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心中依旧忐忑, 不过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周瑾都说不通,她就更只能听天由命。
“那, 我就准备收拾东西了。”
周瑾和她一前一后地走, 闻言轻轻应了一声,“嗯。”
裴宁送周瑾出门后, 想了想, 又让赵嬷嬷去请隋愿过来, 有些事想跟隋愿说。
隋愿来的非常快, 赵嬷嬷一开口,她就连连答应跟着来了。
那天从护宁寺回来后, 就一直不见裴宁,也不知道周珏如何了, 那个模样精致的孩子,她真的有点担心。
“裴姐姐, 裴姐姐……”隋愿一进院子就叫裴宁,忍着浑身酸疼, 脚步飞快, “小世子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裴宁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香囊,笑着迎了出去, “怎么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
隋愿还没进门, 便看到裴宁面色一反常态的红润, 笑盈盈的, 好似比往日轻盈了不少。
“裴姐姐, 我这不是担心你和小世子嘛?”
裴宁笑着摇头, 示意丫头去端茶, “我没事,珏儿也没事,说起来,还要感谢明静,小丫头小小年纪胆子不小,真是不错。”
隋愿听的直乐,“那是,我生的女儿,肯定像我了。”
“嗯,像你,明静还给你擦泪安慰你呢。”裴宁心里一桩大事落下,只觉浑身轻松,玩笑话也张口就来,“可不就是像你嘛。”
隋愿一听老脸一红,想起那天她慌乱的要命,明静给她擦眼泪,也有些不好意思,立刻装作不乐意要回家。
“好嘛,你叫我过来就是笑话我,我来了还要受你奚落,还是回家算了。”
裴宁笑着拉她,亲昵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不该说这话。”
隋愿这才扭扭捏捏的坐了下来,两人拉扯间衣衫晃动,她一抬头就看到裴宁脖颈间的红梅,笑容瞬间就变得神秘起来。
她也不明说,嘴角挂着笑,一个劲地看裴宁的脸,好半天才道:“裴姐姐今日面若桃花,跟往常比起来,很不一样哦。”
裴宁摸摸有些发热的脸,想起昨夜,转头嗔怒道:“死丫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这春衫薄透,你手臂上都是什么?”
隋愿闻言一转头,她今日穿的箓竹色纱衣外裳,内衬一件荼白无袖长裙,腕上披帛软软搭着,若是凑近看,的确能瞧见痕迹。
她哪里知道反被人抓住笑话,心里把顾之恒骂了万遍,不过在裴宁面前,她脸皮就厚多了,此时也面不改色的将披帛展开,掩住手臂上的痕迹。
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转移话题,“裴姐姐,你这里来了新茶么?”
裴宁笑着摇头,知道她不好意思了,没有跟她胡扯,“行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也要去那亚了。”
隋愿听到这话,不可谓不震惊,上辈子裴宁可没去那亚,是那个叫丹璧的姨娘跟着去的,隋愿总以为,或许就是因此,周瑾才会在登位后,将丹璧封为贵妃,那时候的裴宁,带着孩子一直在王府。
“裴姐姐,你莫不是在说胡话?”她有一连串的问题,“王爷和王妃怎么说?世子呢?而且小世子怎么办?要留在王府么?”
裴宁挨着她坐下,大致说了一下和周瑾的对话,轻声道:“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我可能也没有勇气说那些话?也不会这么顺利。”
隋愿一双杏眼瞪的老大,指了指自己,结结巴巴的,有些不可置信,“我?”
裴宁点头,“世子今早说,他已经跟父王母妃说过了,同意我带着珏儿一同去那亚,我也下定决心了,和你们一起去。”
远嫁而来,能有一两个朋友十分不易,她不想再守着这个寂寞的笼子,日日独自伤神难开怀。
隋愿好奇不已,看到裴宁脖子上的红痕,想说又怕说的而不好,憋了好一会儿才问出来,“裴姐姐,这不会就是昨晚的事儿吧?”
裴宁知道她看见了,便瞪了她一眼:“明知故问,你要再这么不正经我以后就不同你说话了。”
隋愿连忙搂着她手臂撒娇,“哎呀,我的裴姐姐,我就是好奇嘛,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世子居然同意了。”
她心里很高兴,本以为自己真正插手的事儿才能得以改变,像是顾之恒和那头老牛、还有顾青青,无一例外,都是她插手才得以变化。
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其实也会因为她的言行而得到一点点转变。
她的任性骄纵,居然还能正面影响别人,两辈子都意想不到的事儿,但这确实是个好的变化,裴宁表面看起来不在意,其实心底里是在意周瑾的,不然何必利用她来打击丹璧。
裴宁只是苦笑,面色迷惘,“其实我也不知道,并没有什么把握,最后他答应的时候,我也有些震惊。”
隋愿眯了眯眼,咬咬牙想再帮裴宁一回,“裴姐姐,那你想好要带谁过去么?如今,你大可以谁都不带。”
她和杨氏家中并没有什么妾室姨娘烦扰,要去那亚,自然是轻装上阵,顶多是多带些家私。
裴宁如今对隋愿是真心相待,经过上次丹璧的事儿后,两人也已经解释清楚,反而感觉更贴心了些,像是闺中姐妹一起分享了小秘密。
“你的意思是?”
她是真没有想过这些事,自幼的教导便是要贤惠,一心为夫君分忧,如今为了孩子做的已经足够出格,至于带谁一起,她其实并无所谓,便是全带去也行。
隋愿朝她莞尔一笑,略眨了眨眼,斟酌道:“姐姐贤惠,不像我,嫉妒心重,便是丫头我都要千挑万选,世子虽说是要去战场,可总要休息啊,也不能无人照顾,姐姐,你是最合适且应该是唯一的,到时候就算是世子开口,也拒绝不得吧?”
她又不是傻子,小时候大伯二伯家中的姨娘通房闹腾的不得了,重活一辈子,思想早就改变了许多。
裴宁有些犹豫,“这会不会显得我像个妒妇?”她说完就觉得不对,连忙道歉,“妹妹,我并不是说你,我们情况不同,你也知道,我这院中好几个……”
隋愿拍拍她的手,示意无碍,“无事的,姐姐,我懂得。”
她上辈子就被人说了好几年的妒妇,如今也想明白了,“妒妇如何,贤惠又如何?女人再怎么贤惠,开心的是男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姐姐,你跟我不一样,小世子以后的路,需要你走前头。”
裴宁垂首沉默,虽然无话,眼神倒是清明了许多。
她心思清明,脑筋就转得快,看向隋愿,笑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顾小旗,这是去战场,可不是去游玩。”
隋愿撇嘴,上辈子她就没担心过,这辈子提前知道结果就更不担心了。
但是话还是要说的好听,多夸总是没错的,“咱们大周国力强盛,兵强马壮,镇南王爷戍守边关从无败仗,世子又英勇强悍,都这么厉害了,咱们女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裴宁赞同的点头,又想起周瑾昨夜模样,耳根不由有些微红。
隋愿觉得自己没别的优点,就是眼睛尖,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这下子看裴宁面色微红,春情荡漾,好奇的心就跟蚂蚁爬过一样,痒得要命。
上辈子真没听过什么周瑾和裴宁恩爱的话,只是说周瑾领导有方,慧眼识英才,裴宁作为贤内助,贞慧贤淑,堪为天下女人表率。
结合两辈子的情况来看,隋愿觉得,上辈子这夫妻俩大概也就是相敬如宾,可能并无感情,只是一纸婚约里的两个傀儡,相互敬重罢了。
她想了想,装作无意,轻声道:“裴姐姐,你眼底有些发青,昨夜是不是没睡好啊?”
裴宁正在斟茶,闻言便毫无戒心地点头:“是啊,我还盖了些脂粉,还能看到吗?”
话音一落,她就反应过来了,下一瞬,果然听到隋愿清脆的笑声。
隋愿埋着头闷笑,不敢说话,看到裴宁的手伸过来,连忙抱脸讨饶,“裴姐姐,这是好事嘛,又没什么,就是昨夜看来把裴姐姐给累着了,世子该打……”
裴宁见状索性也放开了,看她笑个不停,气的又推了几下,“你那个香,到底什么东西做的?还有吗?”
隋愿一开始只是随口应了一声,“那个香你用完了吗?”
等她反应过来裴宁在说什么后,瞬间抓住了重点,满脸惊诧,眼神都亮了,“裴姐姐,你不会一次全用了吧?”
裴宁眨巴了两下眼,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迟疑道:“不然呢?”
毕竟一个小小的香囊里,就那么一点点的香料而已,隋愿也没说用法,其实那天隋愿给香囊的时候还有些话没说完,只不过被她给羞恼地推走了。
隋愿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暗自庆幸自己只给了一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满脸狐疑地打量裴宁,眼神上上下下的扫,又摸了摸下巴,笑嘻嘻的道:“裴姐姐,你这不是没休息好,你大概是一夜没睡吧?”
裴宁听完就懂了,脸色顿时爆红,眼睛都不敢看隋愿。
隋愿‘啧啧’了两声,“哎呀,裴姐姐,都是我的错,没跟你说清楚,让你受了一夜的累……”
她暗自回想当时装好的剂量,心里算了算,笑的格外神秘,“若是裴姐姐真的一次全用了,昨夜怕是最少叫了四五回水吧,世子年纪轻轻,血气方刚,恐怕还要厉害些……啧啧,世子真是龙精虎……”
‘猛’字没有出口,隋愿的嘴就被堵住了,她眼神咕噜咕噜转,原来是赵嬷嬷的身影已经到了竹帘前。
赵嬷嬷笑着端来一个小盅,“夫人,这是老奴亲手做的蒸羊乳糕,请您尝尝。”
她撩开竹帘,看到隋愿和裴宁歪倒在罗汉榻上,世子妃压着顾家夫人,还紧捂着人家的嘴,仪态全无,不由一时怔愣。
“世子妃,怎么了这是?”
裴宁脸上红潮未退,连忙收回紧捂着隋愿嘴巴的手,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嬷嬷,无事,和妹妹笑闹罢了。”
隋愿却端着蒸羊乳糕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评价,“嗯,看起来欺霜赛雪,香糯软滑,入口即化,甜甜蜜蜜,享用起来,当真是美味佳肴。”
她满脸严肃的看向赵嬷嬷,“嬷嬷,情不自禁让我还想再吃四五碗。”
赵嬷嬷哪里听得懂她话里有话,也没看到一边裴宁脸红到脖子的模样,只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吧,老奴已经多做了好几份,预备着等您回去一起带走呢。”
她对隋愿其实很感激,譬如今天一去叫隋愿,隋愿就毫不犹豫地来了,言语间对裴宁母子十分关切,不由唠叨了两句。
“咱们世子妃远嫁过来,一直都孤孤单单的,若不是夫人,哪有今日这般开怀的时候。”
隋愿笑眯眯的和赵嬷嬷寒暄了两句,总算是打发了赵嬷嬷。
裴宁等嬷嬷一走,手就掐上了隋愿的腰,“死丫头,你胆子越发大了,连世子和世子妃都敢调侃,该打……”
隋愿却‘嘶’了一声,指着昨夜被顾之恒啃过掐过的纤腰,“疼疼疼,裴姐姐,真的疼。”
裴宁只觉没用什么力道,反应过来也懂了,“哼,原来我们顾小旗也不遑多让嘛,不知昨夜可叫了几回水?”
隋愿嘿嘿笑,事情过去了就一点不觉羞,完全忘记昨夜的羞恼,坦然伸出了两根手指,嘴里也不饶。
“那肯定还是比不得世子,我觉得,裴姐姐今天要多熬些汤水给世子补补,这种事儿嘛,懂节制才得长久……”
裴宁真是服了这丫头,恨恨地戳她脑袋,“这次要多谢你,我欠你个人情。”她一直以为,永远都用不上那个玩意儿的。
隋愿打蛇随棍上,抱着裴宁笑的贼兮兮:“求姐姐将来怜惜则个,待我温柔些。”
“你这死丫头,绕不开这事儿了是嘛?”
……
王韬正等在周瑾营帐外,他和顾之恒分道扬镳后,在东卫门前又等了会儿,直到再无紧张之感后,便自信坦然的走进了东卫。
此时已是艳阳高照,宁安快到夏日,早早就热起来,连太阳都已经晒人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往日只听说世子周瑾对待公事十分严谨,从无一日懈怠,每日只要进东卫,都是日出之前来,日落之后走,勤勤恳恳。
那今天怎么回事?
莫不是不愿意见他,所以故意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