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棍落地,一切不过刹那。
“啊——”赵瘸子吃痛,大声呼救,连脸色都变得惨白。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更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蕴藏着如此大的力量!
“她不是女财神吗,怎么在这里?”人群之中似乎有人认了出来,不觉开口问了一句。这一问,倒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
一旁的工匠见此,立即上前:“云姑娘你没事吧?”
云琅面色沉冷,没有回答。
只是她周身萦绕的低压却让工匠顿时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赵瘸子倒在了地上,胳膊更是疼得抬不起来,他一看竟是个女人对他下的手,当即破口大骂:“臭娘们儿!让你管我们家事!”
说着又用另一只手拿过木棍想要起身。
云琅气息一冷,一脚将那木棍踹飞,蹲下身子掐住他的脖颈,语气森森:“想死我就成全你!”
赵瘸子呼吸顿时变得困难,脸色也由红变青,看样子快不行了。
工匠见真要出人命,立即说道:“云姑娘,吓唬吓唬他就完事儿了,万一真的给掐死了,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云琅闻言,快速扫了一眼人群,发现其中不少人显然有了胆怯之意,尤其是女人和孩子,纷纷躲到了男人身后。
她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于是松了手站起身,快步走向二狗子,替他擦干净了脸:“你没事吧?”
二狗子先是一愣,旋即“呸”了一声,满脸不屑:“臭女人!要你管!”然后又跑到了赵瘸子身边,小心地把他扶起:“爹,别管那个女人,我们回家。”
人群渐渐散去,工匠妻子见她蹲在那里久久不动,不觉用胳膊肘顶了顶工匠,轻声道:“喂,你上去劝劝。”
工匠满脸愁容,小声回答:“这怎么劝!刚才那么多人看着,要是我我脸上也挂不住!”
“说来也奇怪啊,二狗子这么听话的孩子,怎么今天就这样,不会是被他爹给打坏脑子了吧?”
“呸,你也别胡说!哪有你这么咒人的!”工匠嗔怪了一句,又看一眼她的背影,鼓起勇气挪上前道:“云,云姑娘,这人都走了,要不我们也走吧?”
云琅回过神,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头也不回地走在了他们跟前。
或许真的是自己多管闲事了吧。
原以为只要是备受家暴迫害的孩子,都会跟她一样憎恨父亲,可没想还有二狗子这样,即便被打被骂,依旧站在父亲身边。
人,多多少少都是不一样的。
回到李家时,出门多日的李老恰好也回了家。
他这几日在山上收获不少,所以今日的晚餐也格外丰盛,有鱼有肉,都还热乎着。
李婶见云琅推着一个轮椅回来,当即招呼李老将夏侯晋挪到了椅子上。而云琅则在桌前坐了下来,面对好不容易才有一顿的丰盛,怎么也下不了筷。
李老热了一坛酒,毫不客气地替她满上,哈哈笑道:“人生在世有苦有乐,要是一直这么苦着个脸,生活可会少了不少乐趣。我呢,一日三餐,只要有肉吃,有酒喝,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云琅看着碗中的酒腾腾地冒着热气,酒香扑鼻,她几乎没有犹豫,仰头便将一大碗都干了。
“姑娘好酒量!哈哈哈,老头子我可很久没那么痛快地喝了!这可是我家老婆子亲自酿的,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确实不错。”
“你呢,也别愁眉苦脸的,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李老说着又给她满了一杯,“我看现在的人啊,心里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是有话憋在心里。你说即便再严重的事,大不了也就一‘死’字,有什么不好说的?”
云琅闻言,浅浅一笑,又一次将酒给干完了。
烈酒入喉,她只觉得嗓子直冒烟,但该死的觉得痛快。正要满饮第三碗,李婶儿突然走了进来,将热菜放下后又一把摁下她的酒碗,说道:“姑娘,你可喝不过我家这老酒坛。而且现在外头有个毛猴子找你,说是有事,你不如去看看。”
毛猴子?
云琅红着脸叹了口气,也没说话,起身往门外走去。
“你,你是凶巴巴姐姐么?”一个稚嫩的声音出现在屋外。
烛光昏暗,外头更是漆黑一片,若非那月光洒下,云琅还真看不见眼前站了一个不过到自己腰际的毛孩子。
“你是?”
“是俺,赵瘸子家的二狗子,白天你还救了俺来着。”
云琅呼吸一窒,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你是二狗子?”
“对!”二狗子咬了咬牙,慢慢往前挪了一步,小心地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今天爹给俺的窝窝头,俺特地没吃,送来给凶巴巴姐姐,谢谢你早上救了俺。只是早上俺担心爹回头再打俺,就对你说了那些,你可别生气啊!”
看着他小手紧张地将那窝窝头托得老高,云琅突然鼻子一酸,酒劲上头,蹲下来抱着他就嘤嘤哭起来:“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心疼你!多乖的一孩子啊,你爹不要我要你。”
“姐,姐姐?”二狗子顿时手足无措。
“没事儿,姐姐只是有点喝多了。你放心,这窝窝头我不收,你要是饿了,就进来吃,里面什么都有!”云琅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紧抿朱唇,生怕一卸力,眼泪又掉出来。
这可不像她,对,不是她。
二狗子莫名其妙被推进了屋内,李婶一看,立即把他抱到了桌前,又是鱼又是肉,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倒是是云琅,一边喝酒一边敲碗,甚至还引吭高歌,全然没了她平日那矜贵的模样。
“诶哟,姑娘可真是喝多了啊!”李婶道。
“人嘛,就要活得快活!今天你可不能阻止我跟她喝酒!”李老说着甚至将压箱底的酒坛翻了出来,一碗一碗不痛快,干脆一坛一坛喝。
这可吓坏了二狗子,他无辜地看了一眼李婶,小声说道:“要不,要不俺先回去吧,要是晚了,俺爹可要打人了。”
李婶哈哈一笑,说道:“没事,快回去吧,刚才你说的我替你记下了,你明天一早过来就是。”
“啊,那就太谢谢李婶儿啦!”二狗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然后朝他们挥挥手,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此时云琅已经站在了桌上,手舞足蹈,毫无形象。李老也因为酗酒过度昏昏欲睡,李婶无奈地看着没办法阻止的两个人,便去客房搬救兵。
然而夏侯晋一来,便看到一度失控的场景,黑线立即爬满了脸。
“老婆子我可真没办法咯。”李婶摇摇头,一边将李老往旁边搬,一边还要收拾碗筷。
“晋儿!晋儿你来啦!”桌上的云琅也不知怎么就看到了他,跳下来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腿上,抱着他的头像蹭小猫一般不停地贴脸来回:“晋儿,晋儿,姐姐想你啦!”
夏侯晋眸光一沉,嘴角抽得直酸痛。
学皇后叫他晋儿也就算了,姐姐又是什么鬼?
李婶见此,深有意味地一笑:“我这就把李老头儿拖出去,你若是不方便,今儿个就睡这屋吧,我和他去客房睡。”
“诶,不用!”夏侯晋刚出口,李婶已经不见了踪影。
云琅还烂在他的身上,仿佛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
夏侯晋眉眼一挑,不觉说道:“看来你得清醒清醒。”
于是拎着她飞身而上,轻巧地落在了屋顶。月光冲破云层洒落大地,今日又是十五夜。
许是凉意袭来,云琅觉得脸上被风刮得有点疼,摇了摇头,隐约感觉自己荒郊野外之外,而且转过头,竟然还能看见夏侯晋?是梦么?
“夫人,今日天气凉爽,适合赏月。”
凉爽?
云琅一晃神,抱了抱胳膊,忍不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天空一轮圆月,虽不及中秋的圆,但在这里观赏,不知为何显得特别大。
“嗯,呵呵。”她应了一句,比起在屋子里来,很显然平静了不少。
夏侯晋莞尔:“夫人今日特别不一样。”
“是吗,我也觉得。”
云琅双手拖着腮帮,茫然地看着月亮发呆。其实这种感觉很舒服,晕晕乎乎,轻轻飘飘,不在状况之中,亦不在状况之外。
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全身心放松,这种体验对于她来说,难能可贵。
“晋儿,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想成为你们眼中所成为的人。只是生活所迫,不得不这么做,于是后来装着装着,连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是不是很可笑?”
“人与人相处,不都戴了无数的面具?你是如此,我又岂不是这般?”
云琅闻言,扫了他一眼:“哼,那你说说你戴了多少面具?我可以骗人,但是别人不能骗我,因为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
“这似乎不公平?”夏侯晋浅浅一笑,反问。
“不公平也得受着,谁叫你是我相公?”云琅说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奇怪,明明是做梦,怎么手感这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