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躲过了慈安宫的赐婚,又躲过了保育堂的催婚,却躲不过宋天祁缓过神后的追问,我付浅浅真是寻不得安宁啊。
我灵光一闪,推说:“问我做甚?昨日你皇兄一直都在,你干脆去问他好了。”
“对!还有我皇兄!为何他给你递糕饼,你还接了?”
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叹了口气又说道:“我不是之后被叫走了,并没有吃那块饼吗?”
“是!你和我皇兄一同走了,你们可有聊过什么?”
我真的是!服了我自己了!我要如何把这话题再岔开呢?
“未曾聊过什么,他是皇帝,便是问一句答一句,罢了。”
“那我皇兄问了你什么?你又答了什么?”宋天祁真是穷追不舍。
“我倒是想问问您老,是跟我付浅浅有仇吗?故意将我哄骗进宫里,然后凭着你们的权势滔天,准备灭了我是吗?”与其被他追着问,倒不如我自己扭转了局面,叉着腰咄咄逼人。
“我……我只是……愿望是好的。”
“愿望?什么愿望?宋天祁,我倒是想问问,你到底在太后娘娘面前说了些什么,让她那样盯着我看了许久,且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不是没成吗?你就别问了,我以后不傻了。”
“真的?你以后当真都不再犯傻了?”
“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一定要胜券在握然后出手,一定不把你置于昨日那样的危险之中,定是要安排妥当再提这件事的。”
“还要提这件事呢!?”
我真是求了神仙了!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七仙女儿二郎神,真是快救救我吧!我本以为经过昨日这一出,宋天祁总归是开窍了,想通了。却不成,这小王爷死性不改,还撺掇着想要娶我呢?实在是我付浅浅多情花心,既不想做了别人的妻子生儿育女,也不想入了王府宅斗宫斗。我若一辈子单着,皇城里那样多的小公子都能时常约着对酒当歌,赏心悦目,多好的年华,何苦为了他一个宋天祁呢。
“付浅浅!你若想玩,这大好河山我都能陪着你上天入地,直到你七老八十想要安定了,那时总要嫁人的。与其嫁给别人,不如嫁给我,可好?”
“何苦耽误你的年轻力壮呢?”
“我无妨的,我就愿意陪着你疯。”
我深叹一口气,劝说道:“宋天祁,你无上的尊贵,总能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子,然后过上一辈子富贵安逸的日子。别跟着我不学好。”
“就愿意跟着你。”
“算了,你现在是当局者迷。”
我也放弃了,他如今玩兴正浓,劝是劝不住了。不如随他去吧,久了就腻了。和这样不清醒的人深究这个问题,便该是我付浅浅的不清醒了。众人都深知道,我付浅浅不光生了副好相貌,更是有难得的清醒,看透红尘,游戏人间。
“诶,你还没告诉我,你和我皇兄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我翻了个白眼,随后问到:“诶,皇上是不是一般自称朕啊?如果他自称我,那是什么情况呀?”
“那这个人应该就是皇兄很亲近的,譬如本王爷,还有皇嫂。”
“那皇上可出过宫?他为何知道皇城里有个浮浪亭?”
“大约没怎么出过宫吧?你问这个做甚?”
“没什么,你帮我带些东西给皇上,可好?”
“嗯?”
正谈着,我们走到了浮浪亭,池子旁的迎春花开得正艳。我好容易折了根花开得最好看的枝条,将枝条圈起来,编了只迎春花环,随后递给宋天祁。
“给我的?”宋天祁乐了。
“可别碰坏了,要麻烦你替我带进宫里给皇上。”
“为什么?”
对呀,为何呢?不知怎的就走到此处,然后鬼迷心窍就像这样做了。如今宋天祁这一问吧,倒给我难住了,或许是因为他生得好看,所以我便想对他好些?心里虽是这样猜想的,但我嘴上肯定不能如此说呀。
于是乎,我敷衍道:“昨日那样凶险,多亏了皇上发善心,我不该谢一谢吗?”
“有道理,救命之恩。”宋天祁点了点头,很赞同,然后又突然用手臂碰了碰我,谄媚道:“那我的花环呢?需得给我也编一个。”
我想了想,使坏道:“给你编一个倒是无妨,但你若不戴,那不是浪费了吗?”
“我戴呀!编上我即刻就戴!”
“当真?”
“当真!”
听闻此话,我赶紧又编了个迎春花环,然后还摘了些五颜六色的小野花给插在花环上,好一个富贵野孔雀的花环,宋天祁也不嫌弃,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便戴在了头上,然后拎着另一个花环疾驰在大街上,赶往皇宫,惹眼的很呀。
送走了宋天祁,答谢了宋天礼。承天之大礼,是为皇帝;祁天之大福,是为王爷。这两位可就是本朝本代的天了。
我付浅浅也是真的忙,从浮浪亭一出来,我就赶紧回了金府取戏袍子,然后屁颠屁颠地送到了祥云戏班子门口。本想要借着这样一身好衣裳,能亲口给二爷道上一句生辰快乐。不想,一个叫魏斯的小厮传话说今日不见,只是收下了这身戏袍子,然后借着魏斯的口传了句恭贺生辰的吉祥话。
我虽有些失意,但一想着那身袍子能送给他,他能摸一摸那戏袍子,我也就满意甚足了。
傍晚,我居然收到了来自祥云戏班子的邀贴,说是明日二爷生辰回馈戏迷,特意上演《喜宴》,宴请众人亲看。难得,往年从未这样破例,我也是兴奋得睡不着觉。仍旧是早早起床,选了身大红的芙蓉裙,头上戴着红宝石的石榴钗,合不合规矩我可不管,只想要在这一日成为台子底下最亮眼的存在,然后让二爷一眼能望见我,那便是神天菩萨保佑了。
早早到了祥云戏班子,还没开门呢,门口却已经围了好些人,都是些姑娘小姐,穿得花枝招展。不过呢,再是花枝招展,也比不得我棋行险招,我这身红衣裳可真是穿得巧,比任何金银首饰都还要显眼,想到这儿我忍不住低头窃笑,真是不由得佩服我这颗七窍玲珑剔透的心。
“诶,付浅浅!”
“嗯?你怎么来了?”还没笑尽兴呢,猛地一回头,吓我一跳。
“生辰《喜宴》的消息一传出来,我就料到你必定得来了。”宋天祁将我从头到脚好生打量了一番,也不夸我人比花娇,只是一个劲儿地鄙夷和白眼。
“你来干嘛?这可是我们二爷专门为戏迷们准备的。”
“你们二爷?!这一年我可没少跟着你,在这个戏班子里豪掷千金,我怎么不能来?”
这话也不假,我每次来祥云戏班子总有他宋天祁跟在身旁,从他那里顺来的金贵物件,扔到台子上的也是不尽其数了,他实在是该来的。只是,等了这样许久,今日戏班子开门着实有些晚,不知道是为何,不会是不演了吧?
“付浅浅!我待会儿是否能和你坐一桌?”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一看,这不是许生吗?他怎么也来了?只是还未等我回话,宋天祁便一口回绝了他,凶神恶煞地说了句不行!
“许生,你也爱看戏?”我问道。
许生瞧着我的眼睛,十分真诚地说道:“早听闻祥云戏班子的云二爷戏唱得极好,尤其是这一出《喜宴》更是千金难求,登台的次数是少之又少,今日难得有机会,当然要来见识一下。只可惜我没得好位置,不知能否和你坐一桌呢?”
“能!”难得遇到如此识趣的男子,说话又如此破天荒地动听,当然这点请求是要满足的。我才不管什么宋天祁愿不愿意,今日便是将他宋天祁捆上,我也要让许生和我坐在一桌。
“付浅浅!你你你……”宋天祁气得不轻,他是随时随地都能生气的,故而我也不在意。
“诶,别吵了,门开了门开了。”
幸而戏班子的门开得及时,我赶紧推搡着宋天祁进了里面,寻见往常最好的那一桌,坐下了。我坐在正中间,而宋天祁和许生呢,则是一东一西。他俩就像是牛郎织女,我就是那簪子划出的银河,迢迢暗渡。
锣鼓声照常响起来了,咚咚锵锵,喜宴的开头,是一曲致辞:
花正浓,酒正香,承天地之欢好恩情,答月老许红绳牵绊。此日此时,亲临此地,我二人仰天福地,结成喜缘。一拜天地,望天地感念我二人情深意浓,取千万年不断不朽的红绳系于双腕。二拜高堂,望高堂感念我二人情真意切,赠世世代宗祠之福纳于身前。夫妻对拜,愿我二人执手相依,不离不弃,相守一生。
辞毕,角儿登堂。
天!天老爷!我紧紧捂住嘴巴,惊得我感天泣地。二爷今日这一身装扮,穿的正是我送的戏袍子。果然这一身,只有他穿上,才算是圆满了。
“她怎么了?”许生问宋天祁。
“魔怔了,别理她。”宋天祁手中的杯子都要捏碎了。
“她可是吓着了?”许生继续问道。
“台子上那位,穿的是她送的衣裳,这下你可懂了?”
“这身袍子,有些奢靡了。”许生不禁咂舌。
宋天祁冷哼一声,说道:“这也叫奢靡?更奢靡的还在后头呢,你等着瞧吧。”
戏唱完了,到此刻,便又开始热热闹闹往台子上扔银钱了。宋天祁与许生对这件事,显然是没有兴致的。便拿起茶壶各自斟茶,喝茶,旁观这些姑娘小姐的大手笔。
我从自己的腰间取出银袋子,放到桌上。
许生正在斟茶。
我又从右手的衣袖里取出一银袋子,放到桌上。
许生仍在斟茶。
我复又从左手的衣袖里取出一银袋子,放到桌上。
茶水溢出杯子了,许生仍在斟茶。
我又从手腕上取下了自己的金镯子,放到桌上。今日专门没选玉镯子,好扔不易碎。
许生有些没见过世面了,被我这行云流水的做派给镇住了。还是宋天祁跟着我摸爬滚打这些时日,有些觉悟,十分识趣儿地扯下自己的钱袋子,摆到我面前,同时又迅速抬起了许生淌水的茶壶,将他点醒了。
我斜眼看了看许生,然后他便将自己的钱袋子也给递了出来,真是孺子可教也。
生辰的这一战,当然还是我付浅浅拔得头筹
我今日这叫一个痛快呀,旁边这两人却很是落寞,竟然以茶代酒,开始推杯换盏了。
这出戏终究唱完了,今日的生辰,我甚是满意。走出戏班子,站在门口,我依然是意犹未尽,舍不得离开。一个劲儿地追着面前的这二位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给二爷亲做的袍子是不是很合身?”
“亲做的?不过是花点钱,你好意思说?”宋天祁骂骂咧咧。
“付浅浅,你今日和往常有些不一样。”许生看着我若有所思。
“说得这么委婉干嘛?她就是魔怔了,你可没见过吧?这下你可以死心了吧?”宋天祁冲着许生一顿言语。
“哎呀,走啦走啦,别在门口吵着我二爷。”
“付姑娘请留步!”
从祥云戏班子里跑出来一小厮,是魏斯。他拦住了我们三人的去路。
“付姑娘,我家二爷有请。”
什么?!我没听错吧?二爷单独要见我?!此刻我也是云里雾里得不着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宋天祁嘴急口快,一下子替我回绝了:“不去!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去!我跟你进去!”我起身上前,走到了魏斯面前。
“付浅浅!”宋天祁一把拉住我的手腕,钳制住我,“你不是说好了要请我们吃酒吗?刚刚扔了我一袋子钱,现在不认账了?”
“对啊!付浅浅,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许生也帮衬到。
哎呀,我一把甩开宋天祁的手,然后对这二人阔气地说道:“金氏酒楼,随便你二人去吃,今日就放过我吧,也权当是放过你们自己。”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小厮进了戏班子,留下二人,难得勾肩搭背,站成一派
自古情爱就是个奇妙的玩意儿,让两个恨不得打起来血气方刚的男子,转眼间就坐在一席,感叹人间不值得。
走进戏班子后台,瞥见后门走出去几人,其中一人背影甚为眼熟,多话问了几句:“那是谁?”
“今日的贵客,班主也没告诉我们。也很奇怪,明明是个男子,腰间系着的香囊却绣着花。”
“绣花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