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你……你是人是鬼？”
李过看着进来的二叔，吓得有些腿软。
他半个月之前就听说了自己二叔因为欠了艾举人的钱不还，被告到了县衙，后来戴着枷锁被打了个半死，再之后就消失了。
听说是一个老头还有几个后生把二叔拉走了，但是拉到了那里，老头是谁，没有人知道。
他也在附近找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二叔的踪影，就像是人家蒸发，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过了些日子，他大概也就明白二叔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因此，他正打算着找三叔一起去婶子那里去一趟，给二叔办个葬礼。
谁知道，这时候被认为已经“死了”的二叔居然回来了。
“臭小子，老子当然是人！”
黄娃子走近往侄子头上敲了一下：“这几日艾诏有没有派人再来过？”
“我这里倒是没有来过，婶子那里握前天去的，也说没有来。”十六岁的李过在二叔面前有些畏畏缩缩。
他父亲早死，只有一个母亲把他拉扯大，而去年的时候母亲也病逝了，家里就剩下了他一个。
现在他在这世上的亲人，就剩下二叔和三叔了。
“哼哼，把老子毒打一顿，还当众踩老子的头，这个仇老子一定得报！”黄娃子咬牙切齿：“那天他们过来，还绑了你婶子，说要把你婶子卖了！这帮狗日的，老子要一个一个杀光他们！”
看着二叔满脸杀气的样子，李过小心劝道：“叔，咱还是别跟艾老爷斗了！人家家里家大业大，咱们斗不过他的，不如咱们老实过日子，做点小买卖好好攒钱，把借艾老爷的钱还了算了！”
“兔崽子！你到底是胳膊肘往那边拐？咱们从你爷爷那一辈到现在，哪一辈不是受他艾家欺负？一年又一年，你就这么甘心忍气吞声？今天他敢把老子打个半死，明天就可能打的是你！他不给老子留活路，老子也不给他留活路！大不了死路一条，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黄娃子义愤填膺的痛骂了艾诏一通，又拉住侄子的胳膊道：“过儿，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宰了艾诏老不死的？咱们在这米脂县算是混到头了，等咱们杀了艾诏，咱们去边塞投军去！他艾家势力再大，能追着咱们去军营里吗？”
李过听他说了投军的事，便起了心思。他和二叔一样父母双亡，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在米脂也没有什么留恋的，既然二叔要报仇，自己帮二叔报这个仇也可以。
报了仇就和二叔一起去投军，想来官府也不能奈何他们。
“好，二叔，我跟着你干！你说怎么做，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李过答应了，黄娃子大喜，牵着侄子的手：“好孩子！我这次回来就是专门为了杀艾诏这个狗东西的，我已经找了好几个道上的兄弟。还有这几日救了我命的兄弟也愿意帮我，这次艾诏必死无疑！”
黄娃子断定艾诏一定有派人在他家门口盯梢，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黄娃子没有回家，而是联络好弟兄之后，在一个弟兄家里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和李过一起回到县城，往城里的大同酒馆去了一趟。
不多时，张爱水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张掌柜！这是我侄儿李过！”
黄娃子介绍李过给张爱水。
至于张爱水等人，黄娃子已经在路上的时候向侄子介绍过，包括这半个多月以来的经历，都告诉了侄子。
“李兄弟打算什么时候行动？我们这几天不忙，若是行动的话，我们可以上去帮帮场子！”张爱水看着黄娃子道。
“张掌柜，我们打算今晚就动手！夜长梦多，杀了艾诏，我就打算带着侄子去投军。今天来，一是厚着脸皮想请几位兄弟相助，二也是向几位兄弟辞行。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黄娃子拱手道。
“这就见外了！既然如此，咱们晚上会合！”张爱水拱手回礼。
黄娃子离开时，张爱水又从怀里掏出几个银元塞到了他手里，作为资助他的逃亡经费。
深夜，月明星稀，隆冬的夜晚很冷，但月光十分明亮，将白茫茫的大地照的如同白天一般。
按理说这并不是一个刺杀的好日子，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刺马卫在米脂县的全体成员都做好了战斗准备，提前埋伏在了艾家大院附近。
至于黄娃子联系的那几个酒肉朋友， 许多人口上答应，可实际过来的只有两个，加上自己的侄子也才四个人。
若不是张爱水和杨汉文带着刺马卫的成员过来，他们连艾家大院都不一定进得去。
“李兄弟，待会儿你的这两位兄弟就留在外面接应我们，你和你侄儿和我们一起进去。这艾家大院里养了不少打手，咱们可不能惊动了他们，所以待会儿我希望可以听从我指挥，你看可以吗？”杨汉文伏在草丛里，低声向黄娃子道。
黄娃子点头：“我只要杀艾诏。杨大哥和张大哥都救过我的命，你们放心，我绝对听从指挥！”
张爱水补充道：“记住，李兄弟，你要杀的只是艾诏，其他的下人、艾诏的家人都是无辜的，不可滥杀！”
黄娃子愣了一下，有些不满，不过倒也没有反对，点点头道：“知道了！”
“张旗队，你的人先进去探路，把巡逻的护院干掉，我和李兄弟一起直接往艾诏的卧室去！”
杨汉文负责这次行动的指挥，下完令后，几个身着黑衣的刺马卫队员迅速来到高墙下，用叠罗汉的方式把一个人送了上去，接着剩下的人后退几步一个猛冲，脚尖就踩着陡峭的墙壁上了墙，这时已经上墙的人往下伸手，冲上墙的队员就被拉到了墙头。
以此类推，其他队员都被一个接着一个送了过去。
这一番操作看呆了黄娃子以及李过等人，他们原本还搬了梯子过来，准备爬梯子过去，谁知道这些商行的兄弟不仅为人仗义，还个个都会飞檐走壁。
这有两个人那么高的高墙，不过是一冲就上去了，而且看起来极为轻松。
这时候，黄娃子看向张爱水和杨汉文的眼神已经变了。
他不傻，他知道这些人肯定不简单，至少他们肯帮自己，未必是真的出于仗义。
但报仇的机会他不会放过，只要能杀了艾诏，让他怎么样都可以。
“什么人——额——”
一个巡逻的护院发现了墙角的动静，然而话说到一半，他便说不出话来，脖颈上一根带血的弩箭贯穿了他的喉咙，他痛苦的翻滚了几下，就被赶上来的黄娃子一刀抹了脖子。
初次杀人的黄娃子丝毫没有一般人的恐惧，他亢奋的直奔下一个目标，又是一个护院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
而十六岁的李过，则是在杀了一个人之后手脚颤抖，几乎握不住刀了。
“艾诏的卧室在后院，走！”
杨汉文把刀子从一个护院身抽出，小心的将其放倒后迅速带着刺马卫队员奔向后院。
相对于前院的严密，后院的防守就几乎没有。也许后院是女眷住的地方，因此没有什么护院。
不过倒是有两个值夜的丫鬟，但她们发现一帮黑衣人提着带血的刀闯进来时就眼一翻昏了过去，也就省得他们动手了。
“艾老爷……”
黄娃子提着带血的尖刀细声喊着艾诏，艾诏迷迷糊糊醒来，还没发觉发生了什么事。
“谁呀？”
“是我，黄娃子啊！我来找你索命来了！”
“黄娃子？什么！“
艾诏彻底醒了，他看到一身鲜血的黄娃子，吓得脸色都发白了，手指颤抖着指着黄娃子道：“黄娃子，枣儿！我不是要杀你！我只是去让胡三要债，杀你的人是县太爷！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找县太爷去！”
“县太爷？”黄娃子笑了：“县太爷还是等一等，我先送你上路再说吧！”
黄娃子提着尖刀上前，艾诏吓得晃动着老婆让老婆醒来替自己驱鬼。
然而触手温热，他低头一看，自己老婆脖子上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把整个被子都浸湿了，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啊——”
艾诏吓得大叫，他看着月光下黄娃子的影子，突然醒悟：“黄娃子，你——你没死！你不是鬼！”
“说对了！老子没死，老子回来就是取你狗命的！”
黄娃子冲上去，尖刀切西瓜般穿透了艾诏的心脏，艾诏颤抖着想要抓住黄娃子的手，黄娃子连忙抽出尖刀，又往艾诏心口里捅了几十刀。
直到艾诏彻底没了生机，才停手。
“呸——，咱们走！”
往艾诏尸体上吐了口唾沫，黄娃子便和杨汉文等人退出了艾家大院。
“李兄弟，后会有期！”
“杨大哥，张大哥，你们的大恩我李鸿基没齿难忘，今日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双方在月下荒原中互相一拱手，分别往相反的方向退去。
“叔，咱就这样走了？”李过在月夜里和黄娃子一起赶路，有些不放心道：“婶子咋办？咱们跑了，婶子肯定要被官府抓的！”
“娘的！忘了还有个婆娘！”
黄娃子脚步一停，转头朝着来路返回：“走！咱们回家看看，带上你婶子一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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