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阳光璀璨夺目,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乔英有些兴奋,又有点忐忑不安。她的梦想就是要在苏州工作,而今终于实现了,她怎能不兴奋!可是东湖镇在哪里呢?问了四五个人,才问到消息。可是坐公交车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仍未到底站,乔英想会不会坐错车了。
乔英记得上车前问过一位老大爷,老大爷说过去东湖的话一定要走十路。坐目前这辆公交车,到底站十路,然后转车去望湖镇,问司机,司机会在东湖镇放下我的。
想到这里,乔英又心安了几分,继续看向车窗外:八月的阳光似一条条射线,极有力量地穿透着一切,把整个天地照彻成一个大琥珀,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苏州,这个古老又极富现代气息的城市,我来了!!!
乔英不禁豪情万丈。
她虽然出身农村,大学也是三流的师范学院,可是她一直都很努力,她曾立志一定要做一名优秀的老师,让每一个学生都能受到她的积极影响,成就他们各自的精彩人生。这是乔英小学时立下的宏愿,也是她今后人生努力的方向。
东湖,可能只是苏州的一个小角落,名不见经传,可是再小再偏,它也是苏州的一份子。“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么一个天堂之地,无论如何,也比乔英的家乡好吧。
如果乔英呆在家乡做教师,每个月的工资都拿不全,还怎么去还因为上学欠下的债?!苏州,是江苏经济实力排名前列的城市,哪怕是在全国范围内的比较,也不差多少,对于教师工资,至少是不拖欠的,这样的话,没有几年,乔英应该就能还清家里的债务,中专马上就要毕业的弟弟也可以到苏州工作生活了。至于爸爸妈妈,也可以到苏州生活呀!
一想到这些,乔英就心花怒放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白皙的两颊上也抹上了两片红云,这让乔英似黄昏中的一朵白莲,清丽,优雅,夺目。
今天,是乔英初次登上工作地的日子。她特意穿上了姐姐替她买的裙子,还戴上了她一直舍不得戴的一块机械表。这块表也是乔英大伯替她买的。表体黄灿灿的,表面圆形,白底,长短不一的黑线在表盘四周完成了时刻的标记,只是中午十二点处变成了一朵精致的小梅花。乔英喜欢这块表上的每一点,尤其喜爱这朵小梅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梅花的凌寒独放,幽香自醉,不为攀附的形象就刻在了乔英的心上。现在,一看到大伯送给她的这块表,乔英的心就变得暖暖的。
“十路到了,请各位乘客下车!”
耳边终于响起这个期待已久的话。乔英腾地一下站起来,背起双肩包,拎起一个旅行包,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下了车。
这时候,她才发现:“十路”原来是“石路”。真的是公交车坐多了,把所有的地名也变成了序号。
乔英心里自嘲了一下,立刻又到处找小中巴车前的牌子。那些牌子上就写着小中巴的开车路经。终于,她找到了一辆去望湖的车。
“师傅,你的车经过东湖镇吗?”
“小姑娘,是啊。你要去东湖,只能坐我们的车。”
乔英不再多言,带着行李坐到了小中巴下车位置旁的一个座位。等待,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十块钱。”一位中年女性售票员来到乔英身边,左手按在一个小包上,右手伸到了乔英面前。
乔英乖乖地从包里掏出十元钱,交到了对方的手里,然后,就在座位上默默祈祷:但愿能够很快到达东湖镇。
可是车子又开了一半小时,东湖依旧不见踪影。乔英急了,问中年售票员:“姐姐,如果到了东湖,麻烦您一定叫我一下,我要下车。”
售票员斜眼看了乔英一下,然后点了一下头。乔英连忙道谢。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四十分钟……接近一个小时后,乔英终于等到了售票员的一句话:“东湖到了,谁下车?”
“我下!”乔英抓起脚边的旅行包,背包在身后一沉,险些把她再次拉向座位上。不过,乔英马上稳住身形,快步走向下车门处,从车上一脚踏出:“东湖,我来了!”
又是四处问人,终于找到了所谓的东湖中学。眼前是灰白两色组成的四座两层楼房,艳阳下,校园正中间的两棵高大的香樟树闪着绿光,映衬得楼群更多了一点死气。
“师傅,我是新来的老师,请问我能进去看看吗?”乔英控制住内心的巨大失望,小声地问着卫卫室里的老大爷。
“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老大爷微笑着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黑色的座机,拨出几个号码,说了两句话,就对乔英说:“姑娘,你等一下。于主任马上就到。”
乔英只能站在校门口,继续张望着周边陌生的一切。
校门口就是一条窄窄的巷子。巷子两边的建筑几乎都是灰白两色的,与书中描绘的粉墙黛瓦相差甚远。因为那些低矮的房屋似乎只比乔英高一点点,若是进院门,似乎也要躬着腰。某些房屋灰黑的瓦片上居然长着几棵草。苍绿的枝叶,细细瘦瘦的,仿佛随时随地都会被折断。可是热风一遍又一遍地吹过,它们只是弯弯腰,风过又挺立在炙热的阳光下。
乔英正呆看着这些时,一个健壮的大汉满面笑意地叫道:“这位老师,你叫什么?我就是负责接待你的老师。本人姓于,你叫我于老师就好。”
“于老师,我叫乔英。”
“哦,原来是乔老师啊!今天真的是特别热。你快点进来吧。”于老师站在门卫室门口,热情地招呼着。
乔英的心终于再次快速地跳起来。
“你把行李放在这里,我带你去找住的地方。”于老师指着门卫室里面说。
乔英依言而行,跟在于老师后面,一边走着一边聊着。
“你是第一个到的新老师。学校里的宿舍还没有准备好,只能先安排你住在外面。等过段时间,学校准备好了,再让你回来住。”
“哦。”
“住宿的费用,你不用担心,学校会帮你交好的。”
“哦。”
“你看看,这家行吗?”于老师指着一排平房问道。
乔英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特别辟出来的两间房子,门朝西,门旁是一扇窗。灰白的水泥墙面,昭示着它的新生。
乔英对物质的要求本就不高,而且这里也只是暂住,有何不可呢?
于是,走进去,才发现小屋里有两张床,一个一米长的简易书桌紧贴着西窗。小屋东南角有个大约三平米的卫生间,卫生间东面靠北角是个白色的简易磁盆,磁盆上方是一面长方形的小镜子,蹲踞式的马桶在磁盆南边,马桶南边是个小小的淋浴头,挂在东面靠南角的墙上。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家了。乔英心里默念着,然后转头对于老师嫣然一笑:“于老师,就这家吧。”
“好的。这里还会住进一个女老师,你不会介意吧?”于老师笑着探询道。
“绝对欢迎啊!有个伴,才更好呢!”乔英开心道。
于是,乔英立刻向房东借来打扫工具,将屋子清理得更加干净之后,才去学校门卫室取来自己的行李。然后又到小镇上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吃了晚饭,才躺到床上。
看着头顶的长城牌吊扇快速地转动着,也改变不了整个房间的闷热气息,乔英鼻子一酸,泪盈满眶。
想起父亲竭力希望她留在家乡工作时的话语,想起这所学校死气沉沉的建筑,想起学校周围破败的窄巷,还有自己当初对父母说的绝不后悔的话,乔英的泪汹涌起来。
真的是年少轻狂啊!后悔有用吗?上学时,总是认为这个世界可以条条大路通罗马,结果工作报到的第一天,现实就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最关键的是你只能忍受着这一切。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抉择。既然如此,那就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吧!
想到这里,乔英从床上站起来,收拾好换洗的衣物,走向卫生间。她要把过去的一切全部洗净,迎接崭新的生活。