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节放假前夕,学校里的职工宿舍终于完工了。于主任逐个联系各位租住在外的老师,在元旦节那天,一起搬家学校里。
其实,学校里的职工宿舍就是以前两间幼儿园教室,位于校园最北面。现在,经过整修,两间幼儿园教室被隔成四间宿舍。每个宿舍分为南北两间。北面是小房间,主要是卫生间、洗漱台和淋浴房,房间北墙上有个玻璃窗。南面是大房间,放着两个上下床。四间宿舍,由西向东,住宿的人依次为前两年来的男教师和女教师、今年新来的女教师和男教师。这样的安排,据说更多的是为了女教师的安全考虑。因为一到晚上,校园里没有路灯,到处都是乌油油的黑。校门口只有一位老大爷值班,职工宿舍在学校东北角,老大爷不负责夜里的巡逻任务。只是在晚上七点时,准时为校门落锁。如果夜里宿舍区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老大爷是无法察觉到的。
现在,居住在宿舍区的老师一共16个人。其中只有两名男教师三名女教师是外地的,其余十一名教师虽是苏州人,但是家离东湖比较远,所以,平时上班时也会住在宿舍里,周末一定会各自回家。两名男教师均是泰州人,其中一个就是王亮,另一个是去年来的老师,名叫陆晓东,据说是教计算机的老师。三名女教师,其中两个就是乔英和方芳,另外一个是前年来的老师,名叫陶艺茹,据说是体育老师。方芳教授计算机课程,周六没有补课任务,而且她有个堂姐,就在苏州大学工作,每到周五下班,她都会到堂姐家里小住,周日才回宿舍。陶艺茹据说已经有了男友,每到周五下班,也会离开宿舍,与男友团聚。因此,真正一直在宿舍里居住的只有乔英、王亮和陆晓东。王亮和陆晓东总是形影不离,两个人一起出去玩,一起吃饭,乔英和男子接触不多,虽然常常想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可是难于启口。她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大学四年,只有陶子真正走进了乔英的心里。并且,当初陶子也是与乔英相处了接近一年,才终于打开乔英的心扉。至于男孩子,乔英似乎很排斥。就连和男孩子多说一句话,乔英都不肯。
陶子有一次很好奇地问乔英:“英子,你没看见篮球场上那个男孩子,每次见到你,都会吹口哨吗?”“看见了,有什么事儿吗?”
“那表示人家对你有意思。你考虑一下下?”
“不以婚姻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本人要把自己的每一根毛发都留给我未来的老公。”说完这句话,乔英的脸都红了。
陶子对她翻了翻白眼,表示鄙视。彼时,陶子也有男友,并且两个人也无结婚的打算,只是单纯地觉得对方有意思,就走到了一起,虽然不似某些人天天粘在一起,但是感情一直若即若离,持续了一年多。大家都说大学里的恋爱都是一种尝试,毕业时往往会分手。可是没关系,大家依旧喜欢那份亲密关系。陶子就是这类人之一。可是无论陶子如何牵线搭桥,乔英都会在第一时间全部掐断所有的念想。有时候说她要勤工俭学,太忙,没空,有时候又放大对方的不足,让陶子很无语;更多的时候,乔英都是搬出***老人家的话,故意惹陶子翻白眼,她则大笑几声,结束一切。就这样,乔英大学四年里,除了与学生会和自己班级里的个别男同学说过几句特别必要的话,对于男人这种生物的认识,完全是空白。现在,即便她想与王亮他们搭汕,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原本租住在外面时,房间紧临房东家,路旁也有路灯,所以,房门只有一个小小的门闩,乔英也不害怕,即使她知道王亮偶尔也会去在苏州工作的妹妹那里。可是现在,搬到了校园里,房门上依旧是一个小小的门闩,可是房门外却是无尽的黑暗。有时候,她一个人呆在宿舍里煮粥,整个校园里只有她的宿舍亮着一盏灯,乔英就会把宿舍里的电视机开到最大声,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会是被人群簇拥着的那个人,才会感到“安全”。
每当王亮和陆晓东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时,乔英的心里就更踏实了,那种感觉就像迷路的人终于找到了方向,孤雁终于找回了雁群一般。
可是周末,陆晓东和王亮也不经常住在学校里。他们都各有各的另外一处归宿,唯有乔英,在这个城市里,是真真正正的、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所以,每一个孤单的夜晚,乔英都会把门窗早早地锁好,然后把屋子里惟一的一张长桌台搬到门后,似乎这样子就能够阻止坏人破门而入了。乔英也不敢长时间亮着灯。因为那样的话,别人一眼就能够看到她的房间有人。所以,她总是早早地关灯上床,即便睡不着,也绝对不敢开灯。
有时候,半夜里,门外一声异响,乔英就会立刻醒来,仔细倾听辨认:那声音从何而来?是猫从墙上跳下来,踩落了什么东西?是一只狗从门前飞跑而过?是风吹落了什么东西?……
有时候,她实在是辨认不出来,就会把衣服穿好,躲在被子里,等天亮。有一次,她甚至拿起了菜刀,躲在门后,等了好久,确认完全是自己多想了,才放下菜刀,重新躺回床上。
别人都盼着周末,盼着长假,只有乔英恨不得天上班。那样的话,大家大多会住在宿舍里,她也可以睡个安稳觉。可惜,长假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来到。除了寒暑假,其他假期,乔英是不会回老家的。她要省下车钱,帮家里尽快还债。另外,弟弟的学费与生活费也需要她寄过去,因此,平时生活就十分节俭的乔英,怎么会额外花钱回老家呢?
最难过的就是学校里喜欢在暑假补语数英的课。每每这个时候,乔英都是特别难过的。因为所有住宿在校的老师里,只有乔英和王亮需要住在学校里,其他老师都会回家。有时候,乔英会邀请王亮一起吃她煮的粥或者面,就这样,两个人之间的话也会多一点了。可是更多的时候,他们都会在各自的宿舍里,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该上课时,又在各自的班级里忙忙碌碌。虽然同在一个办公室里,可是真正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也是大家各自备课,各自批改作业,各自与学生交流,真正相互闲聊一句,似乎都没有。
最让乔英难过的就是暑期补课时,她必须要早一天到学校,因为她家离苏州远。而王亮家离苏州近,他往往会比乔英晚一天到学校。于是,那个寂寞的夜晚,宿舍里经过一个月的无人期,灰尘更多,窗内,乔英忙着打扫,烟尘满天;窗外,夜色如墨,且如化不开的墨砚。
在长途车上颠簸了接近一天的乔英,又在宿舍里扫、拖、擦,污浊的水一盆又一盆地倒进马桶里,一直忙到了夜里九点多,乔英才终于躺倒在木板床上。闻着屋里稍徐霉味,肚子也在咕咕咕叫着,乔英实在是不想起床,可是胃似乎也隐隐作痛了,乔英挣扎着起床,将包里的方便面倒在电饭锅里,直接加上冷水,摁下开关,然后又倒在床上。
白天在车上一直昏昏欲睡,现在躺在床上,身体重重的,不想多动一下,可是脑海里异常清明。过往思绪如天边翻滚的云,快速地袭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