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阴森冷漠,带着不容抗拒的权威,睨了赵婉儿和贺芝芝一眼,便抱着昭昭大步离开。当时的场面任是场上场下看了都心惊胆战,这会儿贺容予抱着人要走,也没人多说一句。
刘原看着贺容予要走的背影追出来,眼神从他怀中的昭昭身上掠过,带了些许担忧:“王叔,小姑姑她没事吧?”
贺容予出声之前,昭昭先开了口:“多谢陛下关心,臣女没什么事。”
只是下来之后,窝在贺容予怀里的那一刻,她鼻子眼睛都泛酸。没办法,人一旦有后盾,就会变得软弱。除此之外,现在还有些腿软。
贺容予见她这么说,只是说:“陛下,臣先告退了。”
他就这么抱着昭昭,一步步离开击鞠场。刘原在身后看着,直到背影消失不见,才慢慢地回到观景台上。
但经此一事,他们早没了击鞠的兴致,后面懒洋洋地打了会儿,平淡无波地结束。贺芝芝和赵婉儿起初没走,被她们几次以异样的眼神看着,终于还是借口先行离开。
赵婉儿和贺芝芝同在马车里坐着,贺芝芝心乱如麻,她知道她闯祸了,当时贺容予的眼神太吓人了,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她担忧起这件事的结局。
其实贺芝芝已经隐约清楚,她要受些苦楚。但心里还在期盼着,爹娘能帮忙说说话,期盼着贺容予能看在他们是堂兄妹的份上,不和她过多计较……
她心不在焉地靠着车厢壁,一旁的赵婉儿出声相劝:“芝芝,对不起……”
赵婉儿接近贺芝芝,是为了攀上贺容予这座大靠山。但显然,如今弄巧成拙。她害怕贺芝芝会因此怪罪自己,更害怕贺容予会因此找自己家人的麻烦。
贺芝芝烦躁地睁开眼:“算了,跟你也没什么关系。都怪那个贺昭昭,不知道她有什么狐媚妖术,能哄得容予哥哥这么喜欢她?”
赵婉儿想起贺昭昭。贺昭昭很漂亮,第一眼便是夺人眼球的美人,身上有种养尊处优的矜贵气质。毫无疑问,这是贺容予养出来的。
赵婉儿觑了眼贺芝芝,小声地说:“或许……中州王是为了……”
贺芝芝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的意思,龌龊,她忍不住皱眉:“你想什么呢?容予哥哥不是那种人。”
她始终是维护贺容予的,她只是把贺昭昭当成敌人。
赵婉儿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就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贺芝芝轻哼了声,不再说话。马车骨碌碌地行驶着,直到停在贺家门前,贺芝芝和赵婉儿就此分道扬镳。
她们回到家中之后,当夜风平浪静,可这更像是头顶悬着一把剑,令人寝食难安。
而到第二日一大早,这把剑终于落下。
一道笔直的身影站在门口,那是中州王身边的随从,平日里总跟随左右,名唤朝北。
朝北冷着脸,传达贺容予的意思:“我们三小姐体弱,胆子也小,不知如何得罪了贵家小姐,竟让贵家小姐如此看她不顺眼。我们王爷向来宠爱三小姐,自幼舍不得让三小姐吃一点苦。如今三小姐却在贵家小姐这里吃了这样大的苦头,以我们王爷的意思,是要十倍讨回来的。但我们三小姐人美心善,开口求了,王爷便给她一个面子,只要贵家小姐上门赔礼道歉,此事便算作罢。”
上门赔礼道歉这六个字,和朝北这架势显然不符。赵婉儿咬着唇,可她没得选择,她只能点头,上了中州王府的马车。
抵达王府时,赵婉儿才发现,贺芝芝比她更早到。
贺芝芝脸色苍白如纸,僵硬地站着,手攥成拳头。赵婉儿本想和她说句话,觑到朝北的目光,只好将话头咽了回去。
她提着裙角,问朝北:“敢问大人,三小姐在哪儿呢?我诚心向三小姐道歉。”
朝北轻笑了声,说:“赵小姐,道歉要有道歉的诚意。王爷的意思是,今日你们二人,必须向三小姐磕头道歉。”
磕头?!
赵婉儿瞳孔一震,磕头只有跪祖宗神灵和长辈的道理,哪有给贺昭昭磕头的?
这是何等的屈辱?
她余光瞥了眼贺芝芝,算是明白了贺芝芝为何脸色这样难看了。
贺芝芝平日里骄傲惯了,让她向贺昭昭磕头道歉,这无疑是比她要她的命还难受。
星月楼中,昭昭正给贺容予倒茶,是昨日六合楼的江中雾。
从这里看下去,能看见贺芝芝与赵婉儿二人。
昭昭小声道:“二哥,这样会不会太为难芝芝姐了?”
她也知道贺芝芝骄傲。
贺容予捏着茶杯,轻尝了口茶:“茶不错。”
而后,才觑向门口二人道:“昨日倘若你出什么事,她们俩便不是这样轻巧现在这儿向你磕头道歉这么简单。”
他说话时,眸底闪过一丝狠色。
昨日情况那么凶险,惊马倘若将昭昭摔下来,多则生命危险,少也要伤筋动骨,无论如何,定然要疼得死去活来。
昭昭连吃药都怕苦,如何能忍受?
假如真是这样,他会要她们的命。
贺芝芝是他堂妹,表面上有所谓情分,可贺容予这人,对她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那些亲族里的人,叔伯兄弟,他全毫不在意。或许那个断他命格的人说得对:命数太凶,亲缘淡薄。
昭昭见贺容予脸色不大好看,转移话题:“好啦,幸好昨日没出什么事。”
她微抬下巴,语气有些骄傲:“贺容予的妹妹,怎么可能一点本事也没有?”
贺容予被她逗笑,伸手揉她头顶,语气宠溺:“是,昭昭本事大着呢。”
这话大抵也算个预言。
后来,昭昭本事的确大到算计到他头上。
门外的二人僵持了许久,终于还是跪了下来,朝着昭昭的方向,磕头,声音洪亮地道歉。
“昨日之事,都是我不对,还请三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窗外的炎热夏风将她们的嗓音携来,昭昭听得清楚分明。她拎起茶壶,给贺容予续了杯茶。
贺容予是她一个人的神。
“二哥,那个赵婉儿我不喜欢。”她低着声缓缓开口。
贺容予似乎觉得好笑:“难道我会喜欢她?”
语气里带了些“我喜不喜欢你不清楚”的意味。
昭昭清楚。
正因为清楚,所以拿捏不住,他们俩之间的可能。
但可以掐断别人的可能。
“日后二哥真要娶妻,一定得过我这关。”她大着胆子说,却始终低着头,将眼埋在茶水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