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还有些凉意,他向来减衣服比较迟,因此这时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他却还穿着风衣,看上去倒是瘦了一些,一双眼睛深不可测地看着我,我感觉自己血液里都在叫嚣着:冲上去,冲上去!
但是当然不可能冲上去,我感觉自己眼眶有些发热了。
他朝我笑了笑,把卡其色的风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我哥在一旁尽职尽责地介绍,我愣了一会儿,已经错过他精彩的开场白,只听他还在继续:“只要他看上的女人,强取豪夺伏低做小怎么都好,他肯定是不会放手的,我想来想去,这么个男流氓也只有你这个女流氓能配了。”
对面的男人还是噙着笑用温和的眼神看着我,我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好半天才涩涩开口:“你好啊。”
“你好,”姜涞平静地开口:“保大的、房产证写你名字、我妈会游泳你是知道的,生儿生女都一样、银行卡全交给你,想买什么随便刷。”
我安静了三秒钟:“户口本带了吗?离民政局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从这里开车过去二十分钟就能到,领证去吧。”
姜涞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起身:“走。”
我哥:“……”
结婚也只是一个手续的事,我和姜涞从排队开始就一直没说话,哥哥跟我们是在餐厅门口分手的,他开车回家把我的户口本拿上再送过来,刚好赶上叫我们的号。
夸张的是他连我的体检报告都一起带来了,我差点忘了这茬,说起来能有这份体检报告这还是拜之前刑杰森误会我怀孕了所赐,要不是因为他误会了,我哥也不会硬逼着我去做这次检查。
姜涞竟然也准备好了,他过来见我的时候几乎是所有证件都带齐了。
照相、填表、签字……
没想到结婚是件这么简单的事,等我捧着大红本本脚步打飘地站起来时,我嫂子也到了,正拉着我哥给工作人员派发喜糖……
正在发愣,一只手就非常突然的伸过来搂住了我的腰,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把眼神从我腰上那只手转移到这只手的主人身上,他正看着我微笑:“怎么,没真实感?”
我只是后知后觉地发觉这婚结的有点儿突然。
见我还在发愣,他就笑着低下头来在我唇上啄了啄,“听说这段时间你很想我?”
他搂住我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麻了,这种酥麻感很快传递到了全身,我傻傻地看着他:“你明知道我发疯似的找你,还故意不出现?”
这问题问得他不太好回答,当然他也没准备回答,而是更紧地搂住我问:“后悔这么快嫁给我吗?”
我老实地摇头:“我们俩要按认识的年岁来说这会儿早该是老夫老妻了,难道还要像小年轻似的再谈一次天崩地裂的恋爱?”
他笑起来,“看来分开的这一年多你想得挺透彻。”
我揉揉眼睛,“我怎么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呢?”
这下他笑意更深了,“做梦这种事还是等晚上做比较好,”他拥着我往前走,“现在该办的事还有不少,就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还有什么事要办?”
“难道不该去向你爸爸、我爸妈报喜?”
……我们这婚结得也太仓促了!
姜涞的爸爸妈妈对我们结婚的事表现得很高兴,尤其是他妈妈,连连拉着我的手感叹:“你们也太不着急了,我这都等多少年了,终于等到你们俩领证了!”然后迅速话锋一转:“你们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既然结婚了就加把劲儿,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啊!”
我:“……”
跟他爸爸妈妈的反应相比,我爸就显得惊讶多过高兴,他带着老花镜看了半天我们的结婚证,像是在分辨那两个小红本是真是假,我等了好一阵,终于不耐烦了,把证从他手里抽出来准备塞进自己包里,却被姜涞半路拦截了。
我瞪着他:“这是我的。”
“放在我这里。”
“我又没要你的,你凭什么抢我的?这么有用的东西我凭什么给你啊!”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结婚证除了离婚的时候,我真想不到还有什么用处,说吧,你想用它来干嘛?”
我:“……”
一转眼的功夫,他就从“蓝颜知己”变成了“合法丈夫”,可是身份的转变并没有改变他欠揍的本性,我朝他龇龇牙,然后回头对我爸说:“爸,到时候给我置办嫁妆可千万别忘了买块搓衣板。”
姜涞好笑地看着我:“这是要干嘛?”
我白他一眼:“家法还是很重要的。”
一旁观战的顾盼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我这才不再瞪着姜涞,扭头去问她:“你笑什么?”
“当然是为你高兴啦!”到底是我亲嫂子,她这可是真的高兴,笑得灿烂极了,这不,一边坐着的我哥都被她迷得挪不开眼了。
我咳嗽一声,他才终于看了我一眼,我用眼神示意他:快给你妹夫一个下马威啊!
他收到信号,果然去问姜涞:“这么久联系不上,回来倒记得第一时间找我,你果然够兄弟。”
这是在怪他一年多音讯全无了。
姜涞笑笑,“我看你娇妻在怀,不忍打扰。”
我去!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开始咬文嚼字了!这还是我认识的姜涞吗!
我哥当然不会被他就这样搞定,迅速回击道:“有你说的那么惬意就好了,”说着瞟了我一眼,“我就只一舟这一个妹妹,也是一消失就大半年,回来了不是失眠绝食就是以泪洗面,偏偏心药难求,这个年过得不太痛快啊。”
失眠绝食、以泪洗面就有些夸张了,不过这话说得很戳姜先生心窝子啊,果然他不再跟我哥打嘴仗,回头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眼神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大自然,伸手就推了他一把:“看什么看啊!我可不是因为找不到你才吃不下睡不着的啊!”
说完就开始后悔――什么叫不打自招这就是了!
他被我推得直接仰靠在沙发背上,没着急坐起来,反倒拉着我的手压在他心口,我觉得心跳开始加速了,然后就听到他说:“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我抬起头和他对视,一时间有些失神。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感情产生不同的呢?或许早到记都记不清了,刑杰森在这件事上比我敏感,所以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对姜涞和我走得近那么反感,所以才会告诉我说,我们就算相爱过那也是在一起之前的事,我们都错过了最爱彼此的那段时间,等到终于可以在一起,却早已不是当时的心境了。
说起来姜涞其实也早有这样的自觉,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告诉我说,他才是最合适的那个。
回想起他第一次向我告白的时候,告诉我说我曾经因为刑杰森对我好的那些感动,其实全都错了位,从为我遮风挡雨到为我安排好一切,我对他全部的感激和感动本都该属于姜涞,可是我当时听完之后什么感受呢?
恼羞成怒。
被人拆穿之后的那种羞愤难当和恼羞成怒。
拼了命地想证明给他们所有人看,我就是喜欢刑杰森,就算他没有为我做那些事,我也爱他,因为爱他,所以可以对你的好视若无睹。
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他当时未必看不出来,但还是为此很伤心。
我这人说话向来不给别人也不给自己留余地,因为身边的人一次次宽容,反倒养成了纵容自己伤害别人的坏习惯,姜涞也就算了,好歹我们俩现在也修成了正果,以后……再慢慢补偿他好了。
可刑杰森呢?
我是被爸爸一声咳嗽惊醒的,环顾四周发现哥哥跟嫂子都已经出去了,姜涞正在笑,当着爸爸就开始胡说八道了:“刚刚是被我帅晕了吗?”
“别臭美了,”我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我是在想刑杰森。”
本来爸爸一脸笑意,听我说完这句话脸就沉下来了,我没顾得上他,只是盯着姜涞看,他倒是没什么特殊反应,还帮我把腮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去,温和地笑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
爸爸脸色缓和了一些,这也难怪,我突然提到刑杰森,他当然第一反应是怕姜涞生我气,眼下姜涞表现得这么大方,他就没那么担心了。
但只有我知道姜涞的脾气,他这哪是大方?分明是致敬失败者:我老婆选我不选你,你输给我了好可怜哦!
大概是接收到我鄙视的目光,他又笑了笑,“想他什么?想去看看他?”
我摇头,“你回来之前我请他吃过一次饭,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我认为以后不再见面对他比较好。”
姜涞点头:“确实不合适再给他一些错误的暗示,但是如果你是去送请柬我还是没有意见的。”
这个人!
爸爸这时轻笑一声,“有些事要他自己想通才行。”
当着爸爸面我们没有再把这个话题延伸开,等姜涞牵着我的手从家里走出来之后我才继续对他说:“我觉得我挺对不起他的,也对不起王阿姨。”
但他根本不以为然:“王阿姨的事是意外,谁都不想的,这跟你们结束没有一点关系,你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家的事,反而一直在为刑杰森处理不好母子关系而背黑锅,我说这话不是想怪他什么,只是想让你明白,很多事都是有因才有果,你不是他们家产生矛盾的‘因’,用不着上赶着去道德绑架自己。”
我撇撇嘴:“你的老婆你当然知道维护了,他们家人指不定多恨我呢。”
“谁说的?”他把我揽在怀里,“宋楚晨他们夫妻就很明事理,知道王阿姨那时候追着去西藏是想和刑杰森和好,他们母子之间的问题并不只有一个你而已,就算你是真的跟他在一起,那时候男未婚女未嫁也是正常的,何况你那时还是在跟他说分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