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面带怒气回到荣禧堂后院中, 气得摔了好几个花瓶瓷器, 心里头的怒火这才散了些。
“这个该死的老虔婆!就知道威胁我!她要办的事儿,她自己不会找人办吗?非要威胁我!”
王夫人胸膛起伏不定,可见被气得不轻。
“竟然想拿给贾政抬姨娘来威胁我!呵呵。”王夫人冷笑出声。
“她也不想想,要是没了我哥哥, 他们贾家现在算个屁!”
真要追究起来, 那门口的牌匾早该摘了。
为什么不摘?
不就是舍不得,放不下。
只要摘了牌匾, 哪里还有什么荣国公府,大房倒是还好,能挂个一等将军的牌子。
可他们二房?只有工部侍郎府名头, 小小五品官儿。
王夫人对贾政这个做了二十来年官, 却只升了半级毫无才华才干的丈夫是嫌弃无比。
然而夫妻一体,夫荣妻贵,她却无法抛开贾政,只能为贾政的前程汲汲营营算计。
否则哪有机会让他们住进荣禧堂这正院。
外头那些人给他们贾家这么大的面子,不就是因为她嫁到贾家的原因!
哼,老虔婆竟然还敢威胁她!
也不想想贾政都多大年纪了, 都能做鸳鸯的祖父的人了,老虔婆还要给贾政抬姨娘!
王夫人越想越生气, 一屋子的瓷器几乎都砸了个干净。
索性她这个屋子, 是专门用来发泄用的。
里头的花瓶瓷器摆件,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但即便是在王夫人眼里再不值钱的摆件,外头寻常人家也够嚼用一年的。
待发泄够了, 王夫人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一边拿着绣着鸳鸯的帕子擦手, 一边喊周瑞家的进来。
周瑞家的在门口候着呢, 一听见王夫人喊她, 赶忙进去。
心里却是惴惴不安,夫人发了这般大的火,可别牵连到了她。
“夫人。”
王夫人擦好手,直接把手帕往地上一丢。
“我记得你那儿还剩一瓶绝嗣药,你且找机会给了贾政吃。他那么大年纪了,还是不要再闹出什么庶子庶女的好。”
老虔婆不是要给儿子抬姨娘吗?
行啊!
我让她抬!
她都四十出头,贾政早已不怎么往她房里来。
也就初一十五过来坐坐,盖着被子纯睡觉。
既然如此,还要什么生育能力。
不如绝嗣。
也省得贾政再闹出庶出的子女来,碍她的眼。
有赵姨娘那个贱婢生的几个孩子,就够碍她眼了。
她决计不会让贾政的庶子庶女再蹦跶出来。
“还有,凤姐儿那边安排得如何了?”王夫人转头又问王熙凤那边。
周瑞家的却是说道,“还未成,最近那边严防死守,我们的人根本渗透不进去。”
王夫人不屑道,“王府渗透不进去,你不会去想别的法子吗?那林家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你从这边入手。”
周瑞家的即刻恍然大悟。
心说夫人就是夫人,目光长远。
这林家跟王家结亲,婚期将近,迎亲的队伍可不就这两日要到了。
王家是钻不了空子,那就从林家入手。
林家迎亲肯定乱着,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凤姐儿那事儿是有了解决办法,可老爷这边,她却是犯了难。
老爷毕竟是自家老爷,不是外人。
若是被老爷发现,焉有自己的狗命在。
然而,自己的卖身契捏在夫人手里。
周瑞家的琢磨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听夫人的。
她毕竟是夫人的人。
若是没办成夫人的事情,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
且不说贾家这一堆破事。
王府。
韩夫人正招了凤姐儿说话。
“再过三日,便是迎亲的日子。林家的迎亲队伍,想必这两日就能到来了。你那儿收拾得如何了?”
韩夫人这几日除了忙着抓那幕后黑手,便是在处理的王熙凤成婚的事情。
可惜自家夫君回不来,否则还能热闹点儿。
王熙凤点点头,“我院子里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婶婶,那下毒的黑手,可有查到吗?”
目前王熙凤最关心的就是这事儿,自从发生了下毒那事,王熙凤进来夜里几乎睡不着觉。
想睡个好觉,要靠吴大夫开的安神汤才行。
她是迫不及待想要抓到幕后黑手,解除这个隐患。
可这都好几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抓到。
王熙凤心中有个预感,怕是难了。
“凤姐儿,那些线索都断了。可见那下手之人 ,来头颇大。”
这事儿,没点能耐可抹不平。
但也越发让韩夫人觉得,跟贾家脱不了关系。
于是韩夫人便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王熙凤。
对于韩夫人猜测,王熙凤深以为然。
“婶婶,我也觉着是贾家人干的。最有可能的,怕是贾老太太。”
韩夫人点头,“我也觉着是她。其他人,跟咱们没有利益关系。那贾家就是个无底洞,他们家不是送了二房嫡女贾元春进宫,想要让女人在后宫杀出一条血路。”
“这条路又岂是那般好走,那贾家一年到头还不知道要送多少银子进宫。可不就是个无底洞。想必老太太就是想那林家的家财贴补些。现在咱们动了她的利益,可不就是有了利益冲突。”
王熙凤叹了一口气,“以往老太太还挺疼我的,却没想到,下手的竟然也是老太太。”
王熙凤觉得这事儿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间接指向性的却有不少,加上利益矛盾,要害她的是贾母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韩夫人笑了一声,“她哪里是疼你,她疼的是王家的女儿。毕竟,贾家除了那个空架子,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可不就是要对你好?”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贾家二房能窃据荣禧堂,不就是因为贾政的夫人出自王家,是你叔叔的亲妹妹。”
当初小姑子这婚事儿,可是她一力促成的呢。
可笑的是,王氏还以为是她父母定下的。
当初王氏害她没了孩子,王家谁不恨。
可王氏毕竟是自家人,亲女儿亲妹妹什么的。
他们下不去狠手,便把王氏嫁到贾家二房,当做惩罚。
而这贾家二房,正是她挑的。
贾政也没辜负她的期望,名义上有个爱读书脑袋,可实际上连个秀才都考不出来。
最后还是靠着贾代善死前递折子,得了蒙阴才做上了官。
二十年来,只升了半级。
可见她的眼光有多好。
王熙凤听了婶婶的话,深觉受教。
“那婶婶,这件事情,咱们还查下去吗?”王熙凤又问道。
“查,当然要查。事情还没个定论,为什么不查。而且,你现在还好好的,那起子小人,说不定还千方百计想要找机会害你!届时把证据甩在她脸上,那才叫好看呢!”
“凤姐儿,你这一去江南,可千万要做好防范,以免着了道儿。我打算让吴大夫跟着你去江南,也省得我担心。”
吴大夫原先可是太医,医术是宫里排的上号。
真要让吴大夫跟自己走,王熙凤哪里好意思。
“婶婶,吴大夫是叔叔特意留下的,怎么好让我带走。婶婶,我不要,吴大夫还是留在家里好。”
要是她真把人带走了,她不能心安。
“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当然是让他跟着你好,跟着我能有什么用。”
韩夫人不以为然地道,“你呀,别想那么多,吴大夫有好几个弟子呢,我已经让吴大夫叫了弟子过来当府医。那弟子得了太医七八分的真传,还不错。”
当然,她没说的是,她想让吴大夫好好调理这对夫妻的身子。
凤姐儿她是不怎么担心的,关键是在林如海哪儿。
韩夫人如此一说,王熙凤这才勉强同意。
“婶婶,我这一去,怕是以后再难相见,往后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那些生了异心的下人,一定要的清理干净。”
王熙凤也是后来才知道,府里的下人中,竟然还有探子这种东西。
而且一放就放了好些年,若是王熙凤,她是无法忍受的。
韩夫人摆摆手,“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且好着呢。要不是你叔叔来信说,下个月能回家一趟,我恨不得送你到江南。”
韩夫人是真心疼爱这个侄女儿,否则也不会生了要送她出嫁的心思。
王熙凤听得叔叔下月要回来,心中一喜,“叔叔下个月真要回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子腾这一走就是三个月,婶婶怕是心里念叨得紧。
“可惜我没几天就要出嫁了,见不着叔叔。”王熙凤心里很遗憾。
王子腾这个叔叔,对她也是极好的。
若不是这个时代,容不得她不嫁,她更愿意一直在王家生活。
“真希望我能一直跟叔叔婶婶一起生活。”
韩夫人被王熙凤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你呀你,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说这般孩子气的话。”
“我呀,恨不得一辈子都留在王家,侍奉叔叔婶婶呢。”
王熙凤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她是发自肺腑的。
可惜自己要出嫁了,叔叔婶婶又没孩子,否则有孩子承欢膝下,也能让叔叔婶婶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其实婶婶现在才四十岁,连根白头发都没有。四十岁的年纪,搁现在,想要再生一个完全可以。
当年二胎政策开放,可是催生了不少高龄产妇。
只是韩夫人年轻的时候小产伤了身子,据说是极其难再有孕。
这二十年来,婶婶早已经绝了有自己孩子的奢望。
所以,怎么样才能让叔叔婶婶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呢?
王熙凤不禁陷入了沉思。
找太医调理身子这种寻常手段是不可能成功的。
若是可以,婶婶的身子早就调理好了。
何至于现在膝下空虚,连个孩子都没有。
只能养猫猫狗狗打发时间。
至于如何调养,王熙凤其实心里有了一点眉目。
不过还是得看运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弄来仙药。
比如说,那一僧一道,就不是寻常人来着。
可以往这一方面试试看,就是这二人神出鬼没的,寻常人难以瞧见。
得看缘分。
然原主王熙凤毕竟是金陵十二钗之一,现在她过来改变了王熙凤的命格。
想必,过不了多久,那些人发现事情走向歪了,说不得便会下来修正之类的。
因此,机会还是有的,就要看她能不能把握住。
但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摆在王熙凤面前,就是出嫁。
王熙凤这话,韩夫人确实不应,“哪儿有妙龄的姑娘家不出嫁待在娘家一辈子的,又不是嫁不出去。而且啊,人这一辈子这么长,还是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才是。这样,一路上才不会孤单。”
就比如她自己,与王子腾夫妻感情深厚,哪怕是没孩子,感情也甜蜜如初。
她自己婚姻家庭幸福,自然也希望侄女可以找到另一半,夫妻两个合力把日子过好。
这才是她这个做长辈应该干的事儿。
“凤姐儿,往后这话可不兴说了,尤其是嫁出去后。万一让侄女婿听见,心里会多想的。”
说着,韩夫人便教了王熙凤好些个夫妻间相处之道,希望王熙凤这次能够婚姻和美。
换了芯子的王熙凤没结过婚,也没孩子,对于婶婶的教诲,自然是竖起耳朵听了。
不过听没听进去的,就是王熙凤自己的事情了。
她毕竟是个现代人,让她真的跟古代女人那般以夫为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早就打算了好,时机合适的时候会找林如海深谈。
正当婶侄两个在聊天的时候,林家迎亲的队伍,终于登上了岸。
迎亲的负责人是老管家林福的儿子林富,深得他爹的教诲,对林家那是忠心耿耿,是个可靠之人。
要不然,林如海也不能让林富带队。
林家在京城留守看宅院的人,接到信估摸着时间,这几日是日日守在码头这边。
远远的看不清,直到近了,这叫嚷起来。
迎亲人颇多,林家整整雇了一条船,才把人都安排下。
新妇可是王家的掌上明珠,哪怕是二嫁,那也绝对不是可以轻视的存在。
来之前老管家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办好了趟差事,绝对不能出了岔子。
林富这趟出来,可是打了包票的。
因此,一路上都极为谨慎,生怕出什么意外耽搁了吉时。
紧赶慢赶,总算是提前了三日赶到。
虽说一应物品都是齐全的,但他们在船上摇晃了半个多月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难免精神不济。
能有个三天的时间休整,那是再好不过。
否则迎亲队伍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丢的可是老爷的脸。
不仅丢老爷的脸,还丢京营节度使的脸。
那可是堂堂一品的大员,若是因为这点小事没办好连累老爷,可真是哭都来不及。
一路上林富已经想好了,对待这位老爷的新夫人,一定要恭敬,把对方当成老爷看待绝对出不了错了。
于是乎,林富领着一群人回到来林家京城的宅院中。
一进宅子,京城林家这边的管事便张罗了好几桌饭菜。
大家吃饱喝足之后,又是洗澡洗漱,足足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把自己拾掇干净。
都规整好了之后,林富便让大家伙都回屋子休息,养精蓄锐。
然而,就在林富也去休息的时候,有人鬼鬼祟祟敲开了林家的后门。
里头有人接应。
外头那人把身上背着的一个包袱递进了里头,里头的人迅速接过。
他们甚至都没有对话,只凭眼神手势交流。
这交接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完成了,根本没有惊动任何人。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是三天后,林家迎亲,王熙凤出发的日子。
头天晚上王熙凤辗转反侧了许久,几近天明时分才终于睡了过去。
然后没多久就被韩夫人身边的嬷嬷叫醒,起来梳妆打扮。
虽然很困,但王熙凤还是老老实实地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然后闭上眼睛,任由喜娘梳妆打扮。
直到盖上盖头那一刻,王熙凤这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自己,是真的要出嫁了。
说起来也是挺有意思。
搁现代都二十多了,快三十都没结婚。
结果来这红楼梦世界,也就半年多的时间,就把自己给嫁了出去。
简直跟做了火箭似的。
嗖的一下,直接发射升空了。
“巧姐儿呢?巧姐儿醒了吗?”她出嫁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出嫁,还带着孩子一起。
现在盖上坠满了细小宝石的红盖头,王熙凤也不敢随意掀开,便只能问身边的丫鬟。
“回禀小姐。小小姐还在睡着,夫人说等会儿会抱到大少爷那边。”
王熙凤一听这安排便皱了眉头。
王仁这段时间,花天酒地买了好几个好生养的姑娘,想要努力一把生出个孩子,证明自己是个男人。
不过这不仅仅得王仁证明,还得时间证明。
暂且还不知道王仁那边是不是会有奇迹发生。
王熙凤也没把注意力放在王仁身上,巧姐儿还小,她怕王仁照顾不来。
或者说,被王仁忽视。
“也别抱我大哥那儿了,晚点儿直接抱给我就行。”
孩子交给别人,尤其是王仁照顾,她怎么可能放心。
原著里,巧姐儿就是让王仁这个狼心狗肺的舅舅卖了的。
虽说现在时间还早,那些事情都没发生,但王仁这个人不行,她不会把孩子交给王仁照顾。
对于主子的吩咐,丫鬟自然是应是。
说完了巧姐儿的事,王熙凤便被喜娘搀扶着拜别婶婶。
王熙凤双亲具已亡故,婶婶就是她的亲长。
“婶婶,侄女儿这一出嫁,还不知道要久才能与婶婶再次相见,婶婶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韩夫人早已经湿了眼眶。
该说的,该叮嘱的,她早已经叮嘱过了。
“凤姐儿,出嫁后为人妻为人母,可千万不能像以往那般任性了,往后相夫教子……”
韩夫人一边说,一边哭,几乎泣不成声。
不过她立刻就擦干净了脸上的眼泪,“且去吧,不用担心我跟你叔叔。记得常来信。”
王熙凤狠狠地点了点头,“婶婶,侄女儿知道了。侄女儿每个月都会写一封信的。婶婶也要多写信给我才是。”
“好好好,婶婶也给你写。”
如此,王熙凤拜别了婶婶上了花轿,离开了王府。
“仁哥儿,这一路上你且好好照顾你妹妹,可别让你妹妹受了委屈。”
韩夫人拉着王仁一顿嘱咐。
王仁心说妹妹又不是头一次出嫁,这流程心情,她熟着呢。
但到底不敢在这关头触霉头,便忍着不耐烦点头应下。
韩夫人长在门口占了很久,直到漫长的迎亲队伍都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回过神来。
“咦,刚才那新娘子怎么从王家出来的?王家不是没有女儿吗?”
嫁娶这喜事儿,大家还是很愿意看热闹的。
尤其是大户人家的热闹,大家伙更愿意看。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大人虽然没有女儿,但是有一个侄女儿。”
“侄女儿?我怎么听说前几年嫁到贾家去了,王大人有两个侄女?”
“哎哟,大兄弟,你这消息可落后了哈。那王家小姐,早就跟荣国公府的琏二爷和离了。这都过去半年的事情了,怎么你还不知道?”
那人挠着头笑了笑,“我最近去外地跑商去了,这不刚回来,就看见了十里红妆,这不好奇嘛。”
“原来跑商去了。难怪。”
两人正说着话呢,便又有人不屑地说道,“这一女嫁二夫,名声可不好听。正经人家,谁会二嫁,不如去家庙。有志气的,一根绳子吊死,那才叫我等佩服。”
方才那两人一听这胡话,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双双跳开。
四周方才听见这话的人也纷纷退开,像是生怕被这人沾染上瘟疫似的,全都离得远远的。
“那个酸儒是不是脑子有病。人家王大人的侄女和离再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喜的日子,用得着这么咒人家么?”
“啧,你瞧他那样子,就是个穷酸秀才,这是酸人家呢。人家王大人可是一品的大官,也就是王大人人不在,才敢这么说话。人要是当着王大人的面,估摸着欢欢喜喜添腚去了,哪里会说这种混账话。”
“兄台说得有理。哎呀,那能娶到王家的姑娘的男人,命可真好。有了这么一个一品的舅舅,往后保管官运亨通呐。”
也有读书人羡慕不已,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娶人家侄女的人。
“可不就是,那男人命可真好。”
“要是我,我也愿意娶二婚的王家大小姐。”
官场少奋斗二十年,谁人不羡慕。
反正读书人是羡慕坏了,没有成亲的,心里想着往后要娶个有后台的媳妇。
有那成亲有孩子的,则是想让孩子娶或者嫁个好人家。
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对新人往后的日子只会两看相厌,王家大小姐往后指定骑在夫君头上作威作福。当初在贾家,不就是这般?
人生百态,莫不如此。
王熙凤走后街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她一概不知晓。
不过她就是知晓了,也并不会在意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话。
日子是自己过的,旁人只是说两句风凉话罢了,压根不用放在心上。
花轿一路前行,等出了城。
王熙凤下了花轿,上了马车。
没办法,人抬的轿子,实在是太慢了。
他们还要赶时间,马车才是首选。
当然,马车也是用红绸布装饰过的。
王熙凤没掀盖头,便已经看见了红色地垫。
“大小姐,您慢点,前面有个炕桌。”丫鬟春麦提醒道。
“大小姐,您注意头顶。”夏收左手扶着王熙凤,右手护住王熙凤的头顶。
不过这一幕,盖着盖头的王熙凤看不见。
王熙凤顺着两个丫鬟的提醒,稳稳地坐了下来。夏收又眼疾手快地塞了靠垫塞在主子的背后。
“大小姐,炕桌上有热水,您喝吗?”春麦道。
王熙凤却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渴。”
经过上次下毒这一遭,王熙凤现在轻易不在外面吃东西。
尤其是这种,不是自己亲自置办的东西。
说不得什么时候被人下了药都不一定。
能不碰就不碰。
王熙凤这个主子没什么需求,马车中很快便静谧下来。
倒是摇摇晃晃的,勾起了王熙凤瞌睡。
但她知道此时并不是睡觉的地方,于是便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去码头那边还有许多时间,要睡也是等到了码头上了船才再睡。
估计巧姐儿那个小丫头也没睡好,届时正好搂着热乎乎的小丫头睡觉。也是美事一桩。
想着巧姐儿,王熙凤不由得想到贾琏,还有贾家那一家子。
上回那下毒的事情,虽说没有直接证据,但王熙凤几乎可以肯定,想害她的人,就是贾府里头的人。
贾母里头主子虽然不少,但有能耐的就那几个。
贾赦贾琏父子两个贪花好色,恨是会恨她,但应该不会害自己。
好歹她是贾琏曾经的妻子,虽然和离的时候闹得很不愉快,但贾琏没那胆子敢在王家下手害她。
否则贾琏也不能让原主压上一头。
贾赦就更不可能了,人家只关心自己花天酒地有没有钱挥霍,连亲儿子贾琏都懒得管,才不会管前儿媳的事情。
至于前婆婆邢夫人,当初原主跟王夫人站在一边,确实有几分龌龊。
但邢夫人为人懦弱,因着家世不好,过门好多年也没有孩子,是以没有底气。
受了气,只能自己憋着。
她被王夫人这个弟媳打压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翻身过,又怎么可能有那胆子对她动手。
她就是有那胆子,也没有那人脉。
下一辈的人,更加没可能。
唯独贾母那边……
王熙凤不由得分析贾母的脾气性情。
明面上贾母是个慈爱宽和的大家长,但私底下确实个是非不分,善于享乐的老太太。
只一件事,让大房搬离正院荣禧堂让给二房住,便能确定老太太是非不分。
按照礼法,二房的贾政一家可没有资格住进荣禧堂。
荣禧堂是正院,理应给嫡长子贾赦住才对。
但贾母凭借着自己的喜欢,硬是让大房搬离了荣禧堂不说,还把人赶到马棚附近居住。
也就是老皇帝不追究,正要追究起来,贾家面子里子都得丢干净不说,还得受到圣上的申斥。
要不是贾赦跟老太太长得有几分相似,王熙凤都要怀疑贾赦不是贾母所生,而是什么庶长子,或者是贾代善老情人生的孩子。
不过贾母这般不喜欢贾赦,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据说当初贾母生了嫡长子之后,便被婆婆抱走。
贾赦是贾母婆婆养大,而二子贾政则是贾母亲自教养长大。
一个是从小长在自己身边,一个一天可能连面都见不上。
贾母这心,可不就是长偏了。
尤其贾母的婆婆,还总是把着孩子不让贾母见。
这一来二去,贾母便也冷了下来,只围着二儿子贾政转。
后来贾赦被婆婆宠坏,贪花好色,花天酒地的,贾母自然不会喜欢。
相比较起来,喜爱念书的贾政可不就是比不成器的贾赦好了千倍万倍。
心偏到贾政那边,其实也可以理解。
但礼法毕竟是礼法,错了就是错了。
从这件事情上,注意窥见一些贾母的真性情。
王熙凤怀疑贾母,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
还有她从婶婶韩夫人那里听来那些消息,加上原著里的那些事情。
越想,越觉得是贾母为了林家的家财,为了泄愤,为了让林如海无法娶妻生子,才使的手段。
对了,当初她还听说贾母有去信林如海,说是要帮忙替他找个续弦。八成就是贾家或者史家的边缘人物。
作案动机,那是足足的。
除此之外,她前两日还联系了当初她院子里的几个丫鬟。
更是确定了前阵子贾母因为得知了她要嫁给林如海,发了好大一场脾气。还因此病了一场。
种种迹象加起来,贾母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
同时,她还从那几个丫鬟口中得知,贾母那阵子单独留了王夫人好几次。
难道说,贾母把差事交给了王夫人去办?
王熙凤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王夫人可是王熙凤的亲姑姑,怎么可能同意下手害自己内侄女。
可王熙凤转念一想,王夫人都能做出害死嫂子韩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了,似乎接下贾母的差事,毒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真的是王夫人吗?
方才还不觉,现在仔细一想,王夫人还是很有嫌疑的。
毕竟王夫人出自王家,动起手了似乎再方便不过。
或许,贾母就是这般,才挑中的王夫人?
王熙凤不是当中任何一个人,也无法得知当时的场面究竟如何。
但她感觉,自己已经非常接近事情的真相。
贾母,王夫人。
王夫人……
对了,王夫人手底下都有个十分得力的心腹,叫做周瑞家。
其实王夫人原来的大丫鬟,后来嫁给了小管事周瑞,便唤成周瑞家的。
而这个周瑞家的,就是上次上王家来打听她亲事的人。
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怀疑。
若是贾母真的把事情交给王夫人来办,那王夫人应该就是找的周瑞家的具体实行!
是了周瑞家的。
这个周瑞家的至关重要,或许直接把这人抓了,拷问一番,便能得知真相。
不行,这件事情要告诉婶婶。
让婶婶从周瑞家的入手,说不得事情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这马车里有纸笔吗?”繁复盖头下的王熙凤豁然睁开眼睛,对身边的丫鬟说道。
春麦的胆子稍微小些,主子突然出声险些吓了她一跳。
另一边的夏收立马道,“回大小姐的话,马车小抽屉里放着的都是红枣花生蜜饯干果糕点等吃食,并没有准备笔墨纸砚。”
“夏收,你记得我的笔墨纸砚放那辆车上吧?去帮我取来。我要写信。”
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王熙凤,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婶婶自己的发现。
这过日子,哪有千日防贼的。
主动出击,揪出幕后黑手,砍断他们的抓牙,让他们再也不敢伸手才是。
“是,小姐。”夏收即刻掀了车帘下车。
夏收似乎对记忆力很不错,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寻到了她的笔墨纸砚,并带了回来。
王熙凤见状,立马掀起了红盖头的一角,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春麦,磨墨。”
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摊平了纸张。
等春麦到了茶水磨好墨,王熙凤便拿起自己鹅毛笔写信。
“婶婶,见字如晤。侄女方才子马车上的想那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后来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个姑姑的心腹周瑞家的……”
王熙凤把自己方才的推测,全写在了这薄薄的一张纸上。
写好之后,塞进信封里密封好。
“夏收,你拿着这封信,立刻回府上,亲自交给婶婶。切记,是亲自。”
夏收一愣,收起信的同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小姐,那奴婢还回来吗?”
这会儿路程已经过半,她要回府一趟,再赶回来的话,怕是来不及。
王熙凤听得这话,忍不住笑了笑, “咱们家夏收很能干,小姐我怎么舍得把你留下。
你且放心,我那许多嫁妆要抬上船可要不少时间。你把信交给婶婶之后再赶回来,完全来得及。”
闻言,夏收脸上的不确定这才消散得一干二净。
“小姐,你可一定要等奴婢呀。”
“若是其中发生了意外,你可以回王府,然后让婶婶派人护送你去林家找我。”
夏收是个孤儿,得了主子的准话,如释重负。
当下便辞别了王熙凤,下车叫了一辆马车往回赶。
荣国公府。
贾母终于收到了林家快马加鞭送来的断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