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开始时,人们带着悲哀的表情沉默虔诚地祈祷着。
葬礼进行时,人们露出不满的神情吞食着桌上的食物。
葬礼结束后,人们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这个晦气的地方。
这是晴天的午后,夏日的阳光如清水般流动着,飘洒在少女孤独身影上,湿澈了妩媚的忧伤。
稀稀疏疏的云朵漫无目地飘着,几只象征着和平的白鸽划过蔚蓝色的天空,不知要去往何处。
“它们还会回来吗?”
站在墓碑前那身着黑衣的少女望着它们渐渐远去的身影,这般想着:“会的吧,毕竟白鸽是非常恋巢的生物呢。”
“就像你一样啊,哥哥……”少女想要微笑,尽力尝试了几次,却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前面冰冷的墓碑。
她用她那璀璨如星火一般的明眸凝视着黑白照片中那露着灿烂微笑的男孩,悲戚地抽噎着:“明明都……都回来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墓园中,她的哭声回荡着,风吹过,婆娑的树影摇曳着。
她听见了,墓园外,那些“怪物”的笑声传递着,风吹过,带来了真实的噩梦……
少女睁开了睡眼朦胧的双眼,虽说知道今天这个日子很重要,但她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
“有什么意义呢?”
悠闲地伸了个懒腰,少女起床,随意理了理乱糟糟的黑发,便打开了智能手环。
“所以说啊,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拖到现在才查询到高考的成绩,少女心中这般想着:“果然还是失败了吗?既然如此,那么........”
少女的眼眸明明曾经如星空般璀璨耀眼,如今却如此空洞地看向窗外——其实被窗帘挡着了,几乎看不到什么。
七月清晨之时,那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挥洒在她白暂姣好的面容上,却不让她感觉到哪怕一丝暖意,反而心中犹如腊月寒冬。
窗外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阳光撒在地上,在如今这个战争消逝,和平安在的时代,似乎一切都井然有序,往好的方向发展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幸福的笑颜。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似乎想到了什么,少女看向了一旁的书柜上的照片——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被抱在那嘴角扬起温暖笑容的阳光少年怀中,小猫慵懒地趴在他的肩头,澄澈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笑着闹着。
“老哥.......”少女轻声念道,嘴角也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眼神也不再空洞。
“老规矩,我的命运仍由你来决定。”
少女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随即抛出。
硬币在空中旋转着,变换着——正面写着“lucky”,神庄重地坐在神位上,戏谑地看着脚下的信徒;反面写着“plucky”,人类的勇士们奋起反抗虚伪的神,而神不为所动,依旧看着神座下的人们,冷笑着,嘲笑他们的无知无畏。
“啪。”少女用手背接住了硬币。
“正?还是反呢?都无所谓吧......”
少女收回挡住视线的手,同时松了一口气。
“是正面呢,真倒霉,今天又会发生什么破事儿呢。”少女嘴硬着,又这般无奈地想着:“好想去见你啊,老哥......”
正面的“lucky”代表着从死神手中逃脱的幸运,反面的“plucky”代表着直面痛苦,怀着希望勇敢活下去的勇气。
这是哥哥墨雨行留给她唯一的遗物,每个月十号扔一次,听说他说很灵呢。
当然,这也就当个笑话听。
“暖暖,桀桀,没事的......没事的,哈哈哈哈……”门外,扭曲的怪物嘶吼着,发出刺耳怪异的尖叫,不断嗤笑着着。
“嘛,也就这样了。”墨心暖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早已习惯这个刺耳的声音,心里想着:“大概就是这件破事儿了吧。”
反正不能死,要不是哥哥,咱早就死了,所以怎么能轻易去死呢?
说起来,要不是珍视的人都走了,这个世界也不会在我眼中如此扭曲混乱吧,这个家也应该会是幸福的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平凡的家庭吧,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药可治,无人可医吧。
可惜没有,没有如果.......
深吸一口气,墨心暖艰难地推开了门,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看见坐在不远处那因太过扭曲混乱以至于完全看不清原本面容的黑色身影,呼吸便不自主地粗重起来,恐惧和紧张充斥内心,刺骨的寒冷从头顶,蔓延至脚尖。四周的景物如同遭遇极高的温度般开始融化,开始扭曲变换。世界在颠倒,现实在扭曲,所有的美好都逐渐成为混乱的一部分。
怪物的视线如尖刀般扎在少女的身上,将她的心狠狠刺痛。
“明明,不应如此......”
双方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
“算了,会好起来的吧……咯咯咯……”那怪物用诡异的刺耳声线缓缓说道,放下了手中的报告单,嬉笑着离开了餐桌,也离开了这个房子,或者说“家”?
待怪物离开好一会儿,四周的景物才终于缓缓平静下来,回归原本的模样。
墨心暖赫然看见,在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副照片——一个年轻漂亮的妇人带着他们年幼的儿女开心的笑着。
“妈妈……”
呼吸逐渐稳定,内心也不再恐惧和紧张,墨心暖看着照片上那温柔亲近的妇人,轻声念道:“本来,不是这样的......”
“算了,就这样吧,毕竟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墨心暖叹了口气,日常悲观看待未来。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坐在餐桌上,呆呆地看着桌上妈妈留下的早饭。
一会儿拨弄拨弄筷子,一会儿弹弹碗檐,就是不吃,心不在焉的。
早饭很精致,色香味俱全,甚至餐具都摆得整整齐齐的,像一副艺术品,但她就是没有胃口吃。为什么呢?
因为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她知道她似乎深深地爱着妈妈,只是妈妈那副样子总是让她感觉到恐惧。这种变化是从哥哥离世之后才有的,她清晰的记着,哥哥葬礼那天,妈妈没有任何表情。痛苦?憎恨?愤怒?绝望?她没有从妈妈身上感受到任何情感,要不是她其他的所有行为都与平常无异,她还真以为她的妈妈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当她质问妈妈时,妈妈只是很平静地回答:“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小小的她不理解。当然,直到现在她也不理解那句话的含义。她只知道她很恐惧,恐惧她的妈妈是不是另外一个人,或者被一个恶魔占据了身躯——哪儿有母亲这么对待自己亲生儿女的死亡啊!
她恐惧着,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她的妈妈真的会为她流下眼泪吗?她真的还爱自己吗?就这样不断怀疑着母亲的爱,否定她的好,扭曲她的存在,再加上哥哥的死亡,她生活在失望和幽闭的世界中。
几乎所有人,包括她的母亲都是她世界观中可怕的、扭曲的怪物。
孤独、沉默、单调这都是她生活的真实写照。
因为长相出众漂亮,早时不熟悉的同学还以为她是冰山女神,甚至还有不少男生追求过她,但知晓她是重度抑郁症患者,都摇摇头离开了,仅有少数几位知心好友现在仍然保持联系,关心着她。
这些年她做过最多的事就是与死亡做抗争。
抑郁症患者不是时刻想着怎么去死,相反,他们是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活下来,他们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他们不想死,他们想像正常人一样活着,他们有爱的人,有爱的事物,只是难有去爱的力量。
看着镜子,她想象着如果自己把刀插进去,应该会鲜血狂喷,那么会不会很快就能死掉且没有多少痛苦呢?
上网查了一下,不仅会有窒息的感觉,而且会很痛很痛,手法好很快就死了,但就自己这刀法还是算了吧。
太好了,又有理由活下去了。
站在楼顶,看着下面繁华的街道,灯光闪烁着,人群涌动着,热闹和壮丽就是此时对它最言简意赅的形容词。
“只是这种情况突然有个漂亮女孩跳楼死了会很突兀吧。”她这样想着。
望着下方,很高,她有些腿软,真的好想一跃而下,然后痛快去死,和哥哥一起轮回,来世再当兄妹,只是哥哥死这么多年了,还等着自己吗?
不对,这么跳下去应该一落地就死了,基本没有痛苦吧?
她迈出了半步,唔……又收了回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上网查一下吧。
嗯,以城市25层高楼为标准,从那儿跳下,幸运的话一般五脏破碎,全身骨头粉碎,双目出血,呼吸管断裂,面容全毁,没个几分钟就因伤势过重或者窒息死掉了,更难看一点的话,肠子里面的东西就得因为巨大冲击力,“噗”的一声喷出来,要么地面遭殃,要么自己遭殃,当然更多的则是大小便失禁,然后流出来。
倒霉的话,落地姿势得当,估计来个粉碎性骨折,然后脏器受损内出血,眼球突出,鼻梁塌陷,意识却还清醒,感受着剧烈疼痛,但因为声道受损不能发声而默默独自痛苦,没人发现救助的话可能得躺几个小时才会因为伤势过重死掉,这期间人基本是清醒的,只是因为脊椎神经受损不能行动,也不能呼救,独自一人默默死去,在这条件上稍微幸运一点,估计就是窒息而死了,只需要几分钟,你就能昏迷,感受不到痛苦,再过几分钟人就没了,痛苦终结。
总之,跳楼自杀很蠢,不仅十分痛苦死相还难看,死相难看就算了还要大小便失禁,大小便失禁就算了还要被人说闲话,毕竟尸体总会被人发现的,那副丑样子,想必是个女生,哦不,是个人都不会接受吧。
墨心暖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冲动,这么个死法是绝对不被女生们所接受的。痛一点都没关系,但绝对不能死相很丑!
又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太庆幸了。
墨心暖慵懒地撑着脸敲了敲碗檐,想着过去地这些值得“庆幸”的事儿。幸好自己很聪明,才不会从绝世大美女变成绝世大笑料。
不过还是吃不下早饭,明明胃病已经挺严重了来着。
她心里猜测妈妈应该还是爱她的。
妈妈因为她不争气而生气,却不因此忽视她的早餐,生气丢在桌上的报告单说明她也关心自己的病情,这些平常且微不足道的表现其中包含的是她深沉的爱。
但墨心暖就是过不了那个坎,相较于几年前,病情虽已有所好转,但最严重的地方一直没什么变化,可能是因为缺了什么吧。
强迫着自己咬了几口包子,便穿上衣服准备出门了。
毕竟外面天气这么好,总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安排吧。
好吧,其实是自己待在家里待到快发霉了,虽然有抑郁症加身,但骨子里,她还是一个好奇活泼的小女孩。
病魔只是让我的身体走向毁灭,但我纯洁活泼的灵魂永远不甘放弃地渴求着希望和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