象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减淡。然而谢翎戈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从他回到汴京后,潘金莲的面容不仅没有从他的记忆中逐渐消散,反而越发的清晰和深刻。
一想到方才那个进到对面福瑞阁的背影,极有可能就是潘金莲,谢翎戈的心里就产生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喜悦来。
潘金莲来了汴京,就意味着他们会有更多的机会见面。
谢翎戈越想便越是欢喜,甚至唇角边都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心情很好的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开始擦拭着手上的茶渍。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将谢翎戈的前后变化看在眼里,他微微挑眸,用温雅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说道:“是在对面客栈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熟人?”
虽然是用着疑问的字句,但是这男子的语气却更像是在陈诉。
谢翎戈擦茶渍的手一顿,回道:“也不算是许久未见。”而他这话,无疑是变相的肯定了男子的话。
“看来这为熟人在子逸的心中,占据了很高的地位。”这男子略带打趣的说道。
而谢翎戈对于这话,并没有反驳。
男子见状,心里有了些思索。
片刻后,他又问道:“不知这位熟人我是否认识?”
子逸与他算是表兄弟关系,汴京城虽大,但世家公子的圈子,却是由汴京城内身份显赫的人组成。就算在这圈子里,不是每个人都互相见过面,但是名号等,却是熟悉的。
谢翎戈见赵子善这般问,便猜到了他大概所想,赵子善是他的表兄,全名赵凛,字子善。
虽然他们是表兄弟关系,但是赵子善只比他大一个多月。此刻,面对赵凛的询问,出于一种私心,谢翎戈并不想多言,所以只简单的回答了一句:“你不认识,他是我在清河县认识的人。”
“这样吗…”赵凛若有所思的看着谢翎戈,轻笑道:“看来子逸在清河县的那些日子,确实是发生了非常有趣的事。”
话落之后,赵凛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又道:“姗姗嘴里经常念叨着的那位男子,莫不就是子逸口中那位在清河县认识的人?”
谢翎戈闻言,身体一顿,擦拭手的动作也停滞了一瞬。
这就是他不想与赵凛多说的原因。
他这个表兄赵凛,从小就极为聪明,学识渊博,满腹经纶,是汴京城中世家公子的典范,可以说是极近完美的存在。
但正是因为这一点,反而给谢翎戈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个表兄就像是戴了一层温文尔雅的面具,虽处处得体,却让人触不到他的心底,更看不透他真实的一面。
与这表兄相处,会让谢翎戈觉得,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能被对方轻松看破,而他却洞察不到对方的内心所想。
谢翎戈不太喜欢和这样的人有太多的交集。
因而,虽然两人是表兄弟的关系,但实际上谢翎戈与赵凛并不亲近,也只有谢翎姗崇拜着处处都完美的赵凛。相比之下,他与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周煜,反而是关系最好。
周煜这人虽然话不多,有时他也同样看不透周煜心中所想,但是不会让谢翎戈在与对方相处的时候,产生一种对方是带着虚假面具的感觉。
更何况,周煜那样的身份,旁人看不透才是正常的。
赵凛注意着谢翎戈的神色,唇角含笑:“看来是被我猜中了。”
谢翎戈垂下眼眸,低低的回了一声:“嗯。”他知道赵凛既然这般说了,那便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了,再隐瞒不过是多此一举。
感觉出了谢翎戈的情绪变化,赵凛也不再此事上多言,而是主动转开了话题。
谢翎戈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他并不想在赵子善的面前说潘金莲的事。潜意识里,他不想赵子善与潘金莲有任何接触,更不想他们两人认识。
随后,这一壶茶喝下来,谢翎戈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他竭力得想让自己的注意力更集中,但是思绪总是会不自觉的偏移,眼神也好几次朝着对面的福瑞阁瞟去。
潘金莲到对面的福瑞阁应该是住店,不知道是住几天。福瑞阁内有包含膳食,不知道他会不会就在里面吃午膳,如果他现在……
赵凛轻轻晃了一下手中的茶水,看着茶面泛出的涟漪,他声音轻缓的说道:“子逸已经往对面的福瑞阁瞟了不下七次,看来那位熟人真得让子逸很在意呀。”
谢翎戈接过话:“啊?有吗。”
赵凛看了谢翎戈一眼,眼眸微弯,随即也看向了对面的福瑞阁,语气温柔的提议:“子逸既如此在意,何不前去叙旧一番?”
前去叙旧呀……
谢翎戈沉默了。
他自然是很过去福瑞阁同潘金莲打招呼,但问题是,他现在若是前去,赵子善有可能也会同他一起。
而他并不想赵子善同他一起。
谢翎戈正想着,就听到赵凛说道:“我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子逸和姗姗这般挂念。”
谢翎戈抿唇,“不了。”他抬眼,对上赵凛的目光后,说道:“既然来了汴京,又是在福瑞阁住店,想来应该是要在这待上一段时间,我改日再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