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顾之恒正憋屈, 本以为要大展身手,立下战功,从此扬名,可还没开始打, 就和自己人对上了。
在九月的时候, 朝廷派来的将军到了, 说起来, 这位将军还跟世子有牵扯。
去年周瑾一行人到玉京为今上贺寿,返程前,今上给周瑾指了两名侧妃,其中一名,就是这位将军的亲妹妹。
周瑾有父王的嘱托,自然是对这位将军礼遇有加, 事事相商, 一开始还挺好, 可渐渐的气氛就不对了。
三州发展如今,兵马早就足够,朝廷的兵马在镇南王麾下,就是马前卒, 大家心知肚明,本来镇南王就上奏过, 说并不需要朝廷的兵马来援助,多有不必要的伤亡, 实在勿需如此。
只是太子念及兄弟情深, 说有朝廷兵马相助更能抗敌, 今上对此兄友弟恭的说法很满意, 此事就一直搁置。
好在这些年成越安分守己, 即便朝廷的兵马在镇南王麾下也是平平安安,两方自然没有什么争端。
可自从知晓要上战场后,两军的斗争就开始了。
王韬对此十分同情,他还和顾之恒说,“那时幸亏我有先见之明,若是让你自己去,恐怕今日的马前卒就是你了。”
顾之恒一开始其实并无什么感觉,可直到一件事发生后,他就改观了。
那天在教武场,赵智和将军的一名手下比试,几乎是样样都以压倒性的胜利而告终。
顾之恒心觉不好,可周围人都十分兴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一场比试而已,不算什么。
赵智见旁边人欢呼,也没有得意,还大大方方伸手去拉,谁料那人不讲武德,本来已经结束,竟然忽然□□拳,一拳将他的眼睛打了个黑眼圈出来。
结果自然不太好,顾之恒和赵智纵然不想引起双方矛盾,可世子身边的人都十分团结,极不服气,叫嚣着要跟对方干,两边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周瑾和邓维来的很快,两方五六十个人,都是鼻青脸肿,满教武场乱跑,顾之恒也趁机下狠手将那人揍了一顿,看到人来了才停下。
“住手。”
邓维看着自己带来的弟兄,一个个血渍呼啦比对方惨的模样,心里怒气翻涌,本来那亚与旁的地方气候不同,来这里就是十足十的受罪,这下还要挨揍丢脸,简直难以容忍。
他到底估计周瑾身份,只是阴阳怪气道:“世子手下能人颇多,竟然对自己人挥拳?”
周瑾立时一双厉眼朝顾之恒和赵智瞪去,“简直胡闹,自去领罚吧。”
赵智很不服气,来了那亚后因为太热,就把络腮胡子给剃了,一下子能看到气得脸都红了。
他捂着眼睛,梗着脖子大喊,“世子,是那厮先动手,自己打不过,就下黑手,咱们军中哪有这般道理?简直脸皮厚如城墙,属下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狗东……”
顾之恒连忙抬手将他的嘴巴捂住,口中连连道:“世子,属下自去领罚。”
周瑾也抬眼瞧了自己人一眼,还好,伤不是很重,但还是严厉的吼了一顿。
“马上就要开战了,去擦点药吧。”
邓维看着那些人溜得比兔子还快,有些难以置信,“世子,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周瑾满脸不耐,也懒得再给什么好脸色,“那将军是何意?要我将他们都斩首么?一场争斗,常有的事儿,不算什么大事,稍作惩罚就行了。”
说完就走了,还表现出十分不屑的样子,把邓维气得够呛。
这厢赵智被顾之恒捂嘴,很不高兴,“你怎么回事?老子都挨揍了,那厮……”
顾之恒拿着一罐膏药丢给他,“行了,我给你打回去了,暂且先忍忍,你没看出来那将军故意找事么?与成越开战在即,这段时间咱们别给世子惹麻烦。”
赵智这才偃旗息鼓,忍下心口这团恶气。
王韬和顾之恒透露过,世子想将这个将军赶走,不然军中始终不安稳,至于办法,王韬已经想出来了。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天气稍凉了些,成越就彻底按捺不住了,终于伸出他们的獠牙。
很快,那亚的驻军立刻就要奔赴战线。
……
而此时的那亚,依旧宁静且安稳,大概是经过一次平叛,赶走了不少坏人,也知道城外有驻军,所以城中十分安宁,甚至叫你感受不到这就是在战场不远的小城。
隋愿几人搬完家就休息了起来,这段时间太过劳累,加之天气又热,大家都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
等到一切安顿好,已经快到十一月了,那亚的天气也凉爽许多,终于有了秋高气爽的畅意,再没了夏日里那股燥热。
隋愿的肚子也跟吹气一样鼓了起来,这次和上辈子一样,没什么反应,连吐都没吐过。
她心里很期待这个孩子,期盼着自己能将他转变,和上一辈子拥有决然不同的人生。
上辈子她和顾之恒是一对怨侣,孩子跟着两人没享什么福气,小小年纪就阴鸷得很,每日都不见几个笑脸,脾气极差,和两人都不亲近,这一直是隋愿心里的痛。
如今每日的生活还算不错,除了吃食有些不太习惯,但总体来说,还算开心。
三个孩子每天都在院子里玩耍,为此隋愿专门请人挖了草栽种在院子里,又种植了不少草药类的,捕蝇草猪笼草薄荷马鞭,四面都种了很多,尽量防止蛇虫鼠蚁。
顺便也了解到当地人驱蚊用的是一种青艾草,烧起来浓烟滚滚,虽然不算呛鼻,但也叫人难受极了。
之所以传用范围广,是因为十分易得还不花钱,野外长的到处都是,加上各种蚊帐和细密的竹帘,效果也还算可以。
隋愿把自己的驱蚊香加以改良,比从前好很多,再加上青艾草在屋外燃烧,但还是无法彻底阻挡这里的毒蚊子,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人力有尽时。
最近她又面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收集起来的香料,很难运送出去。
那亚如今出去的路,都管控在军中,进出都极为繁琐,尤其在战时,那条路还要运送粮食,还有各种兵器兵士补给,自然不会让他们当做商路走。
这天吃过午饭后不久,隋愿又坐在窗前想事情,一会儿就叹个气。
玛瑙看不得自家夫人叹气:“夫人,咱们青青姑娘能干着呢,您就先别担心了,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经,等到时候能走了,再把东西都运过去,也不打紧的。”
隋愿瞥她一眼,正打算说话,就看到裴宁和杨氏一起过来了。
杨氏看到隋愿正在给巴掌大小的精致貔貅铜炉添加香料,笑着坐到一边,“哟,主仆这是在说什么呢?”
隋愿跟两人抱怨了下路况的事儿,也就没再多说,“你们俩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裴宁也坐在一边,凭栏看着竹楼下院子里的三个孩子高高兴兴的玩耍,轻声道:“阿愿,已经打起来了。”
隋愿一时还没转过神,摸着肚子,“什么?什么打起来了?”
杨氏也掩不住满脸担忧,“成越,大周和成越已经打起来了,他们前些日子出发了,一直没跟你说,直到今天收到信,说是打起来了。”
隋愿愣了一瞬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心头一颤,沉声道:“来之前就预料到了,姐姐,咱们别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杨氏苦笑,“说是这么说,可该担的心,一分都不会少。”
隋愿其实从未尝过这种苦,上辈子她好像从来没有担心过顾之恒会不会回来,在她心里,顾之恒犹如野兽般强壮,遇到他的敌人只会倒霉,哪里会想他会不会受伤。
她即便知道他们这次不会有事,但还是徒劳地安慰两人,“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室内一片寂静,青烟直上,淡香飘散,伴着艳红斜阳而来的,只有三个孩子在屋外咯咯笑的声音。
丫头这时候端了酸梅汤上来,先上给两位客人,给隋愿的却是一杯水。
玛瑙知道隋愿不满意,肯定要说话,便赶紧道:“夫人,酸梅汤在井水里镇过了,太凉,这是前儿买的蜂蜜冲的水,可甜了。”
隋愿还能怎么办,只能端着蜜水一饮而尽,眼巴巴地看着裴宁和杨氏喝冰凉凉的酸梅汤。
这时楼梯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活力满满的大喊大叫,“娘,娘……”
顾明静现在能跑的很稳当了,她依旧没有放弃对小锤子的热爱,四处敲啊敲的,胆子也极大。
三个孩子一起往自己娘亲怀里奔去,俱都是满头大汗。
隋愿看到黑乎乎的顾明静,痛苦的挪开眼,再挪回来,又看到如今同样黑乎乎的周珏和豆豆,终于心情好多了。
“明静,渴不渴,喝酸梅……”她让翡翠给明静递酸梅汤,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顾明静手心里紧紧攥了一只两眼鼓鼓的长尾巴小老鼠,顿时吓得大叫,“啊……”
顾明静饮完一杯酸梅汤,见娘亲大叫,十分不解,看到自己手里的老鼠,献宝似的递过去。
“娘,腿哥哥和豆豆哥哥都抓不到,只有我抓到了哦,你看……”
周珏和豆豆在一边附和,小鸡啄米般点头,眼神十分崇拜的看着顾明静。
裴宁总是最冷静的,大着胆子一把将顾明静手里的老鼠打掉,把隋愿护在身后,“快快快,你们把这东西搞出去,别吓着你们夫人。”
乱哄哄的好不容易解决完,三个孩子被裴宁和杨氏一顿教育后,就被带到了隋愿面前。
裴宁和杨氏用眼神示意三个孩子,杨氏更是瞪了豆豆一眼。
隋愿无力摆手,方才被吓得心跳的极快,差点就晕过去了,此刻肚子还有些抽疼,话都不想再说。
“顾明静,你现在太野了,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不许乱跑。”
顾明静只知道自己错了,虽然不知道错在哪儿了,但爹爹说错了就要道歉。
她两只小手揪在一起,瘪着嘴满脸委屈,奶声奶气的道歉,“娘,对不起。”
周珏和豆豆也赶紧低头认错,“婶婶,对不起。”
裴宁满脸严肃,“你们两个哥哥,连妹妹怎么都照看不好?那些东西能乱抓吗?万一有毒怎么办?下次还敢吗?”
三个孩子齐摇头,表示不敢了。
她又笑着给顾明静说好话,“孩子爱玩是天性,你也别太责怪了,明静还小呢,胆子又大,要慢慢教,你这样会让孩子难过的。”
顾明静躲在裴宁怀里,已经委屈得眼泪吧嗒掉了,一双杏眼不时地偷瞄隋远,时刻注意她的脸色。
隋愿无奈摇头,怪道刘妈妈说明静像她,这简直一模一样。
“顾明静,你现在玩的都是我剩下的,别装可怜,你这次还害的两个哥哥被骂,娘这次可以原谅你,你下次应该怎么做?”
顾明静揪着小手,抽抽噎噎的,难过极了,“下,下次不敢了。”
隋愿还没说什么呢,周珏和豆豆看到顾明静哭的那么伤心,也开始抹眼泪。
她叹了口气,“行了行了,都别哭,这次就罚明静三天不许出门玩儿,在家里陪娘,好不好?”
顾明静的眼泪果然立刻就止住了,迈着小短腿就往隋愿那跑,张着小手让抱,口中甜甜的,“娘……”
隋愿又加了一句,“下次如果你再这样,我就罚两个哥哥以后不跟你玩,你自己一个人玩。”
顾明静歪着头考虑半天,满脸不舍,艰难道:“娘,那你这次也罚哥哥们吧,我想出去玩儿。”
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