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愿和顾之恒睡不着, 夫妻俩半夜躺床上说话。
“你说周珏那小子怎么就那么贼呢?”顾之恒还是很气,亏自己之前还觉得周珏靠谱,为他说话, 没想到啊。
“我之前都没看出来,唉。”
现在就人不知鬼不觉地搬到自家后头,怕是下一步就要挖自家墙脚了。
太贼了。
隋愿拧他腰上的软肉,气哼哼的,“之前说了几次你不信, 非说他们年纪小不懂, 现在好了,主意打的那亚都听得到了。”
顾之恒龇牙咧嘴地求饶, 想起自己十五岁的时候, 确确实实会盯着姑娘看了。
“是我错了,错信周珏了, 不过这俩孩子若是普通人家, 那就正好, 阿愿,你说……”
隋愿立刻打断他, “不行, 他们俩不能成,你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在军中的威望,还有我在义馆的声望,已经够引人注目了,若是再加上这两个孩子,你就要再加个国丈了, 咱们想当, 今上能乐意?”
顾之恒叹气, 把隋愿搂了过来,“我知道,可若是明静愿意呢?姑娘大了要出嫁,咱们也不能死拦着呀,明静会不开心的。”
“那能怎么办?”隋愿撇嘴,“难道要把明静嫁给豆豆?那更不合适,明静本就是个火爆性子,再加上豆豆那个憨直性子,他们俩一准过不到一块儿,到时候天天打架你帮谁?”
现在还能躲,再过两年可怎么好?
隋愿想到那些一众讨好的夫人中,可有什么钟意的子弟,又觉得谁都比不过周珏,总不能把明静嫁回娘家,这肯定不成的。
她叹了口气,翻个身睡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顾明静和顾明睿就被亲爹娘从被窝给扒拉起来了。
明静困得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睁眼:“娘,咱们要去哪儿啊?”
隋愿帮她将头发拢好,柔声道:“咱们出城游玩。”
她也不算说假话。
周珏今日随着裴宁出宫,说是去看看府邸修缮的情况,刻意绕了一段路,结果一到宁安侯府,看到大门紧闭,一问才知道侯爷跟夫人早就已经出发回乡了。
他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裴宁在义馆等他,见他来的很快,便拍拍他的肩,“人已经走了?”
周珏点头:“嗯,娘,隋婶婶真的说了不愿意么?”
“嗯。”裴宁整理手边的册子,“情有可原的事儿,若我是你隋婶婶,也不想把女儿嫁给你。”
她见他还想说,便摇头,“事在人为,只要你确定心意,那就别轻易放弃,况且你们现在还小,别着急。”
周珏垂下头没有说话,他很急,他与明静的身份都不普通,注定都不会太晚定下亲事的。
他怕自己被赐婚,怕明静会许了人,怕自己会走上父皇的老路,怕自己的妻子,会像母后这般艰难。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玉京城,进城出城的人都很多,宁安侯府一家人也不算打眼。
隋愿看着在身边睡得正熟的一双儿女,脸蛋红扑扑的,不由笑了起来。
这种一家人快快乐乐的日子,是上辈子的她从没想过的。
顾明静翻了个身,慢悠悠的醒了过来,她懵懂地揉揉眼,看到睡在一边的弟弟,睡眼惺忪的四处打量。
“娘,咱们这是在哪啊?”
隋愿拉着她起身,又给明睿掖了掖被角,“咱们出了玉京城,要去乡下看你爷爷奶奶。”
顾明静睁大了杏眼,想起爷爷奶奶的家在哪,“现在就回去吗?可都冬天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啊?”
“是啊。”隋愿给她倒水漱口,“你爹爹难得能休息陪着我们,又很多年没见过他的爹娘了,正好回去看看爷爷奶奶,你还记得爷爷奶奶吧?”
顾明静茫然点头,一时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回神。
“娘,腿哥哥还约了我要堆雪人、还要去看正月十五的花灯会呢,他说花灯会可好看了,还会亲手做一盏花灯给我。”
隋愿听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也是小姑娘过来的,冬日里堆雪人,十五看花灯,还要送花灯,那不就是情人之间的事儿吗?
那个小狐狸,平日看着清冷冷的模样,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哄的明静,哼。
“咱们回爷爷奶奶家也可以啊,爷爷奶奶家还有高高的山呢,山上还有好吃的野果子,还有很多你见都没见过的花儿,还可以捡蘑菇,还有野猪……”
隋愿说着也来了兴趣,她比划了一个圆,“……那野猪这么大,你爹爹一个人就能扛起来,厉不厉害?”
顾明静跟她一个性子,说到有趣的,立刻就能转过去。
她眼睛亮晶晶的,很快被吸引了,“真的吗?爹爹以前还说野猪肉可好吃了,娘,那我能上山打猎吗?”
车窗外传来一句爽朗的笑声,“没问题,爹爹带你上山打猎,教你怎么下陷阱……”
隋愿勉勉强强地同意了,只要明静不吵着闹着要回玉京就成,反正已经这么厉害了,再学个打猎,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大周疆域辽阔,在玉京已经落雪的时候,最南边还体会不到这么冷的天气。
一行人果然遇到大雪,便干脆寻了城镇停下歇息。
顾明静早就将玉京抛在脑后了,和顾明睿追着雪花跑,两个孩子的笑声清脆似银铃,听了便叫人开怀。
顾之恒看着雪花飘洒,笑着将手里的氅衣披在隋愿肩头:“按照咱们这速度,大概是赶不上过年了。”
隋愿抿唇一笑,柔美昳丽,“无妨,能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四处走走看看,真的很好,在宁安过惯了,玉京的日子过起来,总觉得少了些东西。”
她重活一世,上下两辈子连续最深的记忆,全都是在宁安,相反玉京却少了很多。
顾之恒抱着她,胸腔震动,显然是在笑,“没想到名贵花儿一样的娇小姐,现在也能落在云州一座小村庄的山头里了。”
隋愿白了他一眼,也情不自禁笑起来。
……
当皇帝要冬狩的消息传出来时,玉京都有些沸腾了。
其实大周开国太-祖便极爱冬狩,不仅仅是玩闹,更是检阅兵力。
只不过几百年过去,皇帝们重文轻武,渐渐的都缩在了暖阁里,再也没有冬狩的活动了。
周瑾向往□□英勇,他虽也姓周,可确实非正统嫡脉,只能另辟蹊径,收拢民心,不是正统嫡脉又如何,他能将大周带向更高峰。
皇帝要狩猎,臣子们自然也要跟上,只不过玉京城中,能舞刀弄剑的少年郎不算多,这下子,又被宁安来的土包子们占了先机。
年关才过,周瑾便带着周珏还有一堆宗室子弟,后面跟了不少大臣和其子孙,呼啦啦一堆人全都到了围猎场。
玉京的冬日不像是宁安那般柔和,北风凌厉,即便是雪后初霁,仍然风似刀刮,雪也很厚,踩下去深处能没过膝盖。
裴宁并未跟来,她带着小鱼留在了皇城中。
近些日子雪下的很大,玉京城中有不少老旧破屋被压塌了,那些百姓都需要救济,义馆中的事儿很多,隋愿又不在,她得留在城中处理。
她一到义馆,李芊芊便迅速过来递上一个册子,眼睛亮晶晶的。
“今年倒塌的房屋有些多,所以工部营缮司派了个主事过来,娘娘,他们说这次的房屋修缮,营缮司可以接手。”
裴宁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义馆和朝廷分的其实挺清楚,虽说之前周瑾在义馆也封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吏,可没有谁会愿意到义馆来供职,除了成闵那些从宁安跟过来的人。
至于帮忙,其实也很少,似乎朝廷官员对此很不屑一顾,若不是有自己坐镇,周瑾也没有开口取缔,义馆恐怕早就没有了。
“这是好事啊。”裴宁也挺高兴,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芊芊,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很清楚,你跟工部去交接好,别怕,我在的。”
李芊芊当然懂这意味着什么,很是激动地点头:“娘娘,我,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的。”
裴宁欣慰地看着她跑远,其实义馆到如今,真的很不容易,女子很多,但都是底层,若真的能跟朝廷搭上轨道,当初阿愿说的女子为官,将来也不是不可。
当然,这条路任重道远,有生之年也不一定能看的见。
只是一线希望也是光,足以照亮一部分人了。
还未出正月,裴宁便有些想周珏了,他们母子之间从来没有分别很久,尤其是进宫后,周珏懂事的很,每天都要来坤宁宫请安问好。
小鱼歪着脑袋,“娘,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裴宁笑着摸她的脑袋,“很快了,小鱼想哥哥了?”
小鱼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想,还想爹爹,娘,咱们去找爹爹跟哥哥好不好?”
裴宁抱起乖巧的女儿,想起这些天也没事,小鱼到了玉京后,都还没怎么出去玩过。
母女俩收拾好,准备出发去围猎场,才到半路,仪仗就碰到一队精骑。
皇后娘娘的仪仗,再加上护送的守卫,这些人当然识得。
裴宁满脸疑惑,这个时候并未到回程时,这些人往回跑是做什么?
“禀娘娘,皇上和太子遇袭,太子坠马,皇上他……”
裴宁的手立刻捂住小鱼的耳朵,脸色顿时煞白,心脏似跳出了胸膛,浑身颤抖,睚眦欲裂,整个人都有些支撑不住。
“皇上,皇上如何了?”
来人满脸愧疚,“皇上胸口中箭,生死不明,太子让我等立刻回来禀明,请娘娘前去主事。”
忽然‘撕拉’一声,是裴宁,将车帘子给硬生生扯了下来,手背上青筋爆起。
她很快拿定了主意,好生安慰了小鱼,又立刻下了马车:“一队人送公主回宫,另一队随本宫走。”
“到底什么情况,你一一说明。”裴宁上了马,满脸凝肃,“太子呢?情况如何?”
来人一夹马腹,随着裴宁出发,“太子昏迷,断了一条腿,不过好在性命无忧。”
裴宁一颗心七上八下,听到这些话,恨不得飞到围猎场。
“宁安侯和平昌侯呢?”
“宁安侯携妻归乡了,平昌侯今日跟着太子……”
裴宁这才想起来,顾之恒和隋愿回老家了。
她浑身僵硬,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周瑾那日的话。
“我们会老、会死……”
“若我长寿,能活七十……”
玉京的风又冷又厉,刮的她眼里瞬时就泛了泪,浑身冰凉,这个乌鸦嘴,谁叫他胡说八道的?
裴宁心中焦急万分,不停地问着情况,“那处围猎场年前便已经清扫过,为什么会遇袭?是谁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