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狂妄放肆至极, 哪怕耶律延禧这会急着拉拢大宋这边,也忍不住怒气横生。
他冷笑一声:“据我所知,你们这次出使并没有带军队一起来, 凭什么敢说能为朕抵御金军?”
行秋不慌不忙道:“陛下有所不知, 我们大宋能人异士辈出,修仙问道者数不胜数, 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需大军, 只凭我一人,也能为陛下解去眼下的困难之处。”
耶律延禧一听这话, 愤怒的表情立刻凝固在脸上。他用怀疑又不可置信地眼神将人上下扫了几遍,停顿半晌, 问道:“你有什么本事?就凭你那天使出来的身手?”
行秋不置可否地一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陛下只要答应在国书上签字,到时自然就知道了。”
耶律延禧能答应就有鬼了,大宋这边显然是空手套白狼,拿他当猴耍, 什么都不付出就想要回燕云十六州,想都别想!
第一次洽谈就这么不欢而散。
…
从殿里出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楷看上去有些担心。
“刚才会不会把话说得太死了?应该留一些缓和的余地才是。”
行秋不同意他这想法:“咱们这边握有主动权, 辽国处于被动地位, 耶律延禧正急着拉拢大宋, 咱们提出的要求,他们只能同意, 没有讨价还价的份。”
顿了顿,他又笑道:“再说, 我又没提多过分的要求, 失了幽州诸地, 他还有上京一大片土地,依旧是辽国的天祚大帝,但上京没了,他就只能继续西逃,要幽州也没任何用处了,这笔账我相信是个辽国人都会算。”
幽州就是后世的南京,紧邻着上京临潢和山西太原,女真人攻打上京,势必也会顺带着一同拿下幽州,地理位置如此相近,实在没有错过的道理。
赵楷仔细一想,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看刚才耶律延禧和满朝文武那副完全没得谈的样子,明显就不愿意就幽州一事继续谈啊。
行秋笑了笑:“那是耶律延禧还没被逼到绝境,等过段时间,完颜阿骨打率军兵临城下,临潢城即将不保的时候,看他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赵楷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等临潢易主,我们再去和他谈幽州的事,耶律延禧就能同意了?”
“不,临潢不能给女真人。”行秋忽然停下脚步,面沉如水。
这个问题的答案摆在明面上,不需要什么军事才能,只要见过女真人的勇武剽悍,谁都分析得出来。
女真人仅凭着自身落后的经济实力,就能发展到这般规模,要是再把辽国最繁华的上京给他们,再过两三年,不知还要成长到怎样恐怖的地步。
相反,辽国的朝廷如今腐败严重,内斗不停,政局混乱,民不聊生,比大宋的问题还要严重许多,是帮助强敌A变得进一步壮大,还是帮助弱邻B继续苟住?
行秋选择两个都帮,今天帮这个,明天帮那个,然后让他们相互斗争,多消耗点实力,这样更弱的大宋才能多活几年。
…
耶律延禧好多天没有召见大宋使臣团,行秋等人便安心在使馆住着,等待时机。
另一边,耶律延禧命他的堂叔耶律淳为都统,招募了将近3万的辽东难民,编入军队,还取了个“怨军”的称号,在乾州那一带进行防御,试图阻击往上京和中京来的金军。
听到这个消息时,行秋就跟众人讨论过,他们一致认为,此次防御战,辽国必输。
正经的骑兵部队都不一定打得过势头正猛的女真人,你带一群面黄肌瘦,没经过正规训练,到了战场上一心只想着逃跑的难民,那不是去送人头吗?
而且这么做,会在本就人心惶惶的百姓心里留下更可怖的阴影。反正在辽天祚帝的统治下没饭吃,还得上战场送命,那还不如换个人来统治。
百姓一旦有了这种念头,在攻城的时候,就很容易做了敌国的带路党。他们的日子已经够艰难了,再难能难到哪去,女真人虽然谈不上正义之师,但好坏都是对比出来的,万一赌对了呢?
众人的分析没错,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就传来了“怨军”偷袭失败的消息,且徽州、成州、乾州等地相继降金,辽国一次性失去了七州,狠狠掉了一波血。
耶律延禧坐不住了,再次召见大宋使团。
面对耶律延禧让大宋赶紧出兵相助的要求,行秋还是那句话:“陛下,只要您愿意在国书上签字,我现在就可以去偷袭完颜阿骨打和他手下几个大将,保证让他们至少三个月内不能上马。”
耶律延禧几乎是咆哮出声:“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完颜阿骨打是谁!!若是偷袭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朕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行秋冷静说道:“陛下,容我提醒一句,女真人大军还有一个月就能抵达临潢,您没有多少考虑的时间了。等完颜阿骨打攻下临潢,你就是再想跟大宋谈条件,都没有那个机会了。”
耶律延禧被他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满腔怒火瞬间灭了七七八八。
他喘着粗气沉思良久:“好,你现在就去把女真完颜部的人全杀了,一个姓完颜的都别留,朕就同意把燕云十六州割给你们。”
行秋很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我诚心跟陛下商量,但您却把我当冤大头,看来这次咱们依旧是没得谈,告辞。”
别说行秋愿不愿意杀人,整个女真完颜部数千人,怎可能全都杀干净?再说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杀了完颜,还有下一个部族冒出来,只要东北那片土地存在,渔猎民族的进化便无法停止。
耶律延禧提这样的要求,同样也是空手套白狼,漫天要价,但不同的是,耶律延禧如今并没有这样的底气。
行秋也不管他,陪着他一起耗就行了,反正女真人现在打的是辽不是宋,他又不急,看谁能耗得过谁。
入了夜,城内四处漆黑寂静,使馆里来了位客人。
来人是萧奉先,他穿了身百姓的衣裳,头上带着足以遮盖兼容的宽大帽子,显然不想让人看见此行的踪迹。
双方早前坦诚地透过底,此刻也不需要绕弯或保留什么。
萧奉先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完颜阿骨打马上就要打过来了,陛下和大部分官员却始终不同意那个要求,唉!”
行秋神色坚定地看着他:“所以,这种时候就得看萧大人您的了。我相信,凭借您的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能说服陛下,在国书上签字的。”
“陛下的意志刚如金石不可摧啊!”萧奉先叹了口气,“我看不如这样,咱们都各退一步,条件也别限制这么死了,你觉得怎么样?”
行秋好奇地哦了一声:“怎么退?大人不妨仔细说说。”
萧奉先递给他一个名单,说道:“你去把名单上这几个人杀了,我说服陛下把瀛洲和莫州让给你们,至于剩下的,咱们一步步商量着慢慢来,总要让双方都如愿以偿才好。”
行秋看了眼名单上密密麻麻的人名,除了完颜阿骨打、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等,全是金国出名的将领,这些人一死,金国的青年人才至少要断代十年。
相反,再看看对方千难万难只答应给出瀛洲和莫州两地,对比之下,几乎就是给辽国白打工,完全是赔本的买卖,行秋这种精明到骨子里的商人怎么可能答应。
“您看起来对我的身手很自信啊?”行秋弯了弯唇,“完颜阿骨打吃住都在军中,我只有一人,有什么能耐在数万人包围中伤了他,还能全身而退,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萧奉先心中微恼,前些日子当着陛下的面谈条件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会私下里反倒端着架子拿乔,你这是在故意抬高身价想跟我谈条件啊?
他脸色不变,笑呵呵地点着头道:“你的身手,我已经见识过了,莫说万军,就是十万、百万,对你而言,取上将首级就如探囊取物一样容易。”
话倒是没错,武侠小说中,功夫修炼到先天境界的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如神雕大侠杨过就能在万军从中击杀敌军将领,打退蒙古侵略军,成功守卫了襄阳。而神之眼的力量对比先天境界,又是更高一个维度的降维打击,只是远距离击伤几个普通人,真的易如反掌。
“我能做到是因为我的强大,您不能因为这一点,就降低本应该付出的代价。”行秋淡淡笑着,“大人不妨换个角度再想想,我既然能杀掉完颜部那么多人,就说明我也能杀掉辽国皇室同等数量的人,到时群龙无数,国家乱起来,我直接提着耶律延禧和皇室贵族的人头献给完颜阿骨打,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让大宋的军队接管燕云诸地,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甚至我也可以不和完颜阿骨打交换,等金兵主力军对付临潢的时候,大宋的军队轻松就能拿下燕云,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比我在这和您磨嘴皮子更轻松,您说是不是?”
在作为水系神之眼持有者的同时,行秋还是个百年一见的剑术天才,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振兴一个门派的那种。
以往行走江湖时,他从不仗着武力逼迫他人,也不觉得强者与弱者之间有什么明显的界限之分,更没有因为强大的武力值而沾沾自喜过。
但面临眼下这局面,他生平头一次生出了暗爽的感觉。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文臣,完颜一家子和辽国对他还能这么客气吗?他还有这个底气去不断逼迫耶律延禧让步吗?
三国对弈中,辽国有心拉拢大宋,他们的确可以借此机会在其中获利,但绝不会像如今这般顺利,在没有国书,没有使臣身份证明的情况下,就拿到减免岁币的国书,第二趟过来,就已经逼得耶律延禧主动割让瀛洲和莫州来交换了。
按照正常程序,双方至少得扯皮上半年至一年,才能走完第一个程序。
他这也不算仗势欺人不是,辽国压在大宋头上那么久,无尽的耻辱和阴影盘旋在每一个汉人头上百余年,他只是死咬着不松口,要回原本属于汉人的地方,这不过分吧?
萧奉先来的时候就打好腹稿了,先提出一个相当不合理的要求,双方再来回扯皮讲讲价,双方各退几步,先哄得他去杀几个女真人大将再说。
他没想着对方能答应这种不合算的条件,但对方几句话直接堵死了他接下来想说的。
这已经没法谈了。
萧奉先犹豫片刻,道:“不然,你先回去问问你们三皇子,瀛洲和莫州紧邻着幽州,又是太行山以东的重镇,位置不差,凭着收回这两块地的功劳,当个储君完全够资格了。”
行秋微笑:“能拿回全部的,我为什么只要两地呢?不用问了,三皇子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萧奉先见他油盐不进的可恨模样,重重哼了一声,陡然起身,袖子一甩就要往外走。
行秋站在原地不动,目送他离开。
走到门口,萧奉先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苦口婆心地劝他道:“你就是想让陛下同意割地,好歹也要拿点东西来啊。你们一不出兵,二不给粮草,三不给银钱,空口白牙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能帮着击退金兵?”
行秋微笑不变:“您不妨再想想我刚才的话。”
萧奉先又瞪了他一眼,踱着步子缓缓走过来,面色愁苦地叹了口气:“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妨跟你交个底。女真人占了辽阳府,跟上京比邻而居,这么近的距离,朝廷势必要往西迁的,所以云州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给你们的。这是我们契丹人最后的避难所,失了云州,就是亡国,我们谁都担不起这个罪名啊!”
燕云十六州,就是以太行山脉以东、位于华北平原上的七州,以及雁北地区的九州组成的一大片区域,幽州和云州为这两个区域各自的中心。如果把幽州比作大宋的咽喉,雁北的云州就是大宋的眼睛,两者同样重要。
占据华北平原的七州,就等于控制了内长城,北方的防御体系将提升数个档次。因为原来防御的是“面”,而且是在平原上,北宋步兵很难抵御骑兵。如果有了内长城,只需要防御几个“点”就可以。
但如果能得到全部的燕云十六州,就意味着北宋可以将防御线拉到外长城一带,一旦中原强大,而北方势弱时,中原王朝甚至可以北上。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雁北地区是产马区,而大宋缺马快缺疯了!金兵攻打东京时,整个禁军居然只能拉出来几百匹马,没有骑兵,这仗怎么打?!
所以,不管是作为兵家必争之地,将雁北地区作为战略纵深也好,还是因为争夺马场也好,行秋都不可能同意将云州留给辽国。
行秋依旧笑得温柔和煦,嘴里说出的话却如秋风扫落叶般冷酷无情:“怎么会呢,你们可以继续向西发展,诺大的草原,有的是机遇与财富,何必非要守着个云州。”
萧奉先立刻吹胡子瞪眼:“草原是很大,但八成以上是苦寒偏僻之地,牧草都长不出来!辽阳已经没了,再把幽州和云州给你们,税都收不上来,你叫我们契丹人吃什么喝什么?”
“您这话说的。”行秋赶紧拍拍对方胸脯帮他消气,“上京和中京还在你们手里呢,有什么可怕的,陛下只要往西迁一部分百姓去开发建城,到时候新的城池一建好,辽国依然能回到昔日的霸主地位,这不比上京和中京都丢了的强啊?再说,契丹人祖辈上过的就是逐水草而居的生活,这是你们的根本,就算今天发达了,你们也不能忘本。”
花荣看着萧奉先脸色不对,悄悄戳了下行秋后背,示意他说话悠着点,别把对方先气死了。
于是行秋急忙补充了句:“再说了,只要陛下能在国书上签字,我就能保证废掉女真几大将领的战斗力,你们也不一定要西迁,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向东反攻,夺回辽阳府呢。”
萧奉先眼眸闪动,行秋见了也不催他,笑着道:“大人回去再好好想想我的话吧,毕竟到了今天,你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是不是?”
…
送走对方,赵楷第一个开口。
撇开“你们辽国也有这一天”的爽快感后,他的心里浮上另一层担忧。
“若我们将辽国逼得太过,等日后他们向大宋报复,可该如何是好啊?”
行秋恨铁不成钢地冷笑一声:“眼下的事还没办成呢,就想着以后了?反正拿回燕云十六州,我就是整个大宋的功臣,就是以后丢了也不关我的事,冤有头债有主,位子上坐的皇帝是哪个,就找谁负责就行。一个是大宋的功臣,一个是大宋的罪人,有始有终,还挺对称的。”
赵楷下意识想叱责他不敬,但是很快想到,自己还真没脸皮去说人家。
刚刚的情况他也看到了,辽国那边明显在一步步服软,拿回燕云十六州并不是一句空话。
更让他脸上无光的是,整件事里,完全没有皇家和朝廷什么事,能威胁到耶律延禧的也不是大宋还不知道在哪的军队,而是行秋神鬼莫测的身手。
仅靠他一人,就做到这种地步,燕云十六州要是拿回来,不是赵家人的功劳,但要是丢了,赵家人首当其冲。
不管到时候那个位子上坐的是父亲还是他,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想到此,他脸上神情一凛:“你说的我全都明白了,练兵是当下的重中之重,唯有自身立起来,才能在三国对弈中永立不败之地。”
行秋看他能想通这一点,很是欣慰:“王爷明白这一点就好,只要大宋一日不强大起来,就永远只有挨打的份,您今天看到萧奉先这样委曲求全,也不过是因为我能威胁到耶律延禧的性命,若我只是个普通文臣,您觉得我还能站在这里跟他们对话吗?”
赵楷怔怔摇了摇头。
“国与国之间也是一样的。”行秋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不立起来,对方就要来欺负你。不拿出点骨气来,光靠祈求是换不来和平的。”
屋子里一时没人说话。
赵楷半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花荣武松等人来回交换着眼神,不时冲行秋眨几下眼,笑中带着几分促狭,好像在说,他怎么又把小王爷给说没话了?
半晌,赵楷缓缓说道:“那……我该怎么做?父亲肯定不会同意动军队的,还有军饷的问题……这些我都没有办法……”
行秋欣喜地握着他的手:“只要王爷您肯做,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辅佐您的!”
赵楷反握住他的手,心里忽然就没那么忐忑了。
他重重点了下头,神情坚定:“我会当个好皇帝的,只要你能帮我!”
行秋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还没被权利和奢华的生活腐蚀透的少年人就是可爱,心是红的,血是热的,不需要花太大力气就能纠正回来。
要是再过上五年,他估计就只能找其他继任者了吧?
…
耶律延禧又沉寂了好几天,没有召见使臣团过去谈话,行秋便知道,这是又没谈拢。
他不着急,反正女真人已经近在跟前,等完颜阿骨打的使者过来招降的时候,耶律延禧自然会着急的。
赵佶对两国的战况格外关注,皆因他的宝贝儿子就在辽国。
辽军接连大败,女真人一路向西挺近的消息传回东京,原本就担忧的他更是坐不住了,一心只想着儿子能平安无事地赶紧回来,燕云什么的下次再说吧。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得把人叫回来,刀剑无眼啊,要是身份暴露了,那可是九死一生的境地,契丹人和女真人都会抓住他来威胁自己,趁机索要好处的。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赵佶喊来内侍,吩咐着取纸笔过来,他要写信叫侍卫快马送去临潢。
燕青这会正陪在他身边,见状说道:“有国师在,官家不必太过担心。您也知道他的本事,哪怕到时临潢城破,国师也会护着郓王殿下安然无恙的。”
他现在是赵佶身边最得宠的红人,连蔡京高俅都得往后退一步。
当然这个只是指表面上的荣宠,实质上肯定没得比。
赵佶叹了口气:“我自然是信行秋的,但是蔡京他们说得也有道理,我这心里实在是为难啊。”
这几天,朝堂上的事燕青大概有所耳闻。
使臣团的消息每隔两天就会传到东京来,据说国师跟辽主耶律延禧已经洽谈过好几次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目前没一点进展。
以蔡京为首的官员便提出了质疑,先是说行秋办事不力,还屡次激怒辽主,破坏两国的关系,后又称该让郓王殿下赶紧回来,远离是非之地,留行秋在那里继续和辽国谈就行。
而蔡京这么挂念赵楷,是因为以他为首的官员们,虽没明着表态,但大体上已经能算是郓王一派的人了。
他们对平庸无能且不得圣上喜欢的太子态度平淡,对着赵楷则热情友善,多多少少算是得罪了赵桓,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跟个有前途的老大,混个从龙之功吗?
这要是赵楷在辽国出点什么事,赵桓记着仇,登基后转过头来收拾他们,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燕青微笑着说道:“郓王殿下的书信照常送来,说明他那边情况稳定,没遇到什么危险。而且,殿下这次出去也是想做出点成绩回来,您也该相信他一次才是。”
赵佶幽幽叹了口气:“这孩子,像我,一心就想着大宋的天下,哪像太子……算了,不说了。”
“……”燕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笑了一声,问道:“我陪官家再踢一局吧?”
赵佶欣然点头,叫上周围几人下场继续活动。
…
十一月中旬,金军抵达上京城下,完颜阿骨打派遣使者前去招降。
耶律延禧撕了招降书,试图据城固守。临潢城池坚固,城内屯积丰厚,守的话也能守上好几个月,生生把金兵拖垮,前提是对方不要攻城。
显然,完颜阿骨打不会给对方消耗自己的机会。
他亲自到城下督战,又叫诸位大将发起进攻,凶猛的骑兵如一只只奔跑在草原上的恶狼,远远看着就叫人心头发凉。
喊杀声响彻天地。
行秋不顾赵楷身边那几个磕得流血的额头,带着对方上侧面的城墙观战。
他们一行人做了乔装,穿上女真人的服饰,以防被哪个完颜给认出来。
“殿下,您看到了吗?这就是金国的军队。”行秋指着城下的战场,“您觉得,大宋的军队能与之相比吗?”
赵楷面色发白,额上冒着冷汗。
第一次直面惨烈恐怖的战场,他又惊又惧,两只手轻轻颤抖着,嘴唇咬得死紧,害怕一张嘴就吐出来。
“咱、咱们回去吧……”他哆哆嗦嗦地抓着行秋的袖子,双眼发直,“我、我已经看到了,快送我回去……”
行秋这会也十分不好受,他强忍着翻腾的胃部,冷着心肠硬声道:“您必须在这里看,只有知晓何为强大,方知何为弱小。若您依旧像从前那样,对女真人的实力只有个模糊的印象,那就永远不能真正的警惕起来。更何况,我们所有人还在这里站着,您作为皇子,难道连这点苦都忍不了,要丢下我们自己逃离吗?”
赵楷心中气愤恼怒,一边碍于面子,强逼自己把视线转向城下的战场,一边又在暗恨行秋敢对自己大不敬,等他回了东京,定要叫他、叫他……
到底要把对方怎么样,赵楷一时没想出个处理办法。
只是气着气着,他的惊惧渐消,慢慢的,他不仅只是在看,开始试着用仅有的一点军事知识,从两军的攻势和防守上去分析这座城能守多久等问题。
不光赵楷吓得不轻,花荣武松等人也是如此。
尤其是花荣,他当过禁军的教头,太清楚自家军队里那都是些什么货色,眼下看到女真的士兵们个个不要命一样的冲法和打法,那股无法抵挡的气势,连他看了都心惊不已。
两国要是发生战争,这样的军队,凭现在的大宋,拿头打啊?
正在此时,有个契丹官兵登上城墙,急急忙忙向他行礼说道:“使者,陛下叫您过去,说有要事商议。”
行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就过去。”
转过身来,他对着众人眨了眨眼:看吧,耶律延禧果然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