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忠闻言装不知
三忘和子明偷偷在十里亭商议了一番,觉得人手太少,胜算实在不大,可眼下又没有其他什么人帮忙。子明提议让自己的父亲加入,但三忘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子明,不是我不信任耿叔叔,只是他一直替那边的人做事,告诉他,万一走漏了风声,那怎么办。要知道那可是十几条人命啊!我死了不算啥,要是害了婉儿姑娘,那就糟了!而且,你说过耿叔叔上次在雷府为我盗药时已经和雷宽的人彻底闹掰了,但事实是,并没有那样,他依旧当着他的城主嘛!我看这事不让他知道最好!”
子明听了,想了想,右手撑着十里亭的柏木柱子,看着远处的田野,说道:“我爹这些年虽然一直为魔都的人做事,但也没见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他呢!”
三忘听了,看看子明,撇嘴道:“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愿做学问,非要学医,不愿呆在家里呢?你还不是不相信耿叔叔嘛!”
子明转头回道:“我并非不相信我父亲,我只是不愿认同他的身份而已!有时,我在想,他怎么就不能是别人呢,哪怕是一个农夫也好。可他非要是一城之主!我之所以学医,也是因为......”子明说完,又用力拍了拍柱子。
“因为什么?”
“因为我娘!”
原来那年,子明的母亲突染恶疾,卧病在床,眼看就要不中用了。
府里的人慌乱做一团,耿忠已然都在预备后事了。年幼的子明趴在床边,看着眼前虚弱的母亲,只能抹泪哭泣。
好的是葛大通及时赶来,几根针扎下去,一副汤药,耿夫人竟奇迹般好起来。之后,又侥幸存活了一年半载。
耿夫人死的时候,子明也才四五岁。
年幼的他戴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母亲的黑漆柏木棺材不断抹泪抽泣,一连三天饥寒不知。
仆人端到面前的各种饭食,不管以前多么喜欢,现在都是看也不看一眼。
耿忠和家里的妈子如何哄劝都没什么用。眼见着子明一天天消瘦虚弱下去,那形状,直惹得一家人手足无措,又急又悲,哭嚎声不绝。
只出殡那日,若若在葛大通夫妇的带领下前来吊唁送行。子明在泪眼婆娑中看到一串鲜红色的的糖葫芦伸到眼前,抬头一看,原来是若若红着眼嘟着嘴看自己呢,那长长的睫毛湿湿地,眉毛微微蹙动着。
子明接过若若的糖葫芦,囫囵就吃了,吃完了还对着若若挤挤眼,笑了笑......
子明叹道:“想来,十多年时光弹指一瞬!本来想学着师傅的样子悬壶济世,奈何这世道乾坤颠倒,晦暗浑浊,哪里有什么清风明月固守的地方!”
三忘看看子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栏杆上,靠着柱子,只嘴里嚼着草叶杆和子明一齐看着绿色的田野发呆。
突然,三忘眼睛一亮,他用力拍了拍子明的肩膀,兴奋说道:“我知道找谁了!”
“谁?”子明一惊,忙问。
“李家二兄弟!”
子明听了,想起了前头李家兄弟劫金的事,点点头:“正是!他们两兄弟既是一把好手,也不会走漏风声!我们这就寻他们兄弟去!”
三忘和子明急急赶往校场,见那李成手提牛尾大刀,在校场的高台上威武地踱来踱去,指挥下面的军士操练。
而那李复呢,和一队军士摔跤摔跤肉搏,正将一个军士高高举起,其他人连连拍手称好,玩得不亦乐乎。
见子明和三忘来,李成二兄弟快步迎来,一抱拳,道:“少主、三忘兄弟!”
子明回礼,说道:“李成、李复兄弟,打搅了!”
李成忙说:“咳,哪里的话,少主来此,定有要事,莫不是哪里又病死了人,要我两兄弟去帮忙打理?”
子明看看身后数百名操练的军士,又看看校场四周的高墙,说道:“有件很是机密的事......”子明还没说完,三忘就推着几人往前说:“进屋里说,进屋里说!”
李复笑道:“三忘兄弟,何事如此机要?你竟都小心起来咯!”
李成也笑:“料定是极要紧的事!”
三忘推着三人进了一个厅堂,看看四处空荡荡的,又推着三人进了一间小屋子。伶俐地关上了门,屋里一下就黑咕哝咚的。
李成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说:“少主有事,尽管吩咐!”
子明把劫金的事说了一通,直听得那李家兄弟血气上涌,按赖不住,双腿直发颤。
李成压着喉咙道:“这事,我早就想干了!如今又多了许多人手,还都是练家子,不愁事儿办不成!”
李复也说:“我原以为这华幽城内只我兄弟二人是侠义人士,没想到还有少主和三忘兄弟呢!况且还有紫竹林的义士,这事儿一准儿成!即便不成,大不了一死,有何惧哉!”
三忘道:“哎呀,什么死不死的。你们这等英雄的人要都死了,那华幽城的百姓岂不只能任人宰割了!”
李成提议道:“我们应该告诉城主,让他带领我们众兄弟起事就成了!”
三忘忙说:“不成,要是耿叔叔知道了,这事就不好办了!”
李成兄弟听了,一脸不解。
子明告诉他们:“我爹时刻被魔都的人监视着,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有人上报到安得禄那儿,所以,这次的事瞒着他最好。我们也要小心提防消息走漏才是!”
李成骂道:“狗日的安得禄鸟人,待我哪天冲上断肠崖,亲手宰了他个狗娘养的!”
三忘说:“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正说着,门突然开了,光亮一下射了进来,几个人惊骇了一跳,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耿忠。
四个人掉了下巴一般张着嘴,面面相觑。
三忘心里直呼:完了!坏了!
耿忠看看眼前的众人,叉着腰,嘴角一笑,呵斥道:“李成兄弟,不是说了练兵时不让你们吃酒吗?你们倒躲到这儿吃酒来了?该罚!”
南宫策练成百毒丹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
接着三忘顺手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下一罐子酒,一把扯开塞子,抱起罐儿自顾喝酒,喝了几大口,然后假装醉酒,歪歪扭扭走出屋子,还回头对耿忠说了句:“好酒,耿叔叔也来一罐子?”
耿忠听了,一脚把三忘踹将出去。
子明和李成兄弟也依葫芦画瓢,各自抱了酒罐猛往嘴里灌起来。喝了都佯装醉醺醺出了大厅。李成李复还学着三忘的模样,一饮而尽,摔了罐子,冲校场里的军士,大叫一声:“好酒哇好酒!再来一坛!”
耿忠嘴角里笑笑,背着手,走出大厅,又走到高台上,四下看了看台下发懵的军士。
接着,他指着李复训道:“李成等人,操练时聚众喝酒,置军纪不顾,拉下去,杖四十!”
话音一落,一队人齐齐前来,抓住四人撩倒在地上,又匍匐按在地上。也都不管三忘和子明不是军营里的人。
一个汉子按住李成的双臂在地上,笑嘻嘻对李成说:“头儿,城主发话,对不住了!谁叫你喝酒不叫我们众兄弟自己吃独食呢!”
另一汉子说:“头儿,我下手有点重啊,你可忍着点啊!”
李成歪着脖子说:“少他妈的废话,你照死了打就是!”
三忘看看按住自己的两人,央告道:“我说,两位弟兄,你们可得轻点啊!”
一边的子明看看三忘,一言不发,试着先咬了咬牙。
耿忠一声令下,四根棒子齐齐落下。
“哎呀!”三忘一声惨叫。其余人则咬牙直哆嗦!
李成仰头望着施刑的汉子骂道:“好小子,你这是公报私仇啊!看我一会儿不揍扁你!”
借着又是一番棒捶。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那打棒子的虽把棒子举得老高,但却是轻轻落在众人的屁股上。只觉棒子震颤着屁股上厚墩墩的肉不停地晃,一点也不觉得痛!
子明转头看着施刑的人,那人低头,冲几人挤了挤眼。
三忘见了立马会意,以后的每一棒子都叫得像第一下那么惨,其他人也都如法炮制。
一时,惨叫声响彻了校场。众军士认真看着,远远的,手里都指指点点,嘴里啧啧称惨。
打完了,四人拖着脚,摸着屁股在一片笑声中出了校场。走远了,转过街角都一溜烟跑了。
耿忠在高墙上看得分明,见他们跑了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又对下面人说:“军令如山,谁违反了都照样惩戒!借着操练!”
紫竹林里,在一个开凿的山洞里,南宫策正在一座石台上炼制“保命散”的同效药。
洞里三个青铜炉子并排列着,每个炉子都是三个足,两个龙形耳,每个炉子正面有一个黑白双鱼图和八个卦象。双鱼图黑白分明,互补互生;三连乾卦,六段坤卦,仰盂震卦,覆碗艮卦,上缺兑卦,下断巽卦,中虚离卦,中满坎卦,依着上南下北地围绕双鱼图排列着。丹炉里袅袅冒出地烟,弥漫了整个石室。
南宫策在一旁石台上,身着紫色道袍,手拿拂尘,正端端打坐。
南宫婉儿轻轻进来,耸鼻子闻了闻空气,问南宫策:“爹爹,这什么药味儿?闻着怪香呢!”
南宫策睁开眼,微笑说:“你闻着香,我却闻不到什么味儿哟!”
南宫婉儿近前看看炉子里的微微发亮的炭火,又闻了闻,回身说道:“爹,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古人云:‘久居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处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嘛!您老这儿呆久了,自然闻不出啥味来了!”
南宫策下了石台,站起身指着药炉对婉儿说:“药材有五性:寒、热、温、凉、平。也有辛、甘、酸、苦、咸五味。我按照子明和三忘带来的药方,依据五性,五味和人体五行,炼制出了一些药丸,你看看。”
南宫策说着大打开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躺着一个金色的葫芦。南宫策拿起葫芦,取下葫芦嘴,从里面轻轻倒出几粒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来。
南宫策捏起一粒药丸,放婉儿嘴里,说:“这药叫‘百毒丹’,一人只吃一粒就好,吃了虽谈不上百毒不侵,但也有解毒之奇效啊!可惜的是还差三味药,不然效果会更好!”
婉儿吞下药丸,喜道:“这真是太好了,有了这药丸,哪里还怕那断肠崖上的毒物呢!管那安得禄再有什么毒招,我们也不怕了!”
南宫策沉吟说道:“是啊,我们每次派到断肠崖上的人,都是被他的毒物所伤,以至于上去的弟子每每都葬送了性命。”
婉儿点点头,将雷宽押送黄金上断肠崖的事说了。
南宫策听了,说道:“那些金银都是华幽城百姓的民脂民膏,万万不能让雷宽送到断肠崖去。我们一定要将那些财宝截住了!不然,等那些财宝都运到了魔都,就晚了!”
南宫婉儿听了,点点头,问说道:“只是,爹爹,雷宽也是人多势众,他府上更不乏高手,加上那么多金银,我们势单力薄,恐有不测啊!”
南宫策捋捋胡须,道:“万事随机应变,显隐有时。善恶有报,我们既然显了,就说明,邪恶势力的能量正在消散。上次见得三忘和子明二徒儿,我便知道,华幽城乾坤将明的日子,不远了!”
婉儿听了,大喜:“爹爹何以见得,那二人就能成得大事呢?”
南宫策呵呵一笑,道:“自古以来,天道轮回,定数自然,我隐约从那两徒儿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那股气是刚阳之气,是呼之欲出的正然之气!”
南宫策将那葫芦的药去了两把,用一个青花瓶儿装了,递给婉儿,嘱咐道:“分与劫金的人,一人一粒,到时必有大用!”
婉儿将青花瓷瓶揣在胸口,领着六位师兄和两位师妹,各自带上齐整装备,往鲲柳方向而去,找三忘等人会合。
子明、三忘及李家二兄弟路过街口,葛大通带着若若和宋义平在施药,一只药桶见了底,另一只也快没了。
若若看见三忘和子明鬼鬼祟祟四处张望,怕人跟踪的样子,知道他们又密谋什么事儿,就小碎步跑去,抹着额头上的汗水问三忘和子明:“你们这会儿又要上哪儿去?”
子明用手帕给若若的额头擦擦汗,只说:“我们去办点要紧的事,去去就回!”
若若拉着子明和三忘的袖子,嘟嘴说:“人家也想跟着一块去嘛!”
三忘看看傻笑着看自己的李家二兄弟,一把甩开若若的手,说:“起开点啊,我们爷们儿要去办大事,你少掺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