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珩心中一喜,连忙将手中的那只芳卓系上了细绳。
此时玉明也凭着一口气爬上来了,不过他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一动也不能动。
“我沿路做上标记,你能动了就赶紧跟上。”行珩对他说道,她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行珩跟着这只芳卓一直往前,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才远远看见那温泉山庄高高筑起的围墙。
到此处就不能再贸然接近了,行珩听到了一队至少二十人的侍卫正经过这处围墙。
手中的芳卓鸟不能飞走,有些急躁起来。
就是这里了。行珩断定。
如今天色还亮,虽然不容易隐藏,但到了夜间,守卫必定会更加严密。
行珩穿了一身绿色的衣衫,也是为了能够很好地隐藏。
她敛住声息,悄悄靠近那围墙。
这芳卓鸟在她手中的笼子里跳来跳去,扑腾着,证明飞出来的芳卓鸟就在这附近了。
这芳卓鸟方才飞出后,就循着气味一直在这温泉山庄上方盘旋,终于叫它抓到了一丝气味,它便飞到了气味出现的位置的上空。
行珩沿着围墙搜寻了一圈,却发现不知为何这里只有几个死士的气息,剩下的多是普通的亲卫。
她需得更加谨慎,伺机潜入才是。
四天前叶祾倬一路被蒙着眼睛,在几个死士的看护下,被绑着送到了这个地方。
他被关在一处地势略高的院落中,这院子连着一处极为宽阔的露天温泉池子,每日有人来给他送上饭食。
翼王第二天才出现在他这处院落里,见了他,似乎很是羞惭的样子,还未说话便先有些脸热。
叶祾倬正坐在摇椅上,在房檐下享受着徐徐微风。
他见翼王犹犹豫豫地进了院里来,露出个讥讽的笑:“殿下将我绑来此处,又做出这等模样做什么?”
叶祾倬换了身紫色缀银边的袍服,他气质清冷,翼王从未见过他穿艳色的衣裳,特意叫人备下了,此时见了,却觉得他肤色冷白,竟如此适合这等浓稠的颜色。
叶祾倬这生气的模样也是极为鲜活动人,一双艳丽的眸子十分妩媚,冲淡了他身上拒人千里的冷冽和衿贵,叫他移不开眼。
“你怎么猜到是本王?”他问道,慢慢走近了。
“殿下的心思,我倒是猜到了些许。”叶祾倬懒懒地抬眼看他。
“哦?本王什么心思?”翼王走到他面前,不错眼地打量着他。
“殿下喜欢我?”叶祾倬坐直了身子,冷淡地笑道,“倒不知殿下有几分真心?”
他笑了,嘴角边梨涡浅浅,正是这世间罕见的艳色,翼王的确肖想他数年了。
从他在城外施粥时惊鸿一面,翼王就对他上了心。
曾经得知他乃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时也打算断了心思,怎奈何每见到一次,都觉得此子容貌气度这世上再无人能比,叫他如何能放下。
在那新河相遇时,他冷然地甩甩袖子便避开了自己,同那书童进了画舫里,翼王发觉自己既怒且妒,已然难以隐藏自己的心意。
若得不到他,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当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权势又要来作甚?
“本王……我……”翼王改了自称,被他这样直接地点明了心思,翼王有些小心翼翼,有些怕他厌恶,“我自然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只是,我怕你不喜。”
“那王爷就能将我劫到此处了?”叶祾倬说道,又露出个笑,“王爷怎知我会不喜?”
“王爷人中龙凤,生的这样俊美,你怎知我不愿试试?”叶祾倬望向他,那双眼波光潋滟,竟有些许情意在其中。
翼王大喜过望地蹲下身,抓住叶祾倬的手,“祾倬此话当真?”
叶祾倬并不挣扎,另一只手轻轻拂过翼王的脸颊,笑容十足妖冶,“自然当真。只不过……”
翼王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他声音有些哑,“只不过什么?”
“翼王殿下,可愿做我叶祾倬身下臣?”叶祾倬一字一句说道,将手抽离,旋即起身,俯视着翼王,倨傲而张狂。
翼王愣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慢慢起身,竟也没有发怒,反而嗫嚅着,迟疑道:“你竟是……这样的心思?”
“难道你以为我叶祾倬能雌伏他人身下?”叶祾倬说道,“也是殿下我才愿一试,风流几许,春风一度,倒也不坏。”
叶祾倬转身走进正房,声音十分冷酷,“殿下自己考虑吧,否则,祾倬只有一死了。”
翼王在原地踟躇了片刻,面露难色,但也咬咬牙,说道:“祾倬,容我考虑!”便犹犹豫豫地走了。
哪里还有那等亲王的气势?
他走了,叶祾倬回了房,直奔那温泉,将自己的双手在温泉中仔细地洗干净,才能稍微摆脱那恶心的感觉。
真心?这翼王倒是敢说,若有些许真心,又怎么会用计将他劫掠来此处,不过是想将人当个玩物罢了。
叶祾倬觉得十分可笑,美貌给人的,灾与福并行,好像能轻易得到一份真心,但又好像轻易能被舍弃。
唯有权势和钱财是真。
翼王这一考虑就考虑了三天,这几天他没来打扰叶祾倬,来的却是别的不速之客。
“你为何,又要对他这样说?你明明根本就不好男风,更不喜欢他!”眼前这泪眼婆娑控诉叶祾倬的“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被刻意送来翼王身边的白绪。
这白绪原来是禹州宝铜府的一个清倌,因生的美貌,还没有挂牌子接客便名声在外。
叶祾倬将他赎身出来,他还以为自己是要伺候这个清艳高贵的公子,很是喜悦,但后来却被告知了他将要伺候的主人另有他人。
而后他便被送到了翼王身边。
这个男人温柔英俊,地位高贵,他的怜惜让他昏了头,还以为自己真的觅得了有情郎。
但那日这叶世子金榜题名,打马游街,大红的袍服俊美高贵仿佛神祗,威严而又清冷,而身旁对他一直宠爱的男人看直了双眼。
在那之后他便对他淡了,原来这男子的情爱,同样如此凉薄。
前日他躲在外面,听到他堂堂翼王,被一个少年要求臣服,竟然真的犹豫了。
那他这些日子的宠爱又算什么?
“你没有将他拿住,这是你学艺不精。”叶祾倬正慢悠悠地喝着茶。
白绪双眼嫉妒得通红,这样闲适的姿态,他这辈子也学不像。
“你想骗他放你出去,他看不出,我却清楚。”白绪恨声说道。
叶祾倬眸光一寒,“慎言。若是你不想死。”
白绪瑟缩了一下,来这儿之前,他被喂了药丸,虽还不知是否真的会肚腹炸裂而死,但此时他才反应过来,叶祾倬是尊贵的世家公子。
弄死一个他易如反掌,夺走他所拥有的更是如此。
“哼!”白绪一跺脚,转身走了,他脸上的神色十分扭曲。
凭什么,凭什么!他不甘心!
却一出门就同翼王遇到,待他摆出个温柔妩媚的神情,翼王却上前一步,挥手一个耳光打在他细白的脸上,顿时留下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殿下……”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脸颊,双眼含泪。
“本王不是说过叫你不要来脏了他的眼睛么?”翼王嫌恶地说道。
白绪眼中的泪滚滚落下,身子一软跪了下来,“奴才错了,求王爷……恕罪……”
翼王一甩袖子,阔步走开了,连个余光也没有给他。
白绪歪倒在地上,脸低垂着,看不见神情。
“祾倬,我……我已考虑清楚了,我愿意……”翼王一进门,便半跪在叶祾倬跟前,一张俊脸微红,眼中的光芒十分热切,说完便伸长了脖子,想“一亲芳泽”。
叶祾倬冷冷地按住他的额头,“在这却是不行。”
翼王站起身,拉起他,带着他进了正房之中。
进了房,翼王将房门也关上了,他目光变得有些露骨,笑道:“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说着便从一旁的博古架上转动了一处开关,从那转回来的墙壁的暗格处拿出了一幅画。
他舔了舔嘴唇,将那幅画展开。
画作徐徐展开,叶祾倬看着,脸上的笑微微僵住,眼中瞳仁猛地一缩。
画上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袍服半解,露出了清瘦结实的胸膛,两人亲密地环着对方,脸上是柔媚的浅笑。
而这画中人,一个嘴角梨涡隐隐,眼睛妩媚而艳丽,一个清丽脱俗且姿容透出些不同寻常的高贵。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叶祾倬笑着,缓缓问道。
这画作下写着画上两个少年的名字。
祾倬,阿栩。
“这是你和七弟……”翼王凑过来,目光有些痴迷。
这阿栩,正是七皇子苏栩。
“你竟然,肖想亲弟弟?”叶祾倬荒唐到笑出声来。
“当然不,你俩在一处,我在旁观看即可……等我当了皇帝,一定会同你和阿栩,共享这天下……”翼王呼吸变得十分粗重,他倾身过来想将叶祾倬搂住。
叶祾倬后退一步,忽然放声大笑。
好啊,真是好啊!
这苏氏的天下,可亡矣!
叶祾倬笑罢,眸中杀意大盛,大喝一声:“阿珩,杀了他!”。
翼王脸色突变,什么?!
头顶哗啦一声巨响,瓦片碎裂一地。
行珩手持双剑破开房顶向翼王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