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以来，陕西、山西等地大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内地的消费市场不断萎缩。
加上社会动荡加剧，土匪越来越多，为了不被沿途的盗贼劫掠，公司的商队每次出去都必须加派护卫，要负担很重的人力成本。
在这样的背景下，原本陕甘宁刺马卫分管的内地市场基本上已经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因此大量干部被抽调到京畿附近做发动群众的工作，掉到了北直隶刺马卫。
而原本陕甘宁刺马卫的负责人陈星华被调到了中原地区，到开封府创立中原刺马卫，开始刺探中原的山川地理情况和发展社员。
陕甘宁地区则是交给了张爱水和杨汉文，张爱水全权主持了几个月之后，陕甘宁的一切事务基本上都交给了杨汉文。
在一个月之前，大同社常委会决定将历练了一年多的张爱水提前调回来，在辽南主持重建工作。
他和杨汉文都是北港师范学堂的毕业生，是社里重点培养的对象，这一年多来他们的表现让上面十分满意。
因此在这个用人之际，他们几个都被提前委以重任，各自独当一面顶住一片天。
而他们的职级，也从旗队长级别提升到了副团级，履职两年后自动转为正团级。
这是张爱水最后一个月在陕甘宁刺马卫，最后的最后，他决定亲自押车往甘肃走一趟。
半个月之前刺马卫庆阳府刺马卫得到消息，兰州西南勤王军发生了一次兵变，好像被镇压了下来。
为了打探消息，同时将兰州府里的货物运过去，张爱水挑选了一百名精壮的刺马卫队员，护卫着商队往西走。
没想到刚刚进了庆阳府境内，就遇见了危险。
看起来像是勤王军的探马发现了他们，上来就要动手抢他们的商队。这个时代的官兵和土匪往往很难分辨，有些时候兵就是匪，甚至过于匪。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个成语就这么来的。
但经过审问俘虏，张爱水知道了这些人正是叛乱的勤王军。
只不过已经不是第一批了，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勤王军已经第二次兵变。
更让张爱水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见到的竟然是当年大人亲自下密令让他们帮扶的银川驿卒黄娃子。
当年刺马卫帮黄娃子杀人报仇之后，黄娃子就带着自己侄儿远走他乡。临行前还杀了和熟人通奸的妻子和奸夫。
这一去一两年，张爱水万万没有想到再见到居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夜深了，营帐中横七竖八倒了一片人。张爱水的商队上带了几车酒，虽然不够分，但兑了水之后多多少少大家都吃到了一点儿。
而那些个李自成刚刚任命不久的高级将领，“将军”“元帅”“混世魔王”等，个个抱着酒坛子喝的不省人事。
整个营帐中，只有作为商队护卫的刺马卫队员滴酒未沾，尽管在寒冷的雪夜，他们也严格按照军令两班倒的守夜警戒。
李自成的帅帐中，张爱水看着倒成一地的原明军边军，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看到这些人的习性还有战斗力，他已经不对所谓的“九边精锐”抱有什么希望了。
他们无非也就是比普通的军户多了几分军人的样子，但和大同军相比，他们根本算不得真正的军人。
军队之所以是军队，就体现在纪律和组织性两方面。
这些人要纪律没有纪律，要组织性没有组织性，完全是一盘散沙。别看他们有两三千人，张爱水想着，只要给他八百大同军精锐，就足以歼灭这里的所有人。
“张大哥，你和杨大哥当年为什么要帮我？”
别人都醉了，整个大帐里没有醉的唯有两人。
李自成虽然脸色通红，但意识还很清醒。
张爱水未正面回答李自成的问题，而是反问：“李兄弟，如果你遇到和你曾经一样的人，你会不会帮他们？”
李自成想了想：“会。咱从小吃尽了苦头，今天带着这些兄弟造反，也是为了能够让更多人活下去。如果我有能力，必然不会让天下人如此受苦！”
张爱水笑笑：“杜工部有句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李兄弟，如果给你个建造那么一座广厦的机会，你愿意自己受苦受累，去为了天下人去盖广厦吗？”
李自成沉默了，片刻后道：“俺虽然自认心善，但也不是真菩萨。舍身为人、割肉饲鹰的事情，咱做不出来！”
张爱水拉住李自成的胳膊，低声道：“李兄弟，如果你要建造那间广厦，那就绝不会让你的血汗白流。广厦不仅仅遮风挡雨，还能够改天换日……”
李自成目光清明，眼中因饮酒产生的醉意彻底 一扫而空，他定定看着张爱水，叹了口气道：
“我早就知道，张大哥和杨大哥必然都不是寻常人，像是两位大哥这样的青年才俊，怎么能屈居于一个小小的掌柜！”
张爱水哈哈大笑，拍着李自成的肩膀道：“李兄弟，你说对了一半，我的确不是寻常人，但的的确确是商人，是大同商行的掌柜！”
“像是哥哥这样的人物，怎么甘愿在一商人手下当掌柜？若是这样，你和杨大哥还不如来我这里，咱们一起当家了！”
李自成不解。
张爱水起身，摇摇晃晃地向营帐外走去。
夜已深，外面冷风呼啸，十分寒冷，刚刚踏出营帐，就彻底吹醒了酒。
李自成十分上道的跟了上去，两人一直往外走，直到走到商队所在的驻地时，张爱水才停住脚道：“李兄弟，我的确是大同商行的掌柜，不过我身份的不寻常并不在于我本身，而在于我们商行。”
看着李自成迷惑的样子，张爱水从刺马卫的营帐中拿出了两壶热酒，一人一壶喝了一口道：“我们大同商行在海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明商贸易公司’。贸易范围不仅仅包含大明，南至南洋吕宋、安南、占城、巴达维亚等国，东至日本、朝鲜、琉球等国，接下来几年还会派出船队前往西洋进行贸易。”
李自成生长于陕北，这辈子来来回回也就在山西和甘肃两个地方转悠，大明有多大他都不知道。
在大明绝大多数人眼里，天下就是大明，大明就是天下，至于大明之外的那些国家，他们只是偶有所闻，但并不知道那些“方外之国”的情况。
如今张爱水一口气报出了这么多李自成从来没有听过的国家名字，他眼中的不解更深了。
“这些李兄弟并不需要完全了解，呵呵——”张爱水笑了笑：“明商贸易公司之所以能够横跨南北和红毛番一起在海上争夺市场，是因为有一个人的存在。没有这个人，就不会有明商贸易公司！”
“谁？”李自成对那人的身份感到好奇。
能够创立起那样大一个商行，跨越山河湖海进行多国贸易，那人绝非是一般人。
甚至可以说能做到这一切完全是神仙手段！
“福建都御史、北港卫都指挥使、龙虎将军李祥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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