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人,皆是决定高手。
行珩对战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察觉到了这些人的不同。
但她身后就是公子,行珩如何能有半点松懈的念头?
眼前的红雾越发浓重,但身体的能力却一再上升,那种熟悉的,杀戮的快感再次占据了
她好像要超脱这具躯壳,变成一个鬼魅,快得诡异而令人恐惧。
鲜血染红了满地落英,周遭忽然变得死寂。
行珩笔直的身躯立在一堆血块之中,她的脸布满血痕,双眼赤红,绷紧的双臂握紧了双剑,剑锋犹在滴血。
外面已经没有动静了,叶祾倬掀开车帘,便看到行珩一动不动地站着。
杀手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地的血和肉。
叶祾倬被这浓重的血腥气激得有些反胃,他下了马车,担心地喊道:‘阿珩?’
行珩转回头,她脸颊边落下的头发也被血浸湿了,突然她动了,手中的剑直往叶祾倬的颈项而来。
在马上就要劈到叶祾倬脖子前,她的手猛地停住了。
剑气割破了皮肤,叶祾倬修长的脖子上立刻沁出一线血滴。
行珩的眼睛缓慢地一眨,眸中的赤红消退了许多,逐渐清明起来。
“公子?”她好像从一场梦中醒了过来。
叶祾倬上前抱住她,“阿珩,安全了,回去吧。”
她身上的血迹沾上了他的衣衫,叶祾倬恍若未觉。
“公子,你受伤了?”行珩的眼珠缓慢的转了转,她好像清醒了。
“刚才被树枝割到了。”叶祾倬轻描淡写地答道,将她带到马车里。
“公子,我好像很喜欢杀人。”车厢里传来行珩平静的声音,“我是不是要变成怪物了?”
叶祾倬闭了闭眼,淡然说道:“不会的。刚才只是情势所迫。”
行珩便不再说话了。
上一次在翼王的温泉山庄,她只记得自己眼前剩下一片血红,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刚才,她的眼前也是一片血红,但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杀人的每一剑,每一招。
她本应该是自保的,但后来,那样的行径恐怕同虐杀无疑。
会不会有一天,她彻底迷失?
回到少卿府,夜色渐浓,叶祾倬将帷帽给行珩戴着,将她带去清洗。
行珩解开衣裳,却发现自己身上布满了血痕,好像她的每一条经脉都充血了一般。
内室里静悄悄的,叶祾倬唤了一声行珩的名字,无人答应,他便走了进来。
行珩站在浴桶前,赤着身子,身形修长,曲线纤细而曼妙。
叶祾倬只觉呼吸一窒,“阿珩,为什么呆站着?”
行珩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来,平淡的脸上挂着笑,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惨淡,“公子,这样的阿珩,你可会害怕?”
叶祾倬看到的却只有她妖异而美丽的身躯,好像无论变成什么样,都能让他沉溺。
“嗯,是有点害怕。”叶祾倬走近了,抬手轻抚过她薄却有力的肩膀,还有清瘦的胸口,圆润的隆起,他凑在她耳边,轻咬她的耳垂,好像也尝到了血腥气,“就像是话本里的妖精,把我迷住了,然后让我心甘情愿地被挖掉心脏。”
“公子,如果我变成了嗜血的怪物,你可还会喜欢我?”他的手指冰凉,行珩终于瑟缩。
“当然。”叶祾倬笑了,收敛起心神,将她抱起,放进浴桶中,“要不然,我在旁边看着你?”
行珩总算恢复了些精神,缩进了水里,只露出半张脸,“公子先去清洗吧。”
叶祾倬便出了内室,但他脸上的笑瞬间收敛了。
行珩这一身武艺,大有遇强则强的意思,但这几次出手,似乎她的杀意比之前更强了。
他早先便派人去查彼时炼制这丹药的道士的身份了,但这几年皆一无所获。
如今只有再试一试翼王那边了。
白绪这一次的刺杀也算是下了血本的,但却这样失败了,想来他这几日就会找上来。
叶祾倬在另一处清洗完回来,披着宽大的袍子回到卧房。
行珩却还在浴桶里泡着,叶祾倬没了避嫌的心思,将她叫醒。
行珩却迷迷蒙蒙睁开眼又闭上,好像困极了一般。
她身上的血渍都清洗干净了,叶祾倬将她从水里抱起来,她睡得很沉,只软软地由他抱着,擦干身上的水滴,又换了身衣裳。
行珩睡了足有六七个时辰,中途一直鼻息沉沉,叶祾倬见她不醒,也不敢离开太远。
行珩醒来便发现自己又在叶祾倬怀里,窗外天色鱼肚白,显然已经过去一夜了。
回到少卿府后的记忆此时一点点回到了她的脑海中,她再也没有先前的愁绪,只是害羞起来。
到得天明,叶祾倬醒来发现行珩又自己先回去了。
自己这是找了个田螺姑娘不成?到了时间就躲起来或是消失。
叶祾倬便有些不悦地起身了。
果然这人又趁夜回了宫里,外面鸟语花香,没有她人影。
晚间时候,有人送了拜帖进来,文墨打开看了看,便交给叶祾倬。
叶祾倬正看着这几日落下的线报,暂停了,将那拜帖打开了,快速一看,冷淡地笑了,“他倒是来的快。”
“叫他进来吧。”
而后,一人风帽遮脸,进了书房来。
他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子!奴才知道错了!求您救我!”
这人正是白绪,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的肚子高高隆起,仿佛妇人怀孕五月了一般。
“我以为你,想和本世子同归于尽呢?”叶祾倬冷冷地俯视着他。
这白绪又是一阵求饶。
他在翼王府,因翼王受伤昏迷着,他作为最受宠的“近侍”,便得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很是过了些快活肆意的日子。
他心中是不大相信叶祾倬那毒药有这般厉害的,并且他还买凶杀人,哪想到这么多杀手竟无一成事,反而是如今黑市上已无人敢揭他的悬赏了。
这几日他两年期限的毒快要发了,他觉得自己安然无事,没想到前日起,他的肚子便开始鼓胀、剧痛,他吓破了胆,终于信了,花了三日,累死了两匹马才赶到这里。
叶祾倬那时说的肚腹暴裂而死,竟不是空话!
白绪万分后悔。
此时涕泪横流,好不可怜。
“你对那翼王使了什么手段?为何他会昏迷?”文墨问道。
白绪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时公子的影卫将他刺伤了,我……我趁乱用花瓶打了他后脑……”白绪痛哭道,“因他见了……公子,便弃我如敝履,我早对他心怀怨恨……”
“公子救我!我还有用啊!”白绪此时忽然腹痛起来,忍不住焦急哀嚎道。
“文墨,将药取来。”叶祾倬对文墨说道,对白绪一笑,“这一点你倒是说对了,你还有用。”
文墨去取了药丸来,“给他吧。”叶祾倬说道。
白绪接了药丸便好似饿了几日的人见了食物一般,面目贪婪而狰狞地吞下了。
“原本公子给你的,是两年一发作的,但这枚是一年一发作的。”文墨毫无怜悯之色地说道。
白绪愣住了,面色几经变化,还是伏低了头叩谢。
“将翼王府中情形细细道来。”文墨又说道。
白绪感觉腹痛缓解了,便将翼王府目前的情形说了出来。
“公子,若是奴才能说出个有用的信息,能否让奴才这毒,还是两年发作?奴才害怕……”
“大胆!这里轮得到你来讨价还价?”文墨轻斥道。
叶祾倬提起了点兴趣,抬手阻止文墨,问道:“什么有用的信息?”
白绪又磕了个头,娓娓道来。
叶祾倬听了,勾起嘴角,“倒算是有用。文墨,给他药。”
文墨领命而去。
其实这药都是一样的发作期限,叶祾倬每次也只会制备两粒左右,方才也不过是想诈一诈这狡猾的白绪。
毕竟若不是走投无路,他恐怕还会加赏金追杀叶祾倬。
翼王有自己的探子,并且因为他是皇族,有些地方以他的身份的确更加容易渗透。
白绪说完了话,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然消减了不少,他大喜叩谢,而后便又遮住脸孔,离开了少卿府。
“公子,这白绪所说恰能同我们的人先前从秦王那里传来的线报佐证。”文墨说道。
叶祾倬点点头,“待我先想想。”说罢,便闭上眼,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只手悠缓地拨动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