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半山凉亭之中便剩下了他们四人以及远远伺候着的丫鬟和青竹。
云琅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不觉冷笑。她默默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又伸手拿过了酒壶准备斟满,心底满是讽刺,这么几个各怀心思的人凑一桌打麻将,也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样的牌。
夏侯乾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笑着看向夏侯晋,眼里划过一丝不明的意味:“皇弟,我看二小姐并非不胜酒力,你瞧她这不是正在将酒当水喝么?”
闻言他一勾唇角,淡淡回道:“琅儿想喝,臣弟自然也不会拦着。”
“这么说来皇弟是故意想将本太子的酒替她挡了?”
“若太子想这么认为,那便是吧。”夏侯晋也是大方,竟然一点儿也不隐藏心中所想,摆明了就是跟他过不去。
当然比起夏侯乾来,云琅倒是宁可站在夏侯晋这边的,毕竟怎么说,他们之间还有那么一层协议在里头,所以夏侯晋的所言所为至少是不会害她的。
更何况如果他要报上山时她放开轮椅一仇,也不用如此拐弯抹角,甚至还帮她挡酒。
于是起身朝着夏侯乾扬了扬酒杯,略显抱歉道:“太子,云琅只是觉着有些渴,便喝了一杯,王爷知我不胜酒力,方才才替我挡了。若太子觉得不满,云琅先干为敬。”
说完,仰头便干。
“既然二小姐都这么说了,本太子若是再咄咄逼人,倒显得小气了,干!”同样回了一杯。
一旁的云轻巧看自己又要成了空气,眼珠子一转,便笑脸盈盈地说道:“难得今日能与太子和三王爷出来游玩,自然不能太扫兴。若你们不嫌弃,轻巧愿意弹一曲琵琶,替太子和王爷助助兴。”
“哦?没想到云小姐还会琴技?”夏侯乾闻言,似乎有了一点兴趣:“本太子平日里最喜欢听的便是琵琶,云小姐还真是有心了。”
“太子哪里的话,都是些皮毛而已,难登大雅,只是希望太子和王爷莫要嫌弃才好。”云轻巧说罢,起身款款向其中一个随行丫鬟走去,然后找了一处石凳,坐下后轻轻拨弄琴弦,边弹边唱起来。
曲目风雅,歌喉缭人,还真将夏侯乾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毕竟美酒佳肴琵琶女,都是他所喜之物。
而夏侯晋对于这种表演丝毫不感兴趣,他顾自斟了酒坐在一边,拿着杯子在鼻翼前轻轻晃了晃,然后细细品尝,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这酒称不上顶好,却也是平民酒中的极品,消磨一下时间还是可以的。
云琅看着夏侯晋事不关己高高挂,心里泛着嘀咕。
凭自己目前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那种锱铢必较之人,尤其是当你咬了他一口,他绝对会双倍十倍奉还。可如今他却安安稳稳地在那里喝酒,还当真打算放过她了?
“你若是为轮椅一事觉得自责,大可不必。”忽然,夏侯晋清冷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咳。”云琅默默咳嗽了一声,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道:“王爷还真是爱胡思乱想。那事本就是王爷不对在先,云琅为何要自责?”
这男人,还真是有看穿别人心思的能力!
“若非如此,你为何还要一脸为难地看着本王?或者……”他忽然将身体凑近一些:“你看上本王了?”
闻言,云琅淡定地冲着他笑笑,将自己的屁股往另外一侧挪了一些,一本正经地回道:“很抱歉,我只看得上自己。”
“是么,看来本王得好好努力努力才是。”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说这话的时候更是脸不红心不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更不知他这话中有什么意思。
乐声缭绕,夏侯乾欣赏之余回身斟酒,岂料恰好便看到了夏侯晋和云琅“喃喃细语”的模样,不知怎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不爽来。
要说长相,云轻巧那婀娜的身姿和姣好的容颜绝对在云琅之上,可要是仔细一看,却发现云琅比她更有味道。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吸引人,可就是让人一眼忘不了。
的确,她是跟以前那个草包不一样了,虽然变得更加难以接近,却也更加磨人心神。只要一想到她也许要嫁给夏侯晋,他心底的嫉妒之意便不知不觉浮上了眼底。
一曲毕了,云轻巧正要起身感谢,却发现三人的心思均不在自己身上,几乎咬碎自己的一口银牙,心中的愤懑之情难于言表!
深吸了一口气,她努力按捺下这份怒意,又将手中的琵琶交给丫鬟,踩着莲步好声好气的上前问道:“三位可真是热闹,在说什么呢?”
“这本太子可就不知道了。”夏侯乾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在状况之外。
“原是如此。”云轻巧闻言,又堆着笑容走到云琅跟前,道:“妹妹既然今日有雅兴,不妨也弹奏一曲如何?”
云琅抬眸看了她一眼,坦诚地回道:“妹妹不会琵琶。”
“不会琵琶?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现在太子和王爷都在场,你怎可假意推脱呢?要知道不管是舞蹈还是琴技,你我都是跟同一位先生学的呀。”
好意提醒的背后似乎阴谋重重,云琅听在耳里,心中讽刺地一笑。在原主记忆中,别说是琵琶了,就连舞蹈都蹩脚得很,云轻巧这满嘴的信口雌黄倒是令她刮目相看了。
“妹妹不会琵琶。”云琅又重复了一次。
“妹妹,难道真是因为保国寺一事,所以你才……”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姐姐不必再提。更何况那两个人也没那本事伤害我。”眼看她又要讲陈年往事翻出来诋毁她,她立即打断道。
云轻巧一愣,倒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不过这回她没有接下去,反而替所有人斟了一杯酒,道:“好,妹妹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会多提。眼下你不愿表演,那就算了,但这杯酒,至少要敬太子和王爷吧?”
“姐姐说的是。”云琅应了一句,并不打算同她为难,便起身准备将酒干了。
“诶等等。”云轻巧忽然伸手用锦帕擦了擦她的杯沿:“好了,方才上头有些灰尘,我替你拂去了。”说完她又笑笑,转身对着他们道:“太子,王爷,轻巧敬你们一杯。”
云琅莫名望她一眼,见她已经一杯下肚,如黛峨眉一挑,也随之仰头干了。
云轻巧轻轻拭了拭唇角将杯子放下,目光流转,似是无意般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旋即眼底掠过一丝狡黠,转瞬即逝。
喝完,云琅正打算坐下,忽听“诶哟”一声,其余人便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云轻巧。
只见她躬身捂着肚子,眉头紧蹙着轻声唤道:“诶哟,好疼……”
“云小姐怎么了?”夏侯乾起先愣神了片刻,旋即起身问道。
“无,无碍,只是肚子突然有些疼……太子,若是可以,你能不能送我下山?轻巧怕是有些扛不住了……”她说话喘着大气,朱唇紧抿的模样好似真的害了肚痛。
“好,来人!”夏侯乾应了一句,便叫了站在不远处的丫鬟:“你们快去山顶通知丞相和夫人!”
“是,太子!”其中一个应了一声,立即动身往山顶的方向去了。另一个则匆匆上前,小心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云琅见此,起身打算上前瞧瞧,可没想突然身体一热,头晕目眩地往后一跌,又重新坐了回去。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夏侯晋一眼便感觉到了她的不妥,眸色一沉,倏地看向已经走向凉亭之外的云轻巧。云轻巧一惊,立即将目光收回,在丫头和夏侯乾的照顾下一步一步走远了。
“青竹。”夏侯晋见此忽然唤了一声。
青竹站得远,一听到自家王爷叫自己,便飞一般地跑了过来,嬉笑着问道:“王爷何事?”
夏侯晋神色冷冽,不觉皱了皱眉示意他弯腰。
青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乖乖俯下身,直到他在耳旁悄声说了两句,才猛地抬头看了云琅一眼:“王爷,这……”
“快去。”夏侯晋打断,并不给他多说的机会。
青竹没法,只得拼命点头,转身往山下奔去。
于是在这半山亭子里,瞬间只剩下了云琅和夏侯晋二人。
气氛似乎显得有些诡异。
云琅不知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更不知夏侯晋一系列的举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她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她确实清晰明白地感觉到了。若她猜的没错,大概是谁方才趁她不备对她下了药了。
“夏侯晋!”她几乎是咬着牙关喊出了他的名字。
是的,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或者说,对于这里的任何人,她都选择了不相信。
“怎么?”他忽然扬起嘴角,一扫方才脸上的阴霾,笑着反问道。
“呵,你应该知道吧?”
“是么。可惜本王并不知道你所指为何。”
云琅闻言,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冒出。她一握拳,猛地就朝他的门面扫去!但因着药效,出拳都是软绵绵的,还没来得及碰到他的任何一根头发,便已经身子一软,整个人都跌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