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恒见隋愿的脸色不太好, “阿愿,怎么了?”
隋愿轻轻摇头,她不知道结果。
因为按照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进程,顾之恒和周瑾才刚刚进玉京。
她上辈子关注的东西并不在顾之恒和顾庭山身上, 虽然当时玉京也一直在流传弑帝之人, 可因为不确定是谁, 这件事也就一直吵吵嚷嚷地没个定论。
至少在她死前,是没有结果的。
隋愿上辈子也不当这是一回事,功劳并不能掩盖, 而且新帝被杀是迟早的事,周瑾那样的人,根本不会留新帝的命,只不过不该死在他人之手。
上辈子的她, 可真是浅薄,连这一层竟然都没想到。
弑帝之人不可留,那,上辈子到底是谁杀的?
隋愿和顾之恒用完饭后, 顾之恒便又出去了。
她则是连忙让车夫套了马车,去找裴宁。
太皇太后在玉京的一座庵堂里修行,这是得了周瑾首肯的,庵堂位置离皇宫并不远,依山傍水, 十分幽静。
裴宁这几日一直都吃住在庵堂,后宫空荡, 她除了安排宫中各处的修缮还有宫女太监, 其实没有什么事。
“你不回宫吗?”太皇太后手里捏着玉石棋子, 看着自己的侄女, “你爹娘可找了我好几回,说你不见他们,这是为什么?”
裴宁随手落子,“宫里也没什么事儿,我还不如陪您呢,爹娘那儿,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怕徒增皇上猜疑,干脆就不见了,左右大家安好,这就很不错了。”
身份不同,价值自然也不同。
她能想象得到,父母找她是为何事,可她和周瑾也说过,她从不偏帮,既然说了,就要做到,她虽是女子,也做君子。
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玉京庞大,义馆的安置需要无数精力,如今周瑾初登基,一切都是百废待兴,趁机立下自己的事业,将来才可能不会拘泥后宫一丈之地。
两个孩子也都慢慢大了,她可以松快些,未来的日子,可不想仅仅只是帮周瑾管女人。
宫女在门外禀报,“娘娘,宁安侯夫人来了。”
裴宁闻言立时笑了,“快请进来。”
如今到了玉京就是这样不方便,隋愿这女人极惫懒。
从前在宁安就隔了两条街,隋愿说来就来,可如今想进皇宫,那就是好几道门,还必须得用走的,见面也是跪来跪去。
偏这女人娇气的不得了,几次抱怨脚疼,就怎么都不肯去宫里了。
太皇太后见状笑着摇头,起身避开了,“你运道比我好,如今能有知心朋友很不容易,好好珍惜。”
裴宁笑着没有说话,她的运道是还不错。
隋愿一进来就屏退了丫头,“裴姐姐,你知道弑帝的事儿么?”
裴宁点点头,“玉京一直闹得沸沸扬扬,不过这事我也不能参与,怎么了?”
隋愿有些着急,“是小山,那孩子从小就可怜……”
她把顾庭山的事儿详尽地说了一遍,“裴姐姐,皇上到底是什么打算?小山虽说弑帝,可对皇上是百利而无一害,即便是贬为庶人也是好的,总能留下性命。”
裴宁沉吟了一会儿,“你先别着急,等我回宫看看情况,如今暂时还没有定论呢。”
隋愿松了口气,面上有些沮丧,“裴姐姐,我有时候总在想,自己真没用,明明拥有这么多,可不管做什么,都后知后觉的。”
她即便是重生了,脑子也没有变得更聪明,真是可惜。
裴宁笑了起来,她偶尔也挺羡慕隋愿的日子,过得轻松自在,毫不费力。
“别想太多,能活成你这样的女人,都挺幸福的。”
隋愿也只能按捺下心里的着急,如今裴宁是皇后,她也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了,有些事都需要分寸。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义馆的事儿,便各自回去了。
已近年关,这是周瑾入主玉京的第一个年,玉京城并不见热闹,反倒是死气沉沉,大概是清算的事儿始终没有落下来,犹如头顶悬了把剑,世家们都挺安分。
不过他们其中以舒家为首的,目的十分一致,就是要弑帝之人伏诛,尤其是还有一个四皇子在外行踪不定,人心慢慢也有些浮动。
隋愿知道急不得,这种事情还有得吵呢,宫里的裴宁也没有给她递什么消息,顾之恒也说周瑾并没什么动作,这让他们也稍稍放下心。
许多人都在为这事奔走,顾庭山倒像是没事人似的,每日都还记得给隋愿送一束花。
隋愿也开始忙碌,回了玉京,除了生意,人情往来都要慢慢张罗起来。
珠玉将名单递了过去,隋愿在里头加加减减,眼花缭乱,觉得十分疲累,这还不如当年在白云村的日子呢。
“娘,我想进宫去找腿哥哥玩儿,明睿整天就知道读书,无聊死了。”
顾明静跑了过来,十三岁的小姑娘,已经亭亭玉立,“腿哥哥说他那有一把宝剑。”
隋愿捏捏她的鼻子,“你现在是大姑娘了,好好待在家不好吗?腿哥哥现在很忙的,要读书习武,哪有空见你,你弟弟要参加县试,当然要看书了。”
再过不久,周珏就会被立为太子,顾明静这个傻丫头,可不适合再跟一位未来太子来往过密。
顾明静撅起嘴,失落道:“那我可以去街上逛逛吗?”
隋愿沉吟了下,周瑾他们进玉京这么久,虽说对百官没有做什么,可也彻底执掌了玉京各处,便点点头。
“记得带上丫头跟侍卫,早些回来。”
她正打算起身,珠玉就过来了,“夫人,外头有一位大人,说是要跟您交接一下义馆的账册。”
隋愿让丫头将人请到会客厅,收拾好出去一看,这不正是当初在裴宁那看到的俊俏男子吗?
成闵看到隋愿出来,连忙拱手行礼:“成闵见过夫人。”
隋愿看着他,总觉得他的名字很熟悉,“大人可算来了,娘娘最近总是提起您,宁安那边可还好?”
成闵笑着点头,眼神清明,很容易叫人心生好感。
“夫人,宁安那边早已经恢复了,也联通了各州义馆,情况良好,我来玉京,是为了将这些账册交付,皇上仁义,明年春天开了恩科,我要准备赴考了。”
隋愿眼神微亮,“大人必定高中,届时希望还能来帮娘娘。”
成闵抬手微躬身,“谢夫人吉言,若是有造化,能再为娘娘做这造福万民之事,成闵必定全力以赴。”
隋愿看着成闵离开,一直到背影都瞧不见了才转身,不料一转头就看到正好休沐的顾之恒盯着她。
“阿愿,他好看吗?”
隋愿毫无察觉,想起成闵衣袂飘飘,清风朗月的容貌,清明无邪的眼神,真真是她做姑娘时最爱的郎君模样。
“嗯嗯,好看。”
顾之恒心里已经酸的都要溢出来了,可他面上丝毫不显,想起前些日子见过大变模样的齐卫,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让隋愿再见见。
隋愿被顾之恒扛进了卧房,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顾之恒是吃醋了,这让她一下子回想起上辈子她提和离的那天,顾之恒在她耳边突然冒出的一句话。
“阿愿,你还是忘不掉那个人么?”
到底是哪个人啊?
顾之恒发觉她不专心,十分不高兴,将她的脸掰过来,又握住她的手。
“阿愿,你摸摸,最近好像练的狠了点,这胸腹都有些疼。”
隋愿早已看穿他那点小心思,假模假样的摸上那沟壑分明,精壮强健的胸腹,现在肤色还有些黑,等再过段时间白了,这男人就越发显得珠玉英姿,神采焕发。
她起了些心思,笑眯眯的,娇声娇气道:“我给你又定了些衣裳,正适合你穿呢,要不要穿给我看看?”
顾之恒摇头,一把将她扯到怀里,哑着声音:“这个时候,我觉得还是不穿为好,反正你也爱看,不然又要你来脱,麻烦。”
隋愿笑着要走,“谁爱看你了,不要脸……”
顾之恒闷笑起来,亲亲她的额头,“我这段时间有事,可能得出玉京,到时候你可别太想我。”
隋愿还没问,就被堵住了嘴。
夫妻俩好一阵闹腾,正靠在一起窃窃私语,珠玉就急匆匆地过来了。
珠玉隔着门都能听出声音的急切,“侯爷,夫人,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顾之恒闻言眉头一拧,一跃而起,三两下将衣裳整理好,“明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拱卫司来人,说小姐扰乱治安,聚众闹事,已经被抓起来了。”
隋愿这时才穿好衣裳,鬓歪钗斜,急急忙忙出来,怒声怒气,“明静被抓起来了?谁抓的?”
顾之恒立刻安抚她,“别怕,我立刻就去,咱们明静不会被人欺负的,放心,有我在呢。”
隋愿只能眼看着顾之恒离去,她心中后悔,这段时间还看这丫头老实没闹,结果今天她稍稍松口,就出事了。
此时的拱卫司中,顾明静手中一柄剑横在身前,红衣烈烈的立在院中,看着面前一众黑甲军士,丝毫没有惧怕。
“你们胡乱抓人,爹爹说,这是要被治罪的。”
一个身着官服的人站了出来,“你将人揍成这个鬼样子,还有脸说这个话,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在玉京生事扰民是要被治罪的?”
一边是三四个十四五岁的小子,一个个被揍的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顾明静杏眼亮得灼人,声音也脆响,“胡说,明明是他们先动手,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判案,罪加一等。”
其中一个小子愤愤的喊了起来,“大人,这乡下丫头野蛮的紧,就该关押起来狠狠地打,打到她认罪为止……”
“我看谁敢?”
垂花门外一个人冲了进来,神情狠厉。
顾明静一看到来人,眼睛都亮了,立刻喊起来,“顾叔叔,他们欺负我。”
顾庭山冷眼看过那几个眼熟的小子,转而阴恻恻地笑起来,“小东西,我杀了你们的爹,你们就只敢欺负小姑娘?”
一个小子满脸愤懑的看着顾庭山,双眼全是仇恨,“我杀了你……”却被另外一个小子给死死拉住了。
顾庭山满脸阴鸷,看向拱卫司的官员,冷冷一笑:“怎么?不认识我了?这桩事你要是不好好判,我便去舒家将所有女人全部绑出来游街。”
拱卫司的人满脸为难,面对顾庭山也有些惧意,那几个小子虽满脸愤恨,却也不敢冲上来。
顾明静闻言拉着顾庭山的手,小声道:“顾叔叔,爹爹说你现在不能乱说话,我没事的。”
顾庭山摸摸她的头,心里很是庆幸,若是明静出事,姐姐该有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