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黛将身上死透的男人推开,尸体尚温热柔软,倒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站起身的瞬间,她眉头轻蹙,转头看向某处,但那里只有一只灼灼燃烧的红烛,烛液滴落,缓慢而炙热。
青烟袅袅而上,一副宁静的景象。
攥着被血液染红的银簪,山黛背对着山匪尸体缩在屋中一角,等待时机出去。
外面彻底静了,她又等了近半个时辰才起身,蹲得略久,腿脚发麻,起身时差点摔倒,忙扶住身边的桌子。
走了两步又退回尸体旁,别开眼在男人腰间摸索,太大的弯刀不好使,目标也太大,幸好他大氅里侧的腰间别着一把匕首。
手中银簪却未丢下,抬手插在发髻。
手握匕首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待打开一条门缝观察后,才踏出房门。
放轻脚步往楼梯走,她来时已经观察过,这里并无猎犬或者狼狗,若是寨中人沉睡,她跑掉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她不能直接离开,祁衍还在这儿。
山黛强压住身体的刺痛,小心地往楼下而去,这是一座由木板搭建的阁楼,周围有几栋稍小阁楼围绕,她扶住楼梯,佝楼身体往下一步一步迈。
每每听见细微的动静,都能让她身体僵直地靠在阴影里一动也不敢动。
手里依旧紧紧捏着那把匕首,山寨门口的火把徐徐燃烧,火光正好照亮寨子前门,今晚或许是山匪头子的大喜之日,大家喝得毫无节制,一些直接睡在地上,还有的趴在桌上睡得鼾声震天,前门并无人守夜。
山黛花费不少时间才移动了些距离,光线昏暗,她差点被路上横亘着的身体绊倒。
心瞬间提起,好在,这人翻了个身,便又继续睡。
路过桌边,她顺了一坛酒走,终于离开寨子到了前门外,那里垒了不少木头,将坛中的酒液倒在堆成小山的木头上,拿起火把一丢,赶紧跑到一棵松树后藏着。
火势越来越大,此时还来了夜风,更是助长了火势,火苗已经舔舐到寨子前门阁楼二楼的瞭望台,寨子里的人正睡得沉,也没发现这处异常,帮山黛梳洗的妇人睡得不安稳,她隐约闻见烟味,烟味越发浓郁,她皱眉醒来。
一开门,火光冲天,她差点愣在原地,随即高声喊道:“着火了,快救火!”
她又去拉屋里醉成死猪的男人,但是被一把推开,险些撞到床边的凳子角。
她骂了两句,跑下去挨个儿喊那些汉子,终于有清醒的,见火已经大成这样,踉踉跄跄扑去前门,寨子里的屋子围成一圈,还隔得近,继续燃下去,免不得会蔓延到其他地方,到时整个寨子都得被烧完。
醒的人越来越多,想去叫老大,但他说不定还在洞房,不能搅了老大的兴致。
旁边有大缸,两个汉子抬起来就泼,但火却“轰”地更大,这是把酒钢认成了水缸。
肥硕些的汉子一个耳光就朝那人狠狠扇去,“你脑子是被驴踢了!”
那人忿忿不平,当即就要挥拳头,但是被边上的人拉住,“吵嘛吵,再吵都烧没了,赶紧的救火!”
寨子里能醒的都醒了,没醒睡得跟死了似的
山黛悄悄穿行在寨子里,尽量去寻找能关人的地方,寨子不算大,但想找到一个人却不容易。
山黛靠在墙外的拐角处,正准备出去时,突然走出一个高大的汉子。
手中匕首攥紧,可她的速度慢了,汉子见她出现在这儿早有防备,一把拔出挂在门口的弯刀,抵在山黛的脖颈处。
她克制惧意,镇定自若地说:“着火了,大当家让我通知你们去救火。”
男人虽然看着蠢笨 ,但不傻,并不相信她的说辞。
“那你和我走一趟。”
山黛点头答应,暂时让他放松警惕,掌心用力,就在朝汉子腹部扎去时,她手腕骤地一疼,手中的匕首脱落砸在地面。
“找死!”
锐利之物抵在她的心脏处,她能感受到刺穿皮肉,逐渐往里刺入的疼痛。
伸手握住刀刃,阻止其往里刺入,但却未能阻止分毫,手心被剑刃划破,鲜血从手臂上滑落至手肘,滴答滴浸入大红色的嫁衣。
命悬一线,山黛竭力调动灵力,但只是无用功,刀尖在距离心脏最后一寸的地方,山黛胸口处爆发出强烈的白光,护住她的心脏,将长剑反弹在地,刀刃发出颤动的嗡鸣声。
而握着弯刀的汉子,被白光正中要害,直挺挺倒地。
她身体没了力气,疼痛比任何时候的都要强烈,灵魂力似乎也更加虚弱,身体无力地往后倒下,但她却并未摔到地面,而是被搂进怀里。
浓郁的生命力朝她的身体涌来,是他来了。
冰冷的手指扶在她的后颈,轻轻摩挲,痒得她身体微微发颤,但已经顾不上这些,双手环住男人的腰,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借此壮大自己受损严重的灵魂力。
从她感受到浓郁生命力的时候,她便知道祁衍来了,所有的不安好像都有了宣泄口,她杀了人,她还差点被人刺穿心脏。
害怕的情绪让她手臂缠得更紧,若是可以,恨不得双腿都缠上去。
搂着她的男人垂眸看她,放在她后颈的手轻抚,“怕?”
“怕……”山黛听见他的声音,眼里湿润。
当时被逼无奈,她下手紧张居多,但等人死后,那种后怕和自我排斥自我怀疑让她极度恐慌。
祁衍长指衔过她睫毛上沾着的泪珠,指尖湿润,风一吹,便干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他轻叹,手上用力,将她更紧地按进自己怀里,“他已经死了。”
现在这么怕,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山黛当然知道,但她最怕的又不是这个。
她被微微拉开,但她又缠上去,祁衍无奈,大掌握住她的腰,稍稍拉开和她的距离,单手触到她的心脏处,那里正渗着血,大红色的嫁衣上一片濡湿。
心一直悬着的山黛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的衣着,发髻上银簪带血,被山匪头子撕开的衣襟松斜,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仰着头,雪白脖颈上一条腥红血线格外刺眼,但又无端增加了几分娇艳。
祁衍手指从她的后颈绕到锁骨上方,血线已经凝固,无法汇成血珠。
他神色略微遗憾,动作轻柔地拨开她的衣襟,目光定在她的伤口处,而往上一些,便是她被花姬蛇毒液腐蚀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一片粉色的花瓣。
指尖轻触,一股强烈的激颤感从指尖传递至五脏六腑,他眸色渐深,对面前这个人,好奇极了。
这股魔力,到底藏在身体的哪一处?他真想刨开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