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二天就要出发了, 吃完饭后,隋愿没让孩子们过来吵闹,夫妻俩窝在榻上, 亲亲热热地说话。
顾之恒顺着她的乌发,语调微沉, “如今战事将起, 我总是不能陪着你, 连年都没怎么陪你过几次, 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做什么?”隋愿翻了个身,趴在顾之恒胸口, 手撑着脸颊, 眼中泛着柔意,“怪你不该去战场?”
顾之恒没有说话, 只是帮她轻抚后背的手微微重了。
隋愿叹了口气,“其实以前怪过你, 但是想想也能明白, 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能者多劳, 你能做的, 是护着和我一样的弱者。”
她上辈子不懂这个道理,将所有事情全都怪在顾之恒的身上,歇斯底里地、拼命地怨恨,现在想想, 真是傻得要命。
顾之恒搂紧她,又亲亲她的脸颊, “阿愿, 我会好好护着你的, 还有孩子们。”
隋愿就想逗逗他,故意问,“你是自己愿意的,还是因为答应了爹爹要好好照顾我?”
“嗯?”顾之恒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来你……”
他无奈地笑,“原来那夜的小野猫是你,你听到了我跟云云的说话?”
隋愿点头,噘着嘴捶打他心口,“我还没说你呢?大晚上跟别的女人说话,也不知道避嫌,我没当场闹出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这次回去,两人得知顾云云也嫁了出去,孩子都生了。
顾之恒闷笑起来,手护着她的后脑,猛地一翻身,两人瞬间位置互换。
他鼻尖贴着隋愿的鼻尖,亲昵的磨蹭了两下,“是,我错了,我不该跟别的女人说话,谢谢娘子当时给我面子。”
隋愿被他哄的一颗心在水里飘似的,不上不下的,娇气劲儿又上来了,“既然知道错了,那你还不快伺候起来。”
顾之恒闻言抬手一扯衾被,将两人团团盖住,在她耳边吹着温热的风,似诱哄般轻语,“好阿愿,今晚,让我骑马……”
隋愿大笑着推他,娇叱道:“你讨厌,走开啦……”
被子里的气息越发滚烫,隋愿觉得自己就快要融化,拼命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顾之恒,你……”
顾之恒大手按着她笔直修长的长腿,掌下的肌肤滑腻温软,他声音沙哑,努力抑着心头的冲动。
“叫我相公,阿愿。”
隋愿羞恼的摇着头,可顾之恒压根不想让她思考,她只能顺着他,焦急唤道:“相公,相公……”
她实在忍不住,挣开双手,用力将顾之恒埋下去的身子扯上来。
顾之恒也顺着她,覆身而上,吻又落在她颈间,声调似融了那亚盛夏里的火热,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儿,带着一点得逞的笑意。
“真乖。”
隋愿双眼里像是瓯了一汪水,青葱般白嫩的手紧紧攀着顾之恒的手臂,随后只感觉到顾之恒手臂忽然使劲,天旋地转间,她变换了位置,顾之恒炙热的气息瞬息随即贴在了脊背上。
她撑着手,帐顶驱蚊铜球一直在晃,终于抑制不住,轻轻软软的哼着,迷迷糊糊的,恰好看到月光如水蔓延,似有人特意泼洒在床沿。
顾之恒见她这个时候竟然发呆,立刻缚住她的双手,交叠压在她腰窝处,再奋力跶伐……
“啊,顾之恒,你干吗?唔……”
夜色逐渐朦胧,月儿被云彩掩住了一半,清霜遍地,风中寒意颇浓。
已是凌晨时分,天边渐渐起了一点淡青色痕迹,再过不久,天色就要亮了。
王府世子正院卧房里,依旧只有一盏罩纱灯在角落散发着悠悠的微光,榻上衾被杂乱,却空无一人。
随后只听‘吱嘎’一声,湢室的门响了。
周瑾赤着上身抱裴宁出湢室,看她似是很疲累,默了一瞬,抬步继续往榻边去。
裴宁额上的汗没有擦干,额发紧贴着面颊,口中带着微喘,靠着周瑾精壮的身体,神色有些涣散。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揽着他的脖颈,哑着嗓子道:“不管如何,好好的回来,母妃也很担心你。”
周瑾也还未恢复,气息炙热,闻言淡淡应了一声,将她放到榻上,又拉过衾被盖住她白皙的躯体。
“我会的,照顾好珏儿。”
他第一次抬手替她整理散乱的发丝,罩纱灯太暗,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裴宁能觉察出他的动作里带着轻柔,她心中一阵微颤。
周瑾说完便站起身,自己动手穿衣,身周的气息已然变了。
裴宁发觉他已经从方才冲动正常的青年,恢复成往日里冷淡的世子,也不是方才在湢室里会喘着粗气让她别乱动的相公了,心内涌动的热流缓缓消退。
她想着他要走了,还是起身送一送为好。
周瑾听到声音,头都没有回,“不用起来,我该出发了。”
裴宁连忙唤来丫头,自己则是靠在床头,看着周瑾出门,随着门被丫头带上,她有些没忍住,将头埋进了衾被中。
随着太阳升起,天色渐渐大亮,宁安城一如既往的热闹喧嚣。
隋愿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扯她的被子,她疲累的睁眼,就看到顾明睿白白嫩嫩的小脸,正咧着嘴朝她笑呢。
“娘。”顾明睿看到娘亲睁眼,连忙扑过来,“娘,快起来,姐姐说,要去找腿哥哥玩。”
隋愿拄着手坐起身,抱着顾明睿香香软软的身子,还有些迷糊,“玛瑙。”
翡翠撩起竹帘,露出一张笑脸,“夫人,快醒醒,赵嬷嬷才走呢,说是要咱们带小姐小公子去王府。”
隋愿看着每一个人如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一时也有些糊涂了,她难道是做梦吗?
“姑爷呢?”
翡翠诧异转头,眨巴着眼睛,“姑爷已经走了啊,夫人,今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姑爷去看了小姐和小公子,就和王先生一起出发了。”
隋愿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失落,原来顾之恒是真的走了,不是做梦啊。
她掀开被子,只觉浑身酸软,洗漱好后,又简单吃了些东西。
顾明静却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手里还举着一把崭新的小木剑,“娘,娘,这是爹爹让我给你的。”
她的小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簪子,尾端刻着一朵不太好看的迷迭香花,是木头雕刻的,比金银簪子要钝许多,瞧着呆气的很,但是边边角角都被打磨的很光滑。
隋愿怔怔接过来,她好像见过这根簪子,在那亚时,他只要有空就会雕东西,给孩子们一个个的雕,兔子马儿木剑……
她从前还朝他要了个小蝴蝶木雕,后来随着明静长大,她就没再说这话了,爹爹说得对,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不能再跟以前一样。
没想到,顾之恒倒是依旧把她当做从前那个娇气又任性的隋愿,像哄孩子一样,用这种小招数来哄她。
隋愿一时心里发酸发软,又很想笑,这个人真是的,明明笨的要命,却又总是做这些呆事儿,惹她‘伤心’。
她摸摸顾明静的小脸,“爹爹还跟你说了什么呀?”
顾明静正儿八经地执起剑,小脸上满是严肃,杏眼透着认真,“爹爹说了,他要去打坏人,那我就要保护娘和弟弟,剑术不能白学。”
隋愿默默搂过顾明静和顾明睿,眼眶发胀,过了好久才拍拍他们,“好了,去准备准备,要去看腿哥哥了。”
顾明静郑重点头,将小木剑别好,又牵着弟弟的手,乖巧的坐在一边等隋愿。
大概快要过年了,宁安的街头巷尾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泗水胡同离镇南王府就两条街道,马车转过两个弯就到了。
隋愿还没下马车,正好车帘被风吹开,她瞧见周勤骑马而过,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他脸色不太好看,满脸阴郁。
隋愿想想,大概是为了分封的事儿吧,本来就快到手了,结果北边又出事,至于分封的事儿,自然要延后了,毕竟要分的东西里,最重要的,就是被周瑾带走的将士。
周勤到家后,一勒缰绳,胡乱将马鞭甩给身边的人,冷着脸就进了王府。
秦氏急急迎上,“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别再惹得父王不高兴了,咱们就安安稳稳地呆在王府吧。”
周勤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再也维持不住从前的温润如玉。
他攥紧拳头狠狠砸向桌子,“凭什么?旨意都已经下来了,我有权力继承这一半的地方,还有一半的兵权。”
秦氏已经不抱希望了,周勤不是个多有能力的丈夫,只会做面上功夫,之前老二出生的时候,他百般推诿不肯找父王通禀去战场,后来父王也烦了,干脆没理会他。
她就明白这个男人靠不住,自从分封的旨意下来,他心里高兴的就连从前的模样都懒得维持了。
“算了吧,你什么时候能把孩子接回来,我就感激你,还有,那个女人已经有了身孕,今天大夫刚诊断出来的。”
周勤的面色这才好了一点,他没多停留,径直转身往后头去,秦氏口中的女人就是他从玉京带回来的,口甜如蜜,身段妖娆,这两年还挺受他宠爱。
秦氏看着周勤的背影,淡淡叹了口气,之前她也曾为分封而感到欢呼雀跃,可如今她也看清了,其实周瑾和周勤的名字就已经体现了一切,更何况,周勤还不符合父王的眼光。
她也没多理会,只吩咐丫头将东西准备好,等着两个孩子回来能用上可口的饭食和干净的衣衫。
……
隋愿到裴宁院子里时,杨氏已经到了,周珏正坐在院子里和豆豆说话呢。
顾明静一跑进来,张着手就朝周珏奔去,开心大喊,“腿哥哥,我来啦,豆豆哥哥……”
周珏和豆豆连忙起身,顾明睿就在一边凑数,跟着高兴,几个孩子又玩在了一起。
裴宁拉着隋愿,瞧着她眼睛,随后和杨氏笑道:“你输了,记得下次来,给我带双你亲手做的鞋垫。”
杨氏心服口服,“行,保证带过来。”
隋愿莫名其妙,看着两人,“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裴宁回过头,“我说你肯定不会哭,她非说你会……”
隋愿脸顿时就红了,“好哇,你们竟然拿我来赌……”
三人笑闹一阵,又安静下来。
隋愿叹了口气,“本来想哭的,但是孩子在身边,又哭不下去了。”
她叹了几句,就转移了话题,“裴姐姐,昨天顾之恒跟我说,你做了件大事。”
杨氏也笑了,“幸亏你发现了,不然那些贪官污吏不知道还要做多少坏事。”
裴宁眼神明亮,面颊微红,“我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问题。”
三人兴致勃勃地议论着,还商量到时候一起去护宁寺帮忙。
到了快要离开的时候,顾明静再也没有闹着不想走了。
周珏倒有些舍不得,拉着顾明静的手不想放开,“铁锤妹妹,豆豆哥哥,你们要不要留在这?”
顾明静如今头发长长的挽成小髻,发梢散落下来,皮肤也白了很多,装扮的可爱又精致,她连连摇头,“不行,腿哥哥,我答应了爹爹,要保护娘亲和弟弟。”
豆豆立刻就笑了,毫不留情地嘲弄,“你保护?哈哈哈,顾叔叔是晕头了吗?怎么会要你保护?哈哈哈……”
顾明静鼓着嘴巴,气呼呼的看着豆豆,“哼,我就是能保护。”
周珏眼看着两人又要起争执,连忙拉开,“好了好了,豆豆哥哥你就别笑了,铁锤妹妹现在还小,等她再大一些,肯定就可以保护了。”
顾明静听了这话就熨帖多了,朝豆豆翻白眼,也不甘示弱,“赵叔叔说豆豆哥哥笨,教都教不会。”
豆豆也有些不高兴了,“才不是,我以后肯定比你厉害。”
“哼,我才不信。”
……
周珏看着两人争吵起来,无能为力地默默抱起顾明睿,坐在一边看戏。
顾明睿乖巧的缩在周珏怀里,仰着头奶声奶气道:“腿哥哥,姐姐和豆豆哥哥,谁厉害啊?”
周珏望向顾明静,精致眉眼透着笑,“现在还是平手,等以后,你姐姐肯定比豆豆哥哥厉害。”
出了王府,隋愿和杨氏分道扬镳,看着顾明静反常地没有和豆豆打招呼,也有些不解。
顾明睿是个贴心的孩子,立刻凑上来小声解释,“姐姐和豆豆哥哥吵架了,豆豆哥哥笑话姐姐,说姐姐保护不了我们。”
隋愿忍俊不禁,顾明静这孩子渐渐长大了,大概是耳濡目染,慢慢懂得要保护别人,姐姐姿态做的很足。
她摸摸明静的头,“没事,娘知道,你可以保护我和弟弟的。”
顾明静这才露了笑脸,心里暗暗想,以后不和豆豆哥哥说话了,哼。
晚上顾青青回来,和隋愿商量在邻州添铺子的事儿,她现在真是满脑子的生意,连王韬走都没太在意。
“现在香料在那边卖的极好,尤其是驱蚊香,一过去就被定没了,虽然赚的不如其他的多,但销路好,不愁带不动旁的,生意也能……”
隋愿这次没有犹豫,一口就答应了:“好,这个你做主,添铺面不算大事,咱们在那本来也有铺面,不过,另外还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她看着顾青青,“青青,我打算从今天开始,购入粮食。”
顾青青一愣,从香料到粮食,跨度确实有些大,“柴叔说你确实有好几个粮铺子,生意也不错,但是,咱们要把粮铺做大么?那香料呢?”
隋愿沉吟了一会儿,温声道:“青青,准确来说,我是要屯粮。”
“嫂子,屯粮做什么?”顾青青十分不解,拧着眉头,“现在大周的粮食并不缺,这个生意做起来不如香料,何况陈米可不好卖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