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中的身子过了许久仍然不见好,倒是越来越萎靡不振了。
何素莲嘴上不说,但是夫妻房中那点事情她又怎会不清楚。
急急的拉住了苏聘姲:“姲儿,你不会是给你爹爹吃错药了吧?怎么这么多日不见好,整日说是累得慌?”
苏聘姲强压住心里的窃喜宽慰她道:“娘,那杨超成好歹是一门尚书,要是药下得不狠又怎么能骗得过他?”
“也在理。”
“没事的,不过就是些寻常泻药,爹爹常年流连外宿,身体自然是比寻常男子亏空一些,过段时日秦霜凌的事情消停了,再补回来就是。”
何素莲对于女儿最近的想法是赞同得很,听苏聘姲这样说连连点头。
殊不知那可是以麝香入药的避子汤,勾栏女子都不敢过量服用,一男子服下效果自然是加倍。
想到苏浅中剩下半辈子可能再也不能留恋烟花,苏聘姲心里又再一次的乐了起来。
正说着,小桃跑了进来,她冒失的性格又少不了何素莲的一顿斥责。
“说了要轻点轻点,老爷正在病中,一直咋咋呼呼作甚?!”
“夫人,小姐,刚才杨府送来了请柬,说后日是杨老夫人的千岁宴。。。。”
“那杨府是什么门第?他们办千岁宴,与我们何干?!”
“不是,夫人,来人说了,杨夫人专门说了,一定要请夫人和小姐出席。”
话语间,何素莲沉默了,她看着苏聘姲一脸的不知所措。
杨家一脉算是洛水皇城的大户,从杨老太爷开始便跟随先祖创业,历经几代更迭,贵气自然难以言述。
到了杨超成太爷那代开始家中子嗣不兴,多出顽劣,故而渐渐衰落了。
本来杨超成虽有抱负但是始终投状无门,做着寂寂无名的小官,却不曾想桃花运开,竟被秦南王府的贵女看中。
这贵女便是杨夫人杜香文,她乃是秦南王妃的亲侄女,秦南王妃一直未孕,便把杜香文接到身边养活。
杜香文到了秦南王府不足一年,秦南王妃便有了身孕生下了金贵的世子成景天。
秦南王妃自认为杜香文命中带福,对这个侄女宠爱有加,虽然到了成婚年纪,她对面容俊朗的杨超成一见倾心,但是奈何秦南王妃觉得杨家家道中落不堪为配,死活不答应这门婚事。
杜香文便一不做二不休,两人私定终身,最终只得是秦南王府落了下风,给了厚厚的嫁妆将她嫁给了杨超成。
而杨家也靠着秦南王府这根支脉支楞了起来,短短数年间竟在成了洛水城可望不可及的大户。
说到了这里,何素莲不禁开始担忧:“姲儿,秦霜凌的事情咱们是结结实实把杨府得罪了,这次怕是鸿门宴啊。”
苏聘姲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情中间的利害关系,当时叫娘去找杨超成告状,也是为了靠着他的这层关系压住同样势大的陈家。
算来算去却是忘记了秦霜凌又勾搭上了杜香文侄子这件事。
怕是,此次杨家会认为秦霜凌的死与苏家脱不开关系,那样父亲不仅官职不保,甚至还有苏家搭上全家性命。
她咬了咬嘴唇:“娘,该来的躲不掉,既然杨府都下了请柬,这趟是躲不掉了,只盼这杨夫人明事理,不会怪罪到咱们身上。”
何素莲赶紧的点头,苏聘姲又说道:“还是去准备两身拿得出手的衫裙,免得去了被人笑话,到时一切都有女儿在,娘放心。”
何素莲毕竟是个简单的妇人,听到能穿华服自然是又高兴了起来,赶紧出去准备了。
花了重金到云裳阁买了两套拿得出手的衣衫,趁着娘亲还在高兴的头上,苏聘姲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千岁宴便就是寿宴,只是高门大户为了博面子,特意会寻一些耄耋老人一同用宴,取其千岁之意。
如果此行不知凶险,只得是在礼数上下足功夫,偏偏这苏家小门小户的,根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寿礼,苏聘姲需在心思上花功夫。
让车夫驾着马车一路来到了城外金顶寺,祝祷结束以后便带着小桃顺着小路上了山。
“小姐,为何要来山中,这要是晚了怕是回不去城里了。”
说着小桃差点摔倒,苏聘姲赶紧扶住了她:“杨老夫人寿宴,咱们家拿不出像样的寿礼,自然是要在心思上讨巧,杨老夫人极喜兰花,我听说这金顶寺后面的山中长有紫冰兰。”
“杨老夫人喜爱兰花?为何小桃从未听过?小姐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聘姲没有接话继续往山上爬去,前一世这位杨老夫人虽然并不相熟,但与喻泓洝定亲以后见过几次,她亲眼见到喻泓洝给她送了名贵的兰花品种,她欢喜得很。
这样,她自然认得杨老夫人喜爱兰花。
在密密的山林中,苏聘姲像是认得那些路一样曲曲绕绕,小桃越发不解了。
她当然知道这里的路,前一世喻泓洝常带着她来林中狩猎,不然为何她知道这山中有紫冰兰。
也是因为前一世和喻泓洝一起发现的。
只是现下算来,这紫冰兰若是被今日采摘了,也早了两三年。
也算是变相的改变未来吧。
足足爬了两个时辰,小桃气喘吁吁的坐在了溪边的石头上,怎么也拉不起来了,苏聘姲只得是陪她坐了下来。
递了一块点心给小桃,刚准备放进嘴里,苏聘姲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的溪石边,立马丢下点心,淌水走了过去。
小桃也很诧异,也跟着走了过去,苏聘姲的脚前是一株无叶透明带着淡淡紫色的吊钟兰花,正在悄悄的吐着花蕊。
“小姐,这就是紫冰兰。”
“嗯。就是它。”
苏聘姲抬头望了望,前一世和喻泓洝发现紫冰兰的地方还要在更深处,这一世采摘的时间早了,地点竟也变了。
看来,她是可以改变未来命运走向的。
两人细细观察了一番,小心翼翼的挖出了紫冰兰,刚准备放进篮子里,身后传来了一阵厚重的喘息声。
腐肉的臭味弥漫了整个山谷,苏聘姲在小桃惊恐的目光中缓缓转身。
一双深邃空洞的眸子盯着她,巨大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瘦弱的身影。
那种空洞带着浓烈的杀意。
小桃的尖叫划破了长空,她拼命的朝着小溪对面跑去,苏聘姲也想跑,奈何自己的腿如同灌了铅,深深插入了湿泥中。
苏聘姲对于野狼的恐惧不只是停留在它凶狠的外表,而是那种刻在记忆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撑着双手慢慢的往后爬,野狼并不急着走上前,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似乎是在享受她那极致的恐惧带来的爽感。
小桃的叫声在小溪对面喊着,苏聘姲却已经浑身瘫软。
难道改变自己的命运就是让野狼咬死的过去提前?
不行!不能在经历那种噩梦,苏聘姲撑起了最后一口力气,拔起了双腿,拼命的朝着溪中跑去。
野狼的叫声淹没在溪水的流淌中,苏聘姲的双脚被溪底的石头隔得生疼,却再也顾不及其他,只是拼命的往对面跑。
正午的太阳照了进来,苏聘姲看见水面上腾起了一个黑影,她知道那是野狼发起的攻击。
绝望弥漫了一切。
那些重生的喜悦。
那些过往的悲呛。
她停下了脚步,闭上了眼睛。
一道疾风穿过了她的脸颊,只听见后面的野狼一声急促的哀嚎,溪里泛起了水花,砸湿了她的后背。
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看向了恢复如初的溪流,带着鲜红的泊泊。
缓缓的转过身,野狼倒在了溪流之中,仰面朝天,睁着双眼,那空洞深黑的眸子失去了光芒。
“小姐!”小桃喜极而泣的声音喊醒了苏聘姲。
她抬头朝着对面看去,密林之中响起了马蹄的疾驰声。
四五个猎户模样的人手持弓箭骑着马出现在了溪边,静静的站在小溪对面望着溪中的苏聘姲。
他们是什么人?记忆中从未见过那几张容颜,一身猎户的装扮,脸上却带着不属于这类人的坚毅。
“姑娘,没事吧?”领头的那个人看着呆愣在原地的苏聘姲喊道。
“没事没事,多谢各位了。”小桃哭着感谢道。
“没事就好,我等都是山下猎户,今日上山打猎刚巧遇见野狼出没,这林中野兽多,姑娘还是早些下山吧。”
说完那领头之人便牵起缰绳走进了密林,其余几个人沉默不语默默下马,越过了苏聘姲,去她身后扛起了那只野狼,也都上马走进了密林。
苏聘姲一直仍然楞在原地,直到小桃走到她身边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的第一件事是看看紫冰兰无事,第二件事便是拉起了小桃的手往山下跑去。
“小姐,你慢点!刚才遇见野狼倒不见得你跑得这么快!”
苏聘姲一把捂住了小桃的嘴:“住嘴!那些人不是真正的猎户,你见过哪家猎户上山骑的是战马!”
“那那些人是。。。”
“他们的眼神毫无畏惧,说话得体相宜,应是从军之人,且官职不低!”
苏聘姲前世跟着喻泓洝学了不少军营的事情,且与喻泓洝有婚约在身,她也多次出入军营。
是不是军人将士,她一眼便能分辨!
只希望他们不是在做什么密谋之事被自己撞见,免得引火烧身。
当然,她的心底还有更深的窃喜和安慰。
幸好,遇见的人不是喻泓洝。
望着两个踉跄的身影往山下跑去,密林中透出了一张冷峻的面容。
“侯爷,她们已经下山了。”
“嗯,走了便好。”
“那女子会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事情?”
“那便去查查,要是真的听到了,她也就不用再跑了。”
“是。”
斗篷下,男子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弓。
只是一张弓,却没有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