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载着乔斯楚他们这一车知青离去的火车,乔知秋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像压在她心口的那座大山终于被移开了。
乔知秋旁观着陶爱枝和乔斯楚依依不舍的模样,像个局外人。
这样的局面从小到大上演过无数次了,心中的那一点酸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乔知秋心里真正在意的是张向东没有出现。
纵然已经同张向东母亲通了气,张母也保证把张向东锁在家中。
定不让两人一同去下乡。
可是乔斯楚一天不走,乔知秋心里一天就不踏实。
陶爱枝看着半天没有跟上来的乔知秋,心中不快。
“死丫头,你快点跟上啊,愣在那里做什么。”
“心野了,想离开这个家?这么想走怎么不去下乡。”
陶爱枝拧着乔知秋耳朵的手上使足了力气。
对于这个导致乔斯楚下乡的罪魁祸首,陶爱枝是看作出气筒的,打骂起来没有半点心疼。
走在最后面的苏晓娥简直神清气爽,不好惹的小姑奶奶被送到乡下做泥腿子了。
留下的是任打任骂伺候她的死丫头。
这日子真舒心啊!
对了,还有之前托乔斯楚买来的毛线,织一件厚实的毛衣拿回娘家去。
啧,这她爹娘非得说她是最孝顺的闺女。
她那几个姐妹谁能越得过她哟。
苏晓娥高兴的都哼起了小曲,走在她身边的乔建军是真的对这个老婆无奈了。
没看他妈心情不好嘛!她还哼上歌了。
真是个蠢货!
乔建军转念一想,脸色好了几分,蠢就蠢吧。
好歹是一心跟自己过日子的。
这几日苏晓娥神神秘秘的背着他,偷偷织着一件毛衣。
成年男子的大小,想来是为他准备的。
几个人各怀心思,往家的方向去。
乔知秋走在她娘身边,听着陶爱枝喋喋不休的话。
一会儿是骂乔知秋,一会儿是想念乔斯楚。
乔知秋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忍不住出神。
乔知秋小时候是在乡下外婆家长大的。
乡下日子不好过,重男轻女的风气更是严重。
陶家的正经孙女尚在老太太手里逃不了好,更何况她一个外孙女。
陶老太太勉强看在她娘每月寄来的五块钱的份儿上,给她喝口稀的。
乡下的婶子,嘴上没个把门的。
说出来的话,恶意是实打实的。
讲她是没人要的丫头片子,不配在城里过好日子。
她以前也以为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直到那年过年,她娘没有回来送年礼。
陶老太太对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别说桌上的肉了,便是一口稀的也没捞到。
“丫头片子就是指望不上,进了城连娘家门都不登了。”
乔知秋极力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却还是无端做了陶老太太的出气筒。
“你朝我瞪眼睛作甚哦!”
“我告诉你哦,你妈就是不要你这个赔钱货了。”
“等你长大了,我就把你卖给村里的老鳏夫,换点粮食来。”
大舅妈周红英就在一边帮腔,他们家男人得了乔家的恩惠。
顶了乔斯楚母亲的那份工作。
这本来是件好事,可她这位小姑子是个黑心肝的。
别人都是把东西往娘家捞,这陶爱枝油盐不进。
完全是按市场价要了五百块钱,不光掏空了陶家,她还回娘家借了些。
周红英自然对乔知秋没好气。
那天直到晚上,陶爱枝才托人捎了口信回来。
“斯楚身体不舒服,离不了人,今年就不回来了。”
陶老太太嗤笑一声,同乔知秋讲。
“明白了吗?那丫头才是你娘的宝贝。”
“女人还是要嫁个好人家,没有你爹的话,你娘还在土里刨食呢。哪有在这个家摆谱的份儿。”
周红英凉凉的撂下这一句。
成年人随口一讲,小孩子记了好些年。
乔知秋性子软,没主见。
不至于因为她外婆的话开始记恨她娘,她没那个胆子。
后来这些年里,她不去招惹乔斯楚。
全然顺着她娘的心意。
她放在心里的是大舅妈周红英的话。
女人的第二次投胎,结婚。
张向东是她心里顶好的人。
八岁回到家属院后,日子并没有好过起来。
想象许久的城里生活与过去相比,也只是能吃饱些罢了。
同被好好打扮过的乔斯楚相比,她不招人喜欢。
小孩子的喜恶简单极了,喜欢白白净净的,穿的好看,长得好看的。
愿意同她玩的便是张向东了。
张向东是家中幺子,被偏疼。
手里有零嘴吃,乔知秋吃的第一颗大白兔奶糖便是张向东手里来的。
乔知秋不知道什么是眼皮子浅。
她心里张向东就是顶好的人。
为了张向东,她愿意做出第一次的反抗。
乔知秋趁着陶爱枝不注意,溜到了张家。
“知秋啊,斯楚走了吧。”
乔知秋一踏进张家大门,张母孙大花就火急火燎的开口。
“走了,我看着走的。”
“向东哥还在家里吧。”
“在啊,为那个死丫头闹了好几天了,还没娶媳妇就不要娘了。”
乔知秋能从孙大花的话中听出浓浓的不满。
她不是个善言辞的,只能干巴巴笑着。
孙大花瞅着乔知秋这幅闷葫芦的模样,翻了个白眼。
乔家这两个丫头,没爹没娘的倒是被娇宠着活泛极了。这亲闺女倒是死气沉沉的。
没一个让他满意,适合进他们张家大门。
“那个知秋啊,你看斯楚刚走,你们家里应该也有事情忙吧,要不先回家看看。”
言外之意,便是送客了。
乔知秋支支吾吾道:“我想看一眼向东哥。”
孙大花假笑的面皮对着这个听不懂话的丫头险些维持不住。
“这样啊,向东闹了一宿,刚睡下,你要见他还得等等。不过婶子这还有一大盆衣服要洗,你看。”
这话乔知秋倒是听懂了。
“婶子您坐着歇息,我去帮你洗。”
对于这个送上门来给她磋磨的乔知秋,孙大花连点表面的客套都懒得做。
引着乔知秋到了那一盆要洗的衣服前,自己便进屋歇息了。
乔知秋没有半点不快,洗衣服这种活她是做惯了的。
比起跟孙大花客套,干活反而更让她自在。
何况,干完活,就能见到张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