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瑞王妃和步骄人家也是嫡亲的姐妹啊,难不成就因为步骄是二公主请来的客人,就不让人家姐妹相聚了吗?
况且人家姐妹二人,也都实实在在的到了现场,并且也为二公主道了贺,无论从那个方面说,也算不上是瑞王妃横插一脚吧!
最重要的是……薛雯能看出来,二公主留下步骄,真的就只是因为聊的投机吗?
在京中活了这么多年,薛雯从来就不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和突如其来的投机,更何况,是在这皇室之中……
“几位这话便有些严重了吧!”
薛雯性子直脾气爆,没想几句就开口怼了回去。
“我竟不知,什么时候,身为王妃要见自己的亲妹妹,也要征求你们的同意了?”
薛雯说着,便以一种相当赞赏和钦佩的眼神看向晏桐,道:
“人家二公主都不在意,你们又何必多次一举呢。”
晏桐:“……”
高帽子无论怎么样,都是被薛雯给戴上了,晏桐心里再怎么不满,也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能维持住表面的温婉,在晏桐看来已经是够为隐忍了。
文莹向来都是个明哲保身的人,现下见薛雯来者不善,眼神微动,与晏桐交换了下眼神后,静静的站在一旁,轻声回了一句:
“薛小姐,你这话就有些武断了吧,我们只是提了个建议,想着是否有着两全其美的法子。”
文莹表现的很无辜,转身就对着武瑶说:
“武小姐想来也是这个意思吧。”
武瑶本来就对薛雯不待见,自然不会反驳文莹的话,斩钉截铁的就附和着。
“当然,也就只有薛雯你这样的人,才会想的这般严重!”
又道:“别看你如今能同我平起平坐,可别忘了,你们薛家这个爵位是怎么来的!”
步月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瞥了一眼文莹的方向,有些不对劲啊……
虽然步月与薛雯只有今日一面之缘,但她能看出来,这位薛小姐是个难得的率真之人,对她…额,虽然热情了些,但却没有坏心眼,只是这脾气未免有些火爆了。
很容易遭人算计啊……
步月有心想要开口,晏桐的这些手段,她还没放在眼里,薛雯不同,她虽然家世显赫,但好歹也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这么一来,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步月嘴还没张开,就听见了平地一声惊雷!
“你说什么?”
只见薛雯冷着一张脸,神情不善的盯着武瑶。
武瑶也是个没脑子的,只觉得薛雯这般气愤的样子,让她看着很是舒心痛快,乘胜追击的就说:
“谁不知道,当年你们薛家不过是个小小的阵前将军,别说是封王拜相了,怕是连皇宫都没进过几次吧!”
武瑶言语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嘲讽和暗指,让在场的人纷纷都眉头紧皱,不管怎么说,如今薛家,都已经是尊贵显赫的勋爵人家了。
武瑶一个小辈,从哪一方面看,都不能对有着赫赫战功的薛家指手画脚,况且,当年薛家如何崛起,这其中的恩怨,她们也算是有所了解的。
总之,绝不会是像晏桐所表现的那般不堪!
可武瑶却是更加的变本加厉:“要不是你们薛家使了奸计,当年,我们武国公府的军队又怎么会闭而不出,活生生的延误了战机!”
“你们薛家倒好,直接顺着空子就往上爬,一举成名啊……”
武瑶的话说的越来越难听,竟然是将有着累累战功的薛国公府,说的一文不值!
步月用舌尖轻轻扫过上颚,坐着的身子暗暗挺直,她怎么就这么讨厌这姓武的人呢?
眼中寒光乍现,薛国公府如何,自有皇室和天下人看着,武瑶是有多大的脸,倒是什么话都敢信口开河,随手粘来了……
旁人步月不敢保证,可这薛国公府,里头的每一个人,步月都敢说一句,那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是为了大晏抛头颅撒热血的英雄!
至于武国公府?
呵……
步月相信也承认武国公府曾经的辉煌和功劳,可是时过境迁,现在如何,还说不准呢。
“好了,武小姐,你就少说几句吧,你与薛小姐都是我的客人,我相信大家都是姐妹,姐妹之间,那里还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啊……”
晏桐这时候走到二人中间,打着圆场就想要拉走武瑶,只是这个行径在武瑶眼中,无疑是晏桐想要袒护薛雯,才会故意打断她。
这还了得?
武瑶本就是正在气头上,话说到一半再被晏桐这么一打搅,无疑是火上浇油,立马就不干了,扯起嗓子就喊着:
“怎么!做了亏心事就不让人说了吗?”
“薛雯,你给我记住,你们薛国公府,薛家,世世代代都要明白,你们是踩着我们武国公府才爬上来的,要是没有我们武国公府,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苟且偷生!”
见薛雯一直没有开口反驳,武瑶越发觉得自己说到薛雯的痛处了,气势便更加嚣张起来。
连步月都有些愣住了,她见过蠢的,还从来没有见过像武瑶这般蠢的!
被人当了枪口还浑然不知,况且,就凭着武瑶方才的一番话,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闺阁女子之间的斗嘴摩擦,而是薛国公府和武国公府之间的博弈。
又或者说是一枚导火索……
步月虽为女子,但从小跟着观长云游四方,见到了不少地方的风俗疾苦。
这世间,本就是有富有贫,有太平盛世的京畿重地,自然也有着战火纷飞的边关穷苦。
观长仁心,每到一个地方的时候,都不忘义诊为民,虽分文不取,但仍然有着不少苦难人无法得到帮助。
一人之力,终究是杯水车薪。
尤其是边关之地,可以说是民不聊生,战火纷飞,在哪里,是步月第一次意识到,为官不正则民无平日!
聊城,是大晏边关的一个大城,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无论是大晏的哪一位帝王,对于这座城池,都是极为重视的。
重将把守,钱粮不缺,更有着来自京城源源不断的补给和支撑,本应该是一幅百姓安乐的画面,却是格外的凄凉。
虽说边关战火不断,可是自从晏治帝登基以来,以雷霆手段威慑四方,令各族纷纷顾忌颇深,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边关也有了长达数十年的安稳日子,像聊城这样的有规模的城池,本应该趁此机会韬光养晦,百姓农耕商作,又有着京城的扶持。
聊城的百姓虽不能做到富饶安乐,到总是应该衣食无忧的,可当观长和步月踏入这片土地之时,才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民不聊生!
聊城聊城,想来当时起这个名字的先人断然没有想到,聊城的百姓竟从来都没有摆脱过民不聊生的日子。
在街里街外,除了沿街乞讨的乞丐外,连个人影都看不见,随便一家酒楼客栈,都是脏乱不堪,整座城池,简直就像个死城一般!
后来步月才知道,这聊城不是没有人,而是人都逃完了,剩下的也都被城主府的官差带走,去了前线修整战壕。
无论男女老少,除了街上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乞丐,无一例外……
步月当时很难相信,在号称盛世繁华的大晏,竟然还有着这样的地方,百姓去修建战壕,那食民俸禄的军队官差呢?
他们在做什么?
当步月在经过城主府的大门时,一切都已经有了结论。
里头的歌舞升平,管弦丝竹之声,肆无忌惮的飘了出来,来往宾客,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步月甚至能感受到,里头是何等的金碧辉煌和靡靡绚烂,这是何等的讽刺啊……
观长和步月没有办法去改变这一切,除了心痛遗憾的离去外,她们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唯一让步月记住的是,当时的聊城城主,姓武名当,是京城武国公府的三爷,也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
而镇守聊城的军队,正是武国公府手底下的精兵强将!
后来,当步月再次踏入聊城时,一切都不一样了,聊城的变化,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城中再也没有积贫积弱的乞丐了,街边被小摊小贩全都摆满了,吆喝叫卖声层出不穷。
行人百姓也都络绎不绝,酒楼客栈全部焕然一新,那时候,步月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打听过后,步月才知道,原来的聊城城主武当,为官不正,于民无助,于社稷无功,已经被朝廷革职留任。
而如今上任的城主,同样来自京城,只不过是出自薛国公府的人,薛仁!
没错,这人就是薛雯的父亲,如今的薛国公。
其实不用旁人说,步月就能感受到,毕竟,这两者之间的对比是多么的明显和讽刺!
试问?
这么一个爱民如子,被百姓视为父母官的人,他的家族,将他培养教导的家族,会是那种奸邪之徒吗?
相比之下,所谓的百年簪荫的武国公府,更加让人值得怀疑吧……
步月相信以小看大的道理,无论是以前的薛仁,还是如今的薛雯,都让步月觉得,薛国公府,绝对不是有奸佞心机的人!
至于武瑶所说的,没有她们武国公府,薛家会苟且偷生,步月简直是嗤笑不已。
自古江山易打,名将难寻,一个对朝廷忠诚和有着韬略的大将更加难寻。
据步月所知,薛国公府满门英杰,几乎个个都上过战场,手里不知沾了多少敌军倭寇的鲜血。
甚至于边关地带有一句话,薛家有一人,边关有宁日!
这不是百姓们随口粘来的话,而是薛国公府用无数的战功和性命所换来的。
在这种时候,总是高高在上的武国公府怎么就没有一丝半毫的存在感呢?
武国公府的开国功劳,没有任何人忘记或者无视,只是时光似水,流年已过,再怎么深的功劳,如果没有后人的维持和发扬。
那也只会是坐吃山空,无所建树罢了。
在步月看来,武国公府就是如此……
武国公府和薛国公府之间的博弈,就好比老派臣子同新贵勋爵之间的一场较劲。
两家同为武臣世家,薛国公府封侯拜相,绝对不会是因为区区的一件功劳!
薛家本就世代从军,其中出了多少有本事有谋略的大将,为大晏的江山也是立下了汗毛功劳。
只不过是生不逢时,错过了开国时的封官良机,太平盛世的战功,总是让人有些忽视的……
甚至可以说,薛家如今在军中的威望和人心,比起武国公府,也是不逞多让的!
步月不知道,武瑶是从哪里来的底气,敢这么口无遮拦。
“苟且偷生?”
步月轻嘲一声,目光毫不避讳的看向武瑶,直接开口斥责着:
“武小姐莫非认为,仰仗着祖上的封荫功劳,就真的可以当做免死金牌了吗?”
武瑶原本还高高在上的神情微微一僵,步月!又是步月!
“王妃这是什么话?我一没触犯我朝律法,二没杀人放火,何来的免死金牌一说?”
步月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原来武小姐还浑然不知呢!那就对了,我就说嘛,那个有脑子的人会说出这种话!”
“这么说来,我也就不好同武小姐多计较了,不知者无罪,更何况是武小姐这种情况的呢!”
薛雯被气的铁青的脸上,闻言后,也有了一丝裂缝,瑞王妃说的对,她又何苦跟这没脑子的人斤斤计较呢?
紧握的着拳头缓缓松开,薛雯的脑子也逐渐清明了起来。
是啊,报复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武力,往往是最无能的!
不远处,晏桐的眼神微不可视的闪动了一下,真的很没有意思啊……
“你!”
武瑶气的心里恼火,可又不能对步月做点什么,有武皇后和晏华的例子在前,她就连给步月放个狠话都没有胆子。
心中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被步月的压制,被薛雯的明嘲暗讽,还有这群贱人那看热闹的眼神,都让武瑶难以忍受!!
当看到薛雯那置身事外的闲淡样子,武瑶的怒火在一瞬间到达了顶峰,凭什么!?
薛雯薛家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被人嘲讽的是她武瑶!
只那一刹那,武瑶突然间就脑子发热,顺手抄起眼前的茶盏就朝薛雯扔去,力道之大,在空中划过时,都带起了凌厉的破空声。
薛雯虽然一心沉醉在对步月滔滔不绝的钦佩之中,但自幼习武的她,本能的就察觉到来自身后的动静。
腰身猛地向下一压,腿脚扎成马步的架势,身子近乎平行的贴近于地面。
薛雯亲眼看着那茶盏从她的脸上飞驰而过,所幸里头还没有被添着水,不然被滚水浇到,即便是薛雯身手再好,也难免会被伤到。
正当薛雯站立起身,撸起袖子准备好好教训一下武瑶时,一声尖叫声刺破了薛雯的耳膜。
“啊!”
“王妃,王妃你没事吧……!”
这声尖叫声,听的在场的人纷纷瞳孔放大,都有些不敢置信的对视一眼,缓缓转过头去,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眼前都是一黑。
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完了……
尤其是武瑶,恨不得当场就晕了过去,站着的腿肚子都在不自觉的发抖,脸色刷的就变得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比薛雯的面色更为凄惨的是步月。
只见步月双目无神的呆滞的坐在那里,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摇摇欲坠的样子,像是随时都能晕过去一般。
而在步月的脚下,正是被武瑶一把扔出去的茶盏,茶盏碎了一地,零散的落在步月的脚下。就如同武瑶的心一样,碎了一地……
晏桐这时候再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了,提着裙摆就急急的跑了过来,不顾底下那些碎片,关切的开口道:
“皇嫂,皇嫂您没事吗?”
见步月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的没有神气,晏桐表情厉色,不容置疑的吩咐着:
“去请胡太医过来一趟,要快!”
得了吩咐,立马有人应声答允,脚下生风的就往外头跑着。
晏桐心里发急,步月无论怎样,都不能在这里出事!
武瑶这个没脑子的蠢货,要是知道武瑶是这么一个莽夫,她绝对不会起了利用的心思。
步月要是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怕不是就要成了下一个晏华!
不行……
步月绝对不能出事,一丝半点都不行!
“武瑶,你想干什么?”
薛雯见到步月这般,心里头充满了自责和愧疚,都怪她,她要是不躲那么一下,这茶盏就不回落在了步月那里。
步月一直身子羸弱,怎么经得住这般惊吓!
见着武瑶鬼鬼祟祟的往后挪着脚步,薛雯直接跨步过去,一把抓住武瑶的手,狠狠的发问道。
武瑶先是挣扎了几下,无果后,才硬着嘴说道:
“我见王妃这般,心里着急,想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薛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里的力道加重,厉声问道:
“到底是去找太医还是搬救兵,你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