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白音喝了水吃了药,头上顶着冰块,裹着毯子坐在床上发呆。
厨房里传来煮水沸腾的声音,五条悟正在厨房做晚饭。
他有点不安,其实他只是想让五条悟给他递杯水,没想使唤对方给他做饭的。
没过几分钟,厨房里面突然叮当乱响,白音听见连续不断的盘子打破的声音,仿佛有一百只猫在里面打架。
白音听得心惊胆战,试图阻止:“那个,其实我不饿——”
厨房里面的声音沉寂下来,许久后,五条悟说道:“少自作多情,谁说是做给你吃的?是我饿了。”
但很快,一碗粥摆在他面前,五条悟递给他勺子,命令道:“吃。”
不是说做给自己吃的吗,怎么就只做了一碗?
白音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于是整个人钻进毯子里。
五条悟掀开毯子将他拎出来,一手捏住他的下颌,另一只手拿起勺子,硬是喂他吃了一口。
“必须吃光。”五条悟微笑,“否则用嘴给你喂进去。”
“恶心,你敢。”
“你敢我就敢。”
白音没办法,只能细细品尝了一下,竟然意外的好吃。
漫画作者说过五条悟擅长做料理,但一碗粥都能做的这么出色他是没想到的。
这之后,五条悟一手撑着脸颊,假装坐在桌前刷手机,但眼角的余光却瞥向远处,盯着床上的白音。
白音正专心地吃着饭,由于烧还没退,眼神还是恍惚的,脸上浸染了更深沉的潮红色。
他低头喝着粥,因为手上没力气,只能像小孩子那样用整个拳头握住勺子,认真又略显笨拙的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屋子里没开灯,月色挤过百叶窗的缝隙倾注进来,将白音的脸左右切割开一条分界线,明亮的地方白得耀眼,暗的地方笼着浓重阴影。
五条悟盯着这一幕看了许久,目光沿着白音的额头往下游走,最后停留在那湿润的嘴唇上。
然后,他突然恶作剧似的来了句:“我在粥里下了毒哦。”
白音被呛到了,惊愕地看向他:“什么毒?”
他很满意白音的反应,眉梢牵起戏谑笑意,但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等你被毒死的时候就知道了啊。”
白音仍旧在恍惚中,迷茫的点头:“……哦。”
“好了,继续吃吧。”
白音想了想,听话的低下头,继续喝粥。
也就是发烧糊涂了,才肯让他随便调戏,换做平常,白音估计会把一碗粥摔在他脸上。
吃完粥后,五条悟翻了翻白音的药箱,打算找个体温计,但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喂,你家里没有体温计吗?这种东西应该是常备的吧。”
白音此刻正趴在枕头上,眼神飘忽,昏昏欲睡:“我又没生过病,根本用不上体温计。”
“你以前没生过病?”
白音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说道:“小时候好像病过一次,但我爸妈都不管我,所以那之后我就再也不生病了,因为我病了也没人照顾我。”
五条悟觉得他在撒谎:“骗人吧,哪有孩子生病父母不管不问的?”
他哪知道,他父母在物质生活上没亏待过他,但就是对待他很冷漠。
上个世纪的父母基本都是这个样子,只知道给予孩子物质生活,完全忽视跟孩子之间的交流。
白音回忆着以前的事,很小声地继续说道:“以前上学的时候,我那些同学如果生病了,他们父母会给他们炖雪梨汤喝,我生病的时候也想喝雪梨汤,但我爸妈骂了我一顿,觉得我没事找事。”
五条悟半晌没说话,而后问了句:“雪梨汤是什么?”
“就是把梨煮水加上冰糖。”
“就这?”五条悟不能理解,“那不就是普通的梨子加糖水吗,那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别人家的孩子都喝过,就我没喝过。”
“不管那东西好不好喝,我就是想喝,我又没有很贪心,就喝一次就行了……”
白音闭上眼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白音熟睡过去之后,五条悟给他盖上一条毯子,帮他换了头上的冰块。
那之后,五条悟实在闲着无聊,于是在床边坐下,伸手戳戳白音的脸颊,肆无忌惮地摸着白音的头发。
那头金发摸上去又细又软,毛茸茸的,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气。
五条悟玩腻了头发,又捏了捏白音的鼻子,直到睡梦中的白音打了个喷嚏,他才不得不停手。
好了,适可而止,别玩坏了。
黎明时分,天上泛起几丝亮光,五条悟拿起外套下了楼,去逛了附近的24小时超市。
正当他站在柜前挑选商品时,遇见了夏油杰。
“悟?”夏油杰正准备去高专,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他,“你昨天没去上课,去哪儿了?”
“在照顾病人。”
夏油杰见他手上拎着几只梨子,纳闷:“你不吃梨,这是买给谁的?”
“白音啊。”
白音不是想喝雪梨汤吗,做给他喝就是了。
不过是一颗梨加点冰糖而已,就这点子东西,白音至于念念不忘十几年吗?
夏油杰表情很有趣:“你们两个一起过夜了?”
五条悟皱起脸:“别多想,我看他快死了,所以去照顾一下他而已。”
“你可不是会照顾人的啊,五条少爷。”夏油杰调侃道,“都这样了,你还说你不喜欢他?”
五条悟怪笑:“我怎么可能喜欢他?这世上没人配得上老子。”
“那我就搞不懂了,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好?”
五条悟从货架上拿起一袋冰糖,语气漠然:“就是觉得好玩而已。”
他要消灭掉以前那个白音,那个优雅、骄傲、处事不惊的白音。
他已经发掘出了白音的诸多隐藏面——白音害怕小孩和猫,性格固执不肯轻易求人,但求人的时候会脸红(也许是因为发烧所以脸红无所谓不重要反正他脸红了),睡觉的时候还会说梦话。
刚刚他坐在床边刷手机,睡梦中的白音突然喊了一句“cheese is power!( 芝士就是力量!)”,把他吓一跳。
究竟是多喜欢吃芝士汉堡啊,说梦话也要喊。
他要发掘出白音所有的隐藏特质,白音身上那些隐藏起来的不为人知的那一面,他都要发掘出来。
想想就很好玩。
夏油杰叹气:“你不要玩的太过火了,别让自己沦陷进去。”
五条悟讥笑:“不存在,我还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
白音睡了很久,最后被窗外的雨声吵醒了。
雨滴重重敲打着玻璃,一点点从窗户的缝隙渗进来,白音闻到一股清新泥土的气味,于是抬起沉甸甸的身子,起身将窗户关掉。
睡意惺忪的揉揉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发现五条悟已经不见了。
就这么走了?至少该跟他打声招呼吧。
之前他烧糊涂了,现在脑子清醒过来,再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开始尴尬。
他昨晚好像抱着五条悟的手一顿乱蹭?好像乖乖吃掉了五条悟喂的饭,睡着之后还说梦话了?
“为什么……”他崩溃的捂住脸,“好像又社死了。”
算了,社死的事他已经干过不少,习惯就好。
但是五条悟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换做是他,他才不会像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仇人。
以前他觉得自己没有弱点,他以为自己能独自搞定生活中的任何事,但现在看来,有人照顾还是挺好的,即便那个人是五条悟。
但,五条悟照顾了他一整晚,他要怎么报答?他不能欠别人恩情。
烦人,五条悟什么都不缺,无论他拿什么东西报答,五条悟都会嗤之以鼻。
白音烦恼的从床这边滚到床那边,一筹莫展,正碎碎念着时,突然一袋东西从天而降砸在他枕边,吓得他差点从床上翻下去。
“你嘴里嘀咕什么?”安室透的声音传来,“脑子烧坏了?”
安室透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在床边坐下,打量着他的脸色:“给你发消息你不回复,我以为你病晕过去了。”
安室透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退烧了,终于放下心来,将手里的纸袋递给他:“吃早饭了吗?给。”
白音闻到芝士的味道:“这是什么?”
“是梓小姐亲手给你做的三明治,她一大早就起床做了,一定要我带给你。”
白音闻着三明治的香气默默咽口水,但五条悟昨晚一顿粥把他喂饱了,他暂时吃不下任何东西。
安室透想去厨房给他倒杯水,一推开厨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狼藉,遍地都是食材和摔破的碗碟碎片,让他惊了。
“你家厨房怎么了?”
“没什么。”白音平静地解释,“昨晚有猫跑进来,把盘子都打破了。”
五条悟在拆家方面挺有天赋。
就在此时,他们两个交谈着,此时玄关的门响了一下,五条悟突然推门而入,手上提着几只梨和一袋冰糖。
他掀开沾着几点雨滴的兜帽,一抬眼,发现安室透正坐在床边喂白音喝水。
呦,他才出去几分钟,白音就叫别人来了,真是无缝切换啊。
他歪了歪头,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笑道:“来的不是时候啊,是不是打扰你跟小情人幽会了?”
白音觉得怪怪的,立即解释:“安室先生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我。”
“是是是,我懂。”五条悟将物品放在桌上,语气漫不经心,“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
五条悟准备离开,于是重新将兜帽戴上,将头发和脸藏进一片阴影里,顺便也隐藏了恼火的表情。
“反正白音先生身边永远不缺献殷勤者,根本不用我操心,对吧?”
“真受不了。”五条悟心想。
他明明不喜欢白音,但每次看见白音跟安室透在一起,就气的像疯子一样。
此时他想起夏油杰的话:“你小心点,不要让自己沦陷进去。”
他并没有沦陷下去,他只是不想失去白音这个玩具,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